梵音穿耳之際,吳仙已踏入光門後的域界。
眼前是片奇特的天地一半是澄澈的“空”——山巒似霧,流水如幻,觸之即散,連光影都帶著透明的質感,仿佛萬物皆無實體,唯有縹緲的輪廓;另一半是凝實的“有”——岩石如鐵,草木似玉,叩之有聲,連風都帶著沉甸甸的重量,仿佛萬物皆為固態,容不得半分虛浮。
空與有的交界,是道肉眼可見的斷層。空的一側,偶有霧氣凝成的花,剛要綻放便被“有”的力撞得粉碎;有的一側,偶有岩石崩落的屑,剛要飄散便被“空”的力融成虛無。天地間的法則在“空”與“有”的拉扯中發出嗚咽,像是兩種極致在互相否定。
“此地名為空有境。”共在環的光輪泛起溫潤的光,映出域界深處的本源,“空與有本是一體兩面空是有的根源,如大地之下的虛空孕養草木;有是空的顯化,如虛空之上的草木彰顯生機。可這里的古元靈卻落入‘執空’與‘執有’的頑迷——掌‘空’的‘虛無尊’,要將萬物化入空無,謂‘一切實有皆是虛妄’;掌‘有’的‘實存君’,要將虛空填成實有,謂‘一切空無皆是幻象’,終成這互相湮滅的死局。”
吳仙剛站定,體內的道基便起了異動源自“空”的一側,道魔、陰陽等法則開始變得稀薄,仿佛要化作無跡的風,連“共在”的根基都要被抽離;而“有”的一側同時傳來重壓,將他的靈識往實里擠,要把神魂凝成一塊無法動彈的頑石,連思緒都成了固化的紋路。
共在環上的光輪劇烈震顫,吸納的因果、常變、一與萬等法則,正被“空”的力消解,又被“有”的力凝固,像是要被拆成無法拼湊的碎片。
“終于來個能承虛實的。”虛無尊的聲音從空無深處傳來,一道透明的身影在霧中浮現,周身萬物觸之即散,“萬物皆空,執有者終會破滅。你看那山石,億萬年後不過一捧塵;你修的道,終究是鏡中花——不如歸入空無,得永恆寂靜。”
實存君的聲音同時從岩石後響起,一道渾身覆滿晶石的身影踏石而來,每一步都讓大地震顫“空無是虛,執空者終會迷失。你看那虛空,若無山石草木,何談天地?你求的靜,不過是逃避的借口——不如凝入實有,得不朽形體。”
吳仙望向斷層處一縷霧氣剛凝成飛鳥的形態,便被“有”的力壓成齏粉;一塊碎石剛崩裂成星屑,便被“空”的力融成虛無。他忽然想起因果域的緣法——空與有,不正如因與果的牽連?又似常與變的相濟?
共在環的光輪亮起,映出過往的界域一元樹的根是有,根下的土是空,若無空,根何以伸展?星辰海的生是有,滅是空,若無空,生何以輪回?時墟的“時”是有,“墟”是空,若無空,時何以流轉?
“虛無尊請看。”吳仙指向光輪中一株古樹,“樹身是有,樹洞是空,若無樹洞通風,樹何以存活?你說‘有是虛妄’,可這樹的陰涼能蔽日,果實能飽腹,難道也是虛妄?”
虛無尊望著光輪中的樹,那樹洞中空無一物,卻讓樹得以呼吸。他忽然發現,自己周身的空無里,藏著無數“有”的可能——霧能成露,露能成水,水可潤萬物,並非全然的虛無。
“實存君再看。”吳仙轉而指向光輪中的陶罐,“陶土是有,罐內是空,若無空,罐何以盛物?你說‘空是幻象’,可這罐若被泥土填滿,與一塊頑石何異?”
實存君看著光輪中的罐,那罐壁堅實,罐內虛空,卻正因這虛空才有了用處。他忽然明白,自己執著的“有”,若填滿了所有空隙,便成了死寂的囚籠,而非生機的顯化。
“空不是無,是有的余地。”吳仙踏在斷層中央,體內被消解的法則忽然定住——“空”不再是吞噬一切的虛無,而是道基間的縫隙,讓力得以流轉,如天地間的風,雖無形卻能吹動畫幡。他抬手拂過空的一側,那些透明的山巒忽然有了輪廓,霧氣凝成的花雖輕,卻能在風中搖曳,不再一踫就碎。
“有不是滿,是空的依托。”他轉向有的一側,體內被凝固的法則忽然活泛——“有”不再是窒息的重壓,而是道基的骨架,讓力得以附著,如建屋的梁柱,雖堅實卻留門窗。那些堅硬的岩石邊緣,竟生出了柔軟的苔蘚,岩石的沉重與苔蘚的輕軟,恰成呼應。
虛無尊透明的身影漸漸有了淡影,像是霧中凝出的輪廓,他輕嘆“原來……空是為了讓有活得更自在。”
實存君晶石般的身軀滲出溫潤的光,縫隙中生出了青草,他笑道“原來……有是為了讓空顯得更有意義。”
吳仙抬手,共在環的光輪化作一道虛實交織的光膜,將空與有籠罩其中。光膜流轉時,空的力滲入有的岩石,讓岩石生出縫隙,得以透氣;有的力融入空的霧氣,讓霧氣凝成水滴,得以滋養。
剎那間,空的一側不再全然透明,霧氣中浮現金魚,看似虛幻,卻能擺尾游弋;有的一側不再滿是沉重,岩石間生出清泉,看似堅實,卻能流動不息。空與有不再是對立的斷層,而成了相生的表里——如人之一身,血肉是有,氣息是空,氣息在血肉間流轉,方有生機;如世之一物,器物是有,用途是空,用途因器物而顯,方有價值。
那道斷層化作一道柔和的光帶,空與有在其中交融風是空,吹過樹葉(有)便有了聲;雲是空,遮住太陽(有)便有了影。天地間既有山石的堅實,也有雲霧的縹緲;既有草木的實在,也有光影的虛幻,虛實相生,方顯天地的完整。
虛無尊與實存君相視一笑,化作兩道流光融入光帶,一道成了萬物間的空隙,一道成了空隙中的生機。
共在環的光輪吸納了“空有”的法則,愈發圓融無礙。吳仙望著這虛實相生的天地,忽然徹悟所謂大道,既不是追求全然的空無,也不是執著于絕對的實有,而是讓空能容有,有能含空,如人修心,既要有堅實的道基(有),也要有豁達的心境(空),如此方能在世事中從容“共在”。
天際的光門再次顯現,門後隱約有黑白二氣流轉,似有關于“生死”的終極命題在等待。吳仙握緊共在環,身影隨著虛實交織的光帶,向著新的域界邁步。
他知道,每跨越一重境,便對“共在”多一分體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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