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二氣纏繞的光門後,是片沉寂的天地。
左側是望不到邊的“生界”草木瘋長到遮天蔽日,鳥獸繁衍得擠滿大地,連空氣里都飄著過剩的生機,新的生命不斷破土,舊的軀體卻堆積成山,腐爛的氣息與草木的清香絞成令人窒息的混沌;右側是凝著冰霜的“死域”大地龜裂如枯骨,氣流凍成冰稜,所有生靈都保持著臨終的姿態,或蜷或僵,死寂中透著一股要將一切生機吸盡的寒。
生死的交界,沒有激烈的踫撞,只有無聲的侵蝕。生界的藤蔓試圖攀向死域,剛越過界限便化作灰;死域的寒氣試圖蔓延至生界,剛觸及草木便融成霧,可這消融與枯寂卻在不斷重復,像一場永無止境的消耗戰。
“此地謂之生死關。”共在環的光輪泛起柔和的光暈,將生死二氣輕輕托住,“生與原本是輪回的首尾生是死的延續,如落葉腐土滋養新苗;死是生的序曲,如種子入地等待萌芽。可這里的古元靈卻困于‘貪生’與‘懼死’的執念——掌生的‘長生侯’,要讓萬物永生于世,不許一絲枯萎;掌死的‘寂滅王’,要讓天地歸于死寂,不容半點生機,終成這兩頭不到頭的困局。”
吳仙剛站定,體內的生滅之力便開始失控。生界的力順著四肢百骸瘋長,經脈里像是鑽進了無數條藤蔓,要撐爆他的軀體,連神魂都被催生出無數雜亂的念頭,仿佛要永遠沉溺于擴張的欲望;死域的力同時凍結他的靈識,道基如被冰封,連共在環的光輪都凝上了一層白霜,要將他的一切念想都凍成永恆的死寂。
“來了個能承輪回的。”長生侯的聲音從生界深處傳來,他周身纏著永不凋零的藤蔓,面容卻透著病態的蒼白,“生即是圓滿,死即是缺憾。你看這草木,盛開時何等絢爛?為何要讓它們枯萎?隨我守住生機,拒死于外,方得真正的永恆。”
寂滅王的聲音從死域冰原響起,他端坐于白骨堆成的王座上,周身寒氣能凍裂法則,“死即是歸宿,生即是虛妄。你看這生靈,掙扎一世終成枯骨,何必要經歷這遭?隨我歸于寂滅,斷生絕念,方得徹底的安寧。”
吳仙望向生界深處一株古樹長到千丈高,軀干卻因無法落葉而被枯枝壓得歪斜,根部泡在腐爛的落葉里,早已生了蛀蟲,可它仍在拼命抽芽,仿佛多活一刻便是勝利;再看死域冰原一只凍僵的幼鹿,眼角還凝著未落下的淚,它身旁的母鹿保持著護崽的姿態,寒氣已將母女倆凝成一體,連時間都在這死寂中停住了腳步。
他忽然想起空有境的虛實相生——生死,不正如空有般互為表里?又似因果般環環相扣?共在環的光輪亮起,映出過往界域的輪回一元樹結果便會落葉,星辰海生滅交替方有星河,時墟的流轉本就含著新舊的更迭。
“長生侯請看。”吳仙指向光輪中一片稻田,“春生夏長是生,秋收冬藏是死,若只生不長,稻禾便會密不透風;若只收不種,田地便會荒蕪——你要的‘永生’,不過是讓生界變成堆滿腐尸的囚籠。”
長生侯望著光輪中的稻田,新苗從稻茬中鑽出,老稻被收割歸倉,循環往復,生機盎然。他忽然發現,自己周身的藤蔓雖永不凋零,根下卻早已沒了養分,全靠掠奪其他生靈的生機續命,所謂的“長生”,不過是一場飲鴆止渴的騙局。
“寂滅王再看。”吳仙轉向光輪中一粒種子,“埋入泥土是死,破土而出是生,若不經歷這‘死’的沉寂,種子如何能積蓄力量?你要的‘死寂’,不過是怕了生的絢爛會蓋過死的威嚴。”
寂滅王看著光輪中的種子,在黑暗中蜷縮,在寂靜中蓄力,終在某一日頂開泥土。他忽然明白,自己執著的“死”,若斷絕了生的可能,便成了毫無意義的虛無,而非輪回的終點。
“生不是貪求永恆,是死的序曲。”吳仙踏在生死交界,體內瘋長的生機忽然沉靜——生界的力不再是無序的擴張,而是如種子破土般帶著收斂的韌性,每一分生長都為將來的凋零積蓄養分。他抬手拂過生界,那些瘋長的草木開始有序落葉,腐爛的軀體融入大地,新的生命踏著腐土而生,再無堆積之困。
“死不是終結虛無,是生的余韻。”他轉向死域,體內冰封的道基忽然泛起暖意——死域的力不再是吞噬一切的寒,而是如秋葉歸根般帶著沉澱的溫柔,每一分寂滅都為新生埋下伏筆。那些凍僵的生靈軀體漸漸消融,化作滋潤土地的養分,冰原下竟鑽出了嫩綠的草芽,在寒風中輕輕顫動。
長生侯周身的藤蔓開始自然枯榮,他臉上的病態蒼白褪去,多了幾分平和“原來……生是為了讓死有意義。”
寂滅王的冰王座漸漸融化,露出底下肥沃的黑土,他眼中的寒氣散去,添了些許溫度“原來……死是為了讓生更珍貴。”
吳仙抬手,共在環的光輪化作一道循環的光環,將生死二界圈入其中。光環流轉時,生界的落葉飄向死域,化作腐土;死域的養分滲入生界,催發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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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生界不再擁擠,草木隨四季枯榮,鳥獸依輪回生死,腐爛的氣息成了孕育新生的序曲;死域不再冰封,大地透著濕潤的光澤,冰霜化作滋養草木的甘泉,死寂中藏著待發的生機。生死不再是對立的兩極,而成了相續的圓環——如春去秋來,花開是生,花謝是死,花謝後結果,果熟後又生新花;如人之一生,啼哭是生,閉眼是死,生前的故事留在世間,又成了他人生命里的養分。
那道交界化作一道流動的光河,河里飄著落葉與種子,既是生的終點,也是死的。生界的風帶著花香吹向死域,死域的土含著養分融入生界,天地間既有新生的喜悅,也有離別的淡然,輪回相續,方顯天地的慈悲。
長生侯與寂滅王相視頷首,化作兩道流光融入光河,一道成了催生新芽的春雨,一道成了滋養根須的秋土。
共在環的光輪吸納了“生死”的法則,愈發圓融通透。吳仙望著這循環往復的天地,忽然徹悟所謂大道,既不是貪生怕死的執念,也不是生死無懼的狂傲,而是生時盡興,死時坦然,讓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在輪回中與天地萬物從容“共在”。
天際的光門再次開啟,門後不再有法則的顯化,只有一片純粹的“無”,卻又在“無”中透著萬事萬物的影子。吳仙握緊共在環,身影隨著生死輪回的光河,向著那片“無”中走去。
他知道,走到盡頭,或許便見“共在”的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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