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引路
月華如練，傾瀉在妖界萬妖谷的琉璃頂上，映得滿谷的月華草泛著細碎的銀光。白毛小狐立于谷中最高的望月台上，蓬松的雪白狐毛在夜風里輕輕顫動，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望向台下黑壓壓的妖群——有修行千年的樹妖，有善通人言的靈鹿，還有握著骨杖的老巫，而站在最前排的，是一只通體墨黑、唯有耳尖綴著兩縷銀毛的黑狐。
“自狐帝歸墟後，我暫代妖界之主三百年，”白毛小狐的聲音清越，像浸了晨露的竹笛，“如今妖界靈脈穩固，又逢五界太平，是時候交出這枚‘鎮妖令’了。”它抬起前爪，一枚刻著九尾紋路的墨玉令牌懸浮在掌心，令牌上流轉的妖力，是妖界世代傳承的印記。
台下的黑狐上前一步，玄色的狐尾在身後輕輕掃過地面，留下淡淡的靈氣軌跡。它叫玄墨，是三年前從人間荒林來的孤妖，卻憑一己之力平定了西南荒嶺的妖獸之亂，還在去年五界靈脈會中，以妖力護住了即將斷裂的妖界靈脈，早已讓眾妖心服。
“玄墨，”白毛小狐的目光落在玄墨身上，帶著幾分期許，“這鎮妖令，不僅是權力，更是守護。守得住妖界的草木，護得住谷中的幼妖，才算對得起這枚令牌。”
玄墨低頭，用鼻尖輕輕蹭過令牌，墨玉的涼意透過鼻尖傳入四肢百骸，它抬起頭時，眼中滿是堅定︰“小狐大人放心，玄墨定不負妖界，不負您的托付。”
令牌落入玄墨掌心的瞬間，萬妖谷的上空突然升起一道金色的光帶，光帶中飄下細碎的月華花瓣，落在每一只妖的肩頭——這是妖界傳承的異象，宣告著新主即位。白毛小狐看著這一幕，琥珀色的眸子里泛起微光，它忽然想起許多年前，狐帝還在時，也是這樣在望月台上，將鎮妖令交給了初出茅廬的自己。
儀式結束後，玄墨送白毛小狐到萬妖谷的出口。谷口的老槐樹下，三只巴掌大的小狐狸正圍著一個竹籃打轉，它們是去年冬天白毛小狐在雪地里撿回來的幼妖，剛學會御風飛行，毛茸茸的身子分別是淺棕、米白和淺灰，此刻正用小爪子扒拉著竹籃里的桂花糕——那是上次去仙界瑤池，玉帝讓仙童給的。
“你這一去，怕是要常不在妖界了。”玄墨看著那三只小狐狸，語氣里帶著幾分不舍。
白毛小狐蹲下身，用尾巴輕輕拂過淺棕小狐的頭頂，小狐狸立刻蹭了蹭它的尾巴尖，發出軟糯的“嚶嚶”聲︰“我放心不下你，也放心不下五界的老友。肖飛在歸墟旁守著封印，重樓在魔界釀新的桂花酒，玉帝還等著我去瑤池喝今年的新茶呢。”它頓了頓，望向仙界的方向，那里的夜空泛著淡淡的金光，“況且，我總覺得……玄穹還在等著我去看他。”
玄墨知道“玄穹”這個名字——那是五界傳說中的仙將，是曾用殘力封印域外濁霧的英雄，也是白毛小狐時常掛在嘴邊的故人。它沒有多問，只是遞過一個布包︰“這里面是月華草的種子，你帶些去仙界，種在瑤池旁，若是想妖界了，看看草就好。”
白毛小狐接過布包，鼻尖動了動，聞到了里面熟悉的清香味。它對著玄墨點了點頭，然後輕輕一躍，落在竹籃邊緣，三只小狐狸立刻擠到它身邊，淺灰小狐還叼住了它的一縷狐毛。“走了，咱們去瑤池看桂花。”白毛小狐說著，周身泛起淡藍色的妖力，竹籃隨著妖力緩緩升起，朝著仙界的方向飛去。
夜風溫柔，竹籃在雲層間穿梭，三只小狐狸好奇地探出頭，看著下方掠過的山川河流。淺棕小狐指著遠處發光的湖面，小聲問︰“小狐大人，那是忘川河嗎？”
“不是哦，”白毛小狐笑著搖頭，“那是人間的鏡湖，夜里會映出星星。忘川河在冥界，河水是黑色的，上面飄著彼岸花。”它說著，想起上次和冥王一起在忘川河畔看憶夢鏡，鏡中映出玄穹當年在妖界飲酒的模樣，玄穹笑著接過狐帝遞的酒壺，酒液灑在月華草上，竟讓草葉泛起了金光。
不知不覺間，瑤池的輪廓出現在前方。遠遠望去，瑤池的湖面像一塊巨大的碧玉，湖邊的桂樹連成一片，樹上掛滿了泛著金光的桂花，香氣順著風飄來，甜得讓人心頭發軟。
“到了。”白毛小狐輕聲說，操控著妖力讓竹籃慢慢落下，落在瑤池旁的軟草地上。剛落地，湖邊最大的那棵桂樹突然輕輕晃動起來，枝頭的金色桂花紛紛飄落，像一場小小的金雨。桂花落在竹籃里，落在三只小狐狸的背上，還落在白毛小狐的狐毛上，暖暖的，帶著熟悉的靈氣。
白毛小狐愣住了，它抬起頭望向桂樹，恍惚間仿佛看到一個穿著白袍的身影站在樹下，手里拿著一支桂花枝，正對著它笑。那是玄穹——它記得玄穹最喜歡瑤池的桂花，當年五界靈脈會結束後，玄穹還摘了一枝桂花，插在它的狐毛上，說“這桂花配你，好看”。
“玄穹……”白毛小狐輕聲呢喃，伸出前爪，一片金色桂花落在它的爪心，靈氣順著爪心傳入體內，竟讓它想起了當年玄穹用殘力護住它的場景——那時它在碎星崖被域外濁霧反噬，白毛上凝滿灰霜，是玄穹的殘力化作光盾，將濁霧擋在外面，還笑著說“小狐狸，別害怕”。
“小狐大人，桂花好香呀！”米白小狐叼著一片桂花，跑到白毛小狐身邊，打斷了它的思緒。白毛小狐回過神，看著爪心的桂花，輕輕笑了︰“是呀，很香。這是玄穹在歡迎我們呢。”
它說著，打開玄墨給的布包，取出月華草的種子，蹲下身，在桂樹旁挖了幾個小坑，將種子埋了進去。三只小狐狸也學著它的樣子，用小爪子刨土，淺灰小狐還不小心把土弄到了自己的臉上，變成了一只“小花狐”，惹得另外兩只小狐狸笑個不停。
種完種子，白毛小狐帶著三只小狐狸走到瑤池邊。湖水清澈，映出天上的星星，還有桂樹的影子。它低下頭，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倒影旁竟泛起了淡淡的金光，像玄穹的靈氣在與它呼應。
“玄穹，你看，”白毛小狐對著湖水輕聲說，“妖界有了新的領袖，玄墨很能干，月華草的種子我也帶來了，種在瑤池旁，以後每年桂花盛開的時候，草也會開花，到時候這里會更漂亮。”
話音剛落，桂樹又落下幾片桂花，落在湖面上，激起小小的漣漪。白毛小狐知道，這是玄穹在回應它——就像當年在碎星崖，玄穹的槍影幫它擋住濁霧；就像在妖界月華宴上，玄穹的幻影陪它飲酒；就像此刻，金色的桂花落在它的背上，為它引路，告訴它，它不是一個人。
接下來的日子，白毛小狐帶著三只小狐狸在仙界住了下來。白天，它們會跟著仙童去看瑤池的霞光露，仙童會給它們講故事，講玄穹當年如何用時空之核封印域外濁霧，講肖飛如何整理《守護錄》；晚上，它們會坐在桂樹下，看著星星，白毛小狐會給三只小狐狸講玄穹的事，講玄穹在妖界的日子，講玄穹對五界的守護。
有一天，肖飛來到瑤池，看到白毛小狐正在教三只小狐狸御風飛行。淺灰小狐飛得不穩，差點撞到桂樹上，幸好白毛小狐及時用妖力扶住了它。肖飛笑著走過去，遞過一個玉瓶︰“這是重樓托我帶來的桂花酒，說讓你嘗嘗，是用魔界的桂樹釀的。”
白毛小狐接過玉瓶，打開蓋子，聞到了濃郁的酒香，還夾雜著月華草的清香。它倒了一小杯，遞到桂樹旁，輕聲說︰“玄穹，嘗嘗重樓的新酒，比去年的甜。”
剛說完，桂樹的枝條又晃動起來，一片桂花落在酒杯里，酒液泛起淡淡的金光。肖飛看著這一幕，笑著說︰“玄穹一直都在，他在看著我們，看著五界的和平。”
白毛小狐點點頭，將酒杯里的酒慢慢飲下。酒香在舌尖散開，帶著暖意，讓它想起當年和玄穹、狐帝一起在妖界飲酒的日子，那時的月光也像現在這樣溫柔，那時的笑聲也像現在這樣歡快。
過了幾天，白毛小狐帶著三只小狐狸回了一趟妖界。剛到萬妖谷，就看到玄墨在谷口等著它，玄墨的身後跟著幾只年輕的妖，手里拿著剛摘的月華草。“你回來得正好，”玄墨笑著說，“月華草開花了，我摘了些，你帶回去種在瑤池旁。”
白毛小狐接過月華草，看著上面淡紫色的小花，心里暖暖的。它和玄墨聊了聊妖界的近況，知道玄墨把妖界打理得很好，幼妖們健康成長，老妖們安享晚年，心里更加放心。
待了兩天後，白毛小狐又帶著三只小狐狸回了仙界。這次回去的時候，三只小狐狸已經能飛得很穩了，淺棕小狐還能帶著淺灰小狐一起飛，惹得米白小狐羨慕不已。
回到瑤池時，已是傍晚，夕陽的余暉灑在桂樹上，金色的桂花被染成了橙紅色，格外好看。白毛小狐剛落在草地上，就看到玉帝從凌霄殿的方向走來，手里拿著一個食盒︰“我做了桂花糕，你們嘗嘗，是按照玄穹當年教的方法做的。”
食盒打開，里面的桂花糕冒著熱氣，香氣撲鼻。三只小狐狸立刻圍了過去，玉帝笑著給它們每人遞了一塊，然後遞給白毛小狐一塊︰“玄穹當年最喜歡吃這個，每次來瑤池，都要吃好幾塊。”
白毛小狐咬了一口桂花糕，甜糯的口感在嘴里化開，帶著桂花的香氣，和它記憶里玄穹做的味道一模一樣。它抬起頭，看著桂樹，一片金色桂花落在它的嘴邊，像是玄穹在說“好吃嗎”。
“好吃，”白毛小狐笑著說，眼眶卻有些濕潤，“和當年玄穹做的一樣好吃。”
玉帝看著它，輕輕嘆了口氣︰“玄穹雖然走了，但他的心意還在，他的守護還在。五界的和平，就是他最好的心願。”
白毛小狐點點頭，它知道，玄穹從未離開。他在瑤池的桂樹上，在妖界的月華草里，在歸墟的封印旁，在五界的每一個角落。只要五界還和平，只要守護的信念還在，玄穹就永遠都在。
日子一天天過去，白毛小狐帶著三只小狐狸往返于仙界和妖界之間。每次去仙界，瑤池的桂樹都會落下金色的桂花，落在它的背上，為它引路；每次回妖界，玄墨都會在谷口等著它，給它帶月華草的種子和果實。
三只小狐狸漸漸長大，淺棕小狐成了最會飛行的，能帶著大家飛得又高又穩；米白小狐最會講故事，能把玄穹的事跡講得繪聲繪色；淺灰小狐最會照顧人，每次白毛小狐累了，它都會遞上自己藏的干果。
有一年秋天，瑤池的桂花開得格外茂盛，金色的桂花掛滿枝頭，香氣飄滿了整個仙界。白毛小狐帶著三只小狐狸坐在桂樹下，看著飄落的桂花，突然听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小狐狸，好久不見。”
它猛地回頭，看到一個穿著白袍的身影站在那里，手里拿著一支桂花枝，正對著它笑。是玄穹——他的身影雖然有些虛幻，卻帶著熟悉的溫暖，眼中的笑意和當年一模一樣。
“玄穹！”白毛小狐激動地跑過去，想要抱住他，卻撲了個空。玄穹笑著搖搖頭，將手里的桂花枝遞給它︰“我只是一縷殘魂，不能久留。看到你和小狐狸們好好的，看到五界和平，我就放心了。”
三只小狐狸也圍了過來，好奇地看著玄穹。玄穹蹲下身，輕輕摸了摸淺棕小狐的頭，指尖的靈氣讓小狐狸舒服地眯起了眼楮︰“你們要好好陪著小狐大人，好好守護五界哦。”
說完，玄穹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白毛小狐看著他，眼眶通紅︰“你還會來看我嗎？”
“會的，”玄穹笑著說，“只要你想我了，只要瑤池的桂花開了，我就會來。”話音落，玄穹的身影徹底消失，只留下一支桂花枝落在地上，枝頭上的金色桂花還在輕輕顫動。
白毛小狐撿起桂花枝，緊緊抱在懷里。這時，桂樹又開始飄落桂花，金色的桂花落在它的背上，落在三只小狐狸的身上，落在桂花枝上，像是玄穹的溫柔擁抱。
它抬頭望向桂樹，陽光透過枝葉灑下來，溫暖而明亮。白毛小狐知道，玄穹沒有離開，他會一直陪著它，陪著五界的生靈，用金色的桂花，為他們引路，為他們守護。
後來，白毛小狐把玄穹留下的桂花枝種在了瑤池旁，和月華草種在一起。每年秋天，桂花枝都會開出金色的桂花，月華草也會開出淡紫色的小花，兩種花的香氣混合在一起，甜得讓人心安。
三只小狐狸也成了五界的小守護者，它們跟著白毛小狐去冥界看忘川河，去魔界嘗重樓釀的桂花酒，去人間看碎星崖的時空祠，去歸墟旁听肖飛講玄穹的故事。每到一個地方，它們都會把瑤池的桂花和月華草的種子帶過去，讓玄穹的守護，傳遍五界的每一個角落。
而白毛小狐，依舊帶著小狐狸們往返于仙界和妖界之間。每當它來到瑤池，桂樹上的金色桂花就會飄落，落在它的背上，像是玄穹在為它引路，告訴它，它不是一個人，它的身邊，有故人的陪伴，有新友的守護，有五界的和平，還有永遠不會消散的溫暖。
瑤池的湖水依舊清澈，桂樹依舊茂盛，金色的桂花年復一年地飄落，帶著玄穹的心意，帶著守護的信念，在五界的歲月里，靜靜流淌，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