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星祭酒
魔界禁地的風總帶著碎石的涼意，刮過重樓玄鐵般的鎧甲時，會卷起細碎的魔紋光澤。他站在隕星碎片前，指尖摩挲著碎片表面凹凸的紋路——那是三萬年前域外濁霧撕裂時空時，玄穹用長槍劈開的裂痕，如今還殘留著淡藍色的時空余溫。
“尊上，隕星祭的祭品已備妥。”魔將單膝跪地，呈上瓖著魔晶的托盤，盤中是魔界慣用的血酒與妖獸內丹，“按舊例，只需將祭品投入碎片，便可平息禁地異動。”
重樓沒看托盤，目光仍鎖在隕星碎片上。碎片中央的裂縫里，偶爾會飄出幾縷極淡的藍光，那是玄穹當年封存在這里的殘力，也是他與這位仙界摯友最後的聯結。他想起三個月前在瑤池慶功宴上，玄穹笑著搶過他的桂花酒，說“魔界的酒太烈，還是這甜釀合我意”，那時玄穹的指尖還沾著歸墟封印的金光，眉眼亮得像人間的星辰。
“都撤了。”重樓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今年隕星祭，換祭品。”
魔將愣了愣，抬頭時正對上重樓眼底的冷光，忙應了聲“是”，揮手讓魔兵搬走托盤。禁地的風更冷了，吹得重樓的披風獵獵作響，他抬手撫過隕星碎片，指尖觸到那處最深的裂痕時，突然想起玄穹最後一次來魔界的模樣——那時玄穹剛從歸墟回來，肩上還扛著斷裂的長槍，卻笑著遞給重樓一塊從人間帶的桂花糕，說“你嘗嘗，比瑤池的甜”。
三日後，魔界的釀酒坊里飄起了從未有過的甜香。負責釀酒的老魔皺著眉，看著面前堆得小山似的桂花——這些桂花是重樓親自從瑤池折來的，花瓣上還沾著仙界的霞光露，釀出來的酒怕是要甜得發膩，哪里有半點魔界的烈性。
“尊上到底想做什麼？”老魔一邊往酒曲里撒桂花，一邊嘀咕，“隕星祭歷來用的是血酒，哪有拿甜釀當祭品的？”
旁邊的小魔湊過來，壓低聲音︰“听說尊上這次是為了仙界的那位玄穹仙將，就是三個月前封印濁霧時……”
“噓！”老魔趕緊捂住小魔的嘴，“仙魔殊途，哪能在禁地附近提仙界的人？小心尊上罰你去守忘川邊界。”
小魔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老魔望著酒壇里漸漸泛起的金色酒液，輕輕嘆了口氣——他活了上萬年，還是頭一次見重樓對哪個外人這般上心，哪怕是當年與仙界開戰，重樓也從未這般破例過。
隕星祭當天，魔界眾魔齊聚禁地。重樓站在隕星碎片前，手里捧著一壇桂花酒，酒壇上用魔紋刻著一個“穹”字。眾魔竊竊私語，目光都落在那壇甜釀上，臉上滿是不解——隕星祭是魔界最重要的祭祀，祭品關乎著禁地的穩定，用這種從未見過的甜釀，萬一出了岔子怎麼辦？
“都安靜。”重樓的聲音傳遍禁地，眾魔瞬間噤聲。他抬手將酒壇放在隕星碎片旁，酒壇剛一落地，碎片里的藍光就飄了出來，輕輕繞著酒壇轉了一圈，像是在回應。
“你們大概都在想，為何這次隕星祭要用桂花酒。”重樓轉過身，目光掃過眾魔，“這酒，不是給魔界的，是敬玄穹的。”
“尊上！”一個老魔忍不住開口，“玄穹是仙，我們是魔，仙魔歷來勢不兩立，為何要敬他？”
重樓冷笑一聲，一步上前，鎧甲踫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勢不兩立？三個月前，若不是玄穹抱著時空之核沖進濁霧，你們現在早就成了域外濁霧的養料！”
眾魔沉默了。他們還記得那場大戰，玄穹渾身是血，卻依舊舉著長槍擋在魔界前面，最後連殘力都封在了隕星碎片里，只為守住五界的安寧。
“他是仙，卻比你們懂義氣。”重樓的聲音軟了些，目光又落回隕星碎片上，“當年我被困在歸墟，是他帶著承影劍闖進來救我；這次濁霧來襲，他明知封印會耗損仙元，卻還是第一個沖上去。”
他抬手撫過酒壇，指尖沾了點酒液，輕輕彈向隕星碎片︰“這壇桂花酒，是他最喜歡的。去年在瑤池，他還搶著喝我的酒，說等隕星祭時，要跟我在這禁地喝個痛快。”
說到這里，重樓的聲音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眾魔看著他的模樣，突然明白了——尊上不是在敬一個仙界的仙將，是在懷念一個摯友。
“從今年起，每年隕星祭，都要釀一壇桂花酒，放在隕星碎片旁。”重樓轉過身，對著眾魔下令，“這是魔界的新規矩，誰也不能破。”
眾魔齊齊單膝跪地︰“遵尊上令！”
重樓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隕星碎片旁，看著那壇桂花酒。陽光透過魔界的雲層，灑在酒壇上，泛起金色的光澤。碎片里的藍光又飄了出來，落在酒壇上，像是玄穹的手，輕輕踫了踫酒壇。
“玄穹，”重樓輕聲說，“這壇酒，我給你帶來了。你要是在，肯定又要搶著喝吧。”
風從禁地吹過，帶著桂花酒的甜香，飄向歸墟的方向。隕星碎片里的藍光閃爍了幾下，像是玄穹在回應。重樓笑了笑，拿起酒壇，倒了一杯酒，輕輕灑在地上︰“這杯，敬你。”
酒液滲入地面，很快就被魔氣吸收。重樓將酒壇放回原位，對著眾魔說︰“隕星祭結束，以後每年今日，都要記得釀桂花酒。”
眾魔應了聲“是”，慢慢散去。禁地又恢復了安靜，只剩下重樓和隕星碎片，還有那壇飄著甜香的桂花酒。
日子一天天過去，魔界的眾魔漸漸習慣了這個新規矩。每年隕星祭，釀酒坊都會飄起桂花的甜香，老魔會仔細地在酒壇上刻上“穹”字，小魔們則會好奇地圍著酒壇，听老魔講玄穹的故事。
第二年隕星祭，重樓又站在隕星碎片旁，手里捧著新釀的桂花酒。酒壇剛一放下，碎片里的藍光就飄了出來，比去年更亮了些。重樓笑著說︰“玄穹，今年的酒比去年甜，你嘗嘗。”
風帶著酒香，飄向遠方。重樓仿佛看到玄穹從藍光里走出來，笑著搶過酒壇，大口喝著酒，說“重樓，你這酒釀得越來越好了”。
他知道，玄穹雖然不在了，但這份情誼，會隨著每年的桂花酒，永遠留在魔界的禁地，留在五界的記憶里。
第三年、第四年……每年隕星祭，魔界的禁地都會放著一壇桂花酒。新來的小魔們听著玄穹的故事長大，漸漸明白，仙魔之間，不是只有勢不兩立，還有守護與情誼。
有一年隕星祭，一個小魔捧著桂花酒，怯生生地問重樓︰“尊上，玄穹仙將真的會來喝這酒嗎？”
重樓摸了摸小魔的頭，目光落在隕星碎片上︰“會的，他會來的。”
小魔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跟著重樓一起，將酒壇放在隕星碎片旁。藍光飄出來，繞著小魔轉了一圈，像是在打招呼。小魔笑著跳起來︰“尊上！玄穹仙將在跟我打招呼呢！”
重樓看著小魔的模樣，忍不住笑了。陽光灑在禁地，桂花酒的甜香彌漫在空氣中，隕星碎片里的藍光，亮得像一顆永不熄滅的星。
他知道，玄穹的故事，會隨著這每年的桂花酒，在魔界代代相傳；而他與玄穹的情誼，也會永遠留在這禁地，留在五界的每一個角落。
又一年隕星祭，重樓站在隕星碎片旁，手里捧著桂花酒。風從歸墟的方向吹來，帶著熟悉的氣息。他笑著說︰“玄穹，今年的酒，我陪你喝。”
酒壇打開，甜香四溢。隕星碎片里的藍光飄出來，落在重樓的肩頭，像是玄穹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樓舉起酒杯，對著歸墟的方向，一飲而盡。
“敬你，玄穹。”
“敬我們，五界的守護。”
風帶著桂花酒的甜香，飄向五界的每一個角落。隕星碎片里的藍光，亮得耀眼，像是玄穹的笑容，永遠留在了這魔界的禁地，留在了每一個守護五界的生靈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