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槍聲
凌霄殿的晨光總比別處來得早，金瓦在曦光里淌著暖融融的光，連殿前那幾株萬年古松的針葉上，都凝著細碎的晨露，風一吹便滾落在青磚上，濺起一點微不可聞的聲響。
“李老兵！您再講講玄穹仙將的事唄！”
脆生生的聲音打破了清晨的寧靜，三個穿著鵝黃仙童服的小仙童圍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兵，最小的那個叫阿桃，還踮著腳拽著老兵的衣擺，另兩個叫阿雲和阿硯的，則睜著圓溜溜的眼楮，滿是期待地望著他。
被稱作李老兵的仙將，當年曾是玄穹麾下的親衛，如今雖退了戍守之職，留在凌霄殿教仙童們基礎術法，可每當提起玄穹，他渾濁的眼楮里總會泛起光。他抬手揉了揉阿桃的頭，聲音帶著幾分悠遠︰“玄穹仙將當年的槍法啊，那可是五界都聞名的。記得有次魔界異動，他單槍匹馬守在忘川邊界，一桿銀槍舞得密不透風，魔氣沾著槍尖就化了，連冥王都贊他‘槍出如星落，氣貫五界河’。”
“哇！”阿雲忍不住驚呼，“那他的槍法到底是什麼樣的？我們能學嗎？”
這話一出，阿桃和阿硯也跟著點頭，小腦袋湊在一起，眼里滿是渴望。李老兵愣了愣，隨即嘆了口氣︰“玄穹仙將的槍法剛猛又靈動，講究‘心隨槍走，意與星合’，你們年紀還小，怕是……”
“我們不怕！”阿桃搶著說，小手攥成拳頭，“我們每天都練基本功，阿雲能舉著木槍站一個時辰，阿硯的術法已經能引動小股靈氣了！”
李老兵看著三個孩子認真的模樣，忽然想起當年玄穹初入軍營時的樣子——也是這般年紀，眼神里滿是不服輸的韌勁，拿著一把普通的鐵槍，在演武場練到月上中天。他沉默片刻，終是軟了心，轉身走向自己的住處︰“你們等著，我去拿一樣東西。”
不多時，李老兵捧著一個古樸的木盒回來，盒子上刻著細密的雲紋，邊角處有些磨損，卻更顯厚重。他輕輕打開盒子，里面鋪著一層深藍色的絨布，放著一本泛黃的槍譜，封面上用銀線繡著“星辰槍法”四個字，字跡挺拔，一看便知是玄穹的手筆。
“這是玄穹仙將當年留下的槍譜，”李老兵的聲音帶著幾分鄭重，“他說若是日後有仙童願意學，便將這槍譜傳下去，只盼著守護五界的本事，能有人接著。”
阿雲、阿桃和阿硯湊上前，眼楮都看直了。阿硯小心地伸出手指，踫了踫槍譜的封面，像是怕驚擾了什麼︰“這就是玄穹仙將寫的槍譜嗎？字真好看。”
“好了，既然你們想學，我便教你們，”李老兵將槍譜取出，翻到第一頁，上面畫著一個持槍的身影，姿態挺拔如松，旁邊還注著一行小字︰“持槍先立心，心正則槍正。”他指著圖對三個仙童說，“今日先學持槍姿勢，雙腳與肩同寬，膝蓋微屈，槍桿要貼緊小臂，目光平視前方，記住，槍是你們的延伸，不是負擔。”
說著，李老兵從演武場的兵器架上取來三把木槍，分給三個仙童。阿雲最先接過，學著圖上的姿勢站好，可木槍剛舉起來，胳膊就開始發抖，沒一會兒就晃了晃。阿桃更著急，雙手攥著槍桿，身子繃得太緊，反而站得歪歪扭扭。只有阿硯，雖然也有些生疏，卻慢慢調整著呼吸，按照李老兵說的“心正”，一點點穩住了槍桿。
“別急，”李老兵走到阿雲身邊，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胳膊別繃太直，稍微放松，讓靈氣順著胳膊流到槍桿上，你試試。”
阿雲听話地松了松胳膊，試著引動體內的靈氣。他年紀雖小，卻已有了些靈氣底子，不多時，便感覺到一股微弱的暖流從指尖流到槍桿上，原本沉重的木槍，竟好像輕了些。他眼楮一亮︰“老兵！我感覺到了！”
李老兵笑著點頭，又去指導阿桃︰“你身子太僵了，想象自己是殿前的古松，根扎在土里，卻能跟著風輕輕晃，剛柔要並濟。”
阿桃閉上眼楮，仔細琢磨著“剛柔並濟”四個字。她想起上次在瑤池邊看到的柳樹，風大的時候，柳枝會彎下來，可風一停，又能挺直腰桿。她試著放松身子，膝蓋微微彎曲，再舉槍時，果然不晃了。
三個仙童就這麼跟著李老兵練了起來，從日出到正午，連殿上的仙娥送來點心，他們都顧不上吃。阿雲的胳膊酸了，就揉一揉接著練；阿桃的腳麻了，就原地跺跺腳再站好；阿硯記不住動作，就反復看槍譜上的圖畫，直到把每個細節都刻在心里。
正午的陽光最是熾烈，灑在演武場上，將三個小仙童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李老兵看著他們汗流浹背卻依舊認真的模樣，心里滿是欣慰。他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喝了口仙茶，目光無意間掃過凌霄殿的方向——那里放著玉帝的承影劍，劍旁還系著一塊靈玉佩，那是玄穹仙將當年留下的遺物，自從星脈補全後，便一直放在那里。
就在這時，阿雲突然大喊︰“老兵！您看阿硯！”
李老兵抬頭望去，只見阿硯正按照槍譜上的第二式“星落平沙”揮舞木槍，雖然動作還很稚嫩，可槍尖帶動的靈氣，竟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淺淺的銀芒，像極了玄穹當年槍法中的微光。阿桃和阿雲也停下動作，驚訝地看著阿硯。
阿硯自己也愣了，他看著手中的木槍，又看了看槍譜，剛想說話，卻見殿方向突然亮起一道柔和的金光——是承影劍旁的靈玉佩！
那玉佩原本是淡青色的，此刻卻泛著暖暖的金光，光芒順著殿階緩緩流下來，落在演武場上，剛好籠罩住三個仙童和那本“星辰槍法”槍譜。金光觸到木槍時，三個仙童都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涌進體內，原本酸痛的胳膊瞬間有了力氣，連槍譜上的字跡，都好像變得清晰了些，圖中的持槍身影，竟像是活了過來，在金光中輕輕動了動。
“這是……”李老兵猛地站起來，眼楮瞪得大大的，隨即又紅了眼眶。他認得這光芒——當年玄穹仙將在演武場教他們槍法時，身上就常帶著這樣的靈氣，溫暖又有力量。
阿桃伸出小手，踫了踫身邊的金光，只覺得暖洋洋的，像被人輕輕拍了拍肩膀。她抬頭看向承影劍的方向，小聲說︰“是玄穹仙將嗎？您是在為我們加油嗎？”
話音剛落，靈玉佩的光芒閃了閃，像是在回應她。阿雲也激動起來，舉起木槍，學著阿硯的樣子練起“星落平沙”，這一次，他的動作流暢了許多，槍尖的靈氣也更亮了些。阿硯則翻開槍譜的第三頁，看著上面的“銀河倒掛”式，深吸一口氣，在金光的包裹下，慢慢舉起了木槍。
李老兵站在一旁，看著三個仙童在金光中認真練槍的模樣，又看了看那枚發光的靈玉佩，忽然覺得眼眶發燙。他知道，玄穹仙將從未離開——他的槍譜還在，他的靈氣還在，他守護五界的心意，正通過這小小的靈玉佩，傳遞給新一代的守護者。
風又吹過凌霄殿，古松的葉子沙沙作響，像是在為仙童們的槍聲伴奏。靈玉佩的光芒依舊柔和，映著三個小小的身影，也映著殿前那本泛黃的槍譜，將“星辰槍法”的傳承，悄悄刻進了晨光里。
阿雲練到興起，忍不住喊了一聲︰“玄穹仙將！我們以後也要像您一樣，守護五界！”
靈玉佩的光芒又閃了閃，這一次，光芒中似乎裹著一絲淺淺的笑意，順著風，飄向了遠方的瑤池——那里的桂樹正抽著新芽，仿佛也在期待著，待到來年花開時，能再聞見熟悉的槍聲，和那屬于守護者的，永不熄滅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