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玉生溫，穹光重明
昆侖的雪總比別處更冷些，風裹著碎冰碴子打在肖飛臉上，他卻渾然不覺。自從歸墟重封後，他便常來昆侖冰窖旁的靈玉種植地，這里埋著偽靈核的碎片，也是玄穹最後留下淨化之力的地方。
今日的昆侖有些不同。往日里刺骨的寒氣中，竟摻了絲極淡的暖意，像是春日融雪時，第一縷曬透冰層的陽光。肖飛腳步一頓，目光落在不遠處那方半埋在土里的新靈玉上——那是去年從偽靈核碎片中長出的，通體瑩白，玉心嵌著一縷極淡的金光，像極了玄穹當年注入靈核的淨化之力。
他走過去蹲下身，指尖剛觸到靈玉表面，便猛地一怔。往日冰涼的玉身，此刻竟透著溫熱，像是活人身上的體溫。肖飛心頭一動，指尖輕輕摩挲，那溫熱順著指尖往上爬，竟讓他想起玄穹還在時，兩人在昆侖練劍後，玄穹遞來的那杯熱茶。
“怎麼會……”肖飛低聲自語，伸手將靈玉周圍的積雪撥開。就在這時，他看見玉心那縷金光突然動了——不是往日里微弱的閃爍，而是像活過來一般，順著玉紋緩緩擴散。金光所過之處，原本因濁氣侵蝕而發黑的玉身，竟一點點恢復瑩白，連帶著周圍的凍土，都泛起了淡淡的綠意。
肖飛瞳孔微縮，連忙站起身往後退了兩步。只見那金光從靈玉中溢出來，像流水般漫過地面。之前歸墟黑氣肆虐時，昆侖山下的仙草盡數枯萎，靈石也碎裂成渣，此刻被金光覆蓋後，那些枯黃的草睫竟慢慢挺直，頂端冒出嫩綠色的芽尖；碎裂的靈石則在金光中重新聚攏，裂痕一點點愈合，恢復了往日的光澤。
“這是……淨化之力？”肖飛的聲音有些發顫。當年玄穹將淨化之力注入偽靈核時，他曾見過類似的景象，可那時的力量遠沒有這般鮮活，更沒有這般能讓萬物重生的生機。他盯著靈玉，突然想起玄穹殘魂消散前說的話︰“淨化之力，能讓萬物重生。”
一個念頭在肖飛腦中閃過，他猛地轉身往昆侖冰窖跑去。冰窖深處，承影劍靜靜躺在石台上，劍鞘上的血紋是玉帝當年的龍血所化，此刻在冰窖的寒氣中，泛著淡淡的紅光。肖飛小心翼翼地將承影劍抱起，劍身在他手中輕顫，像是在回應什麼。
他抱著劍快步回到靈玉旁，深吸一口氣，將靈玉緩緩貼近承影劍的劍鞘。就在兩者相觸的瞬間，靈玉中的金光突然暴漲，像一條金色的絲帶，纏上了承影劍的血紋。血紋被金光觸踫後，也瞬間亮了起來，紅色與金色交織在一起，在空中盤旋、纏繞，形成一道耀眼的光帶。
肖飛下意識地閉上眼，再睜開時，只見那光帶在空中慢慢凝聚，化作一個熟悉的身影——玄穹。他還是當年的模樣，穿著銀白色的仙袍，眉眼間帶著溫和的笑意，只是身影有些透明，像是隨時會消散。
“肖飛。”玄穹開口，聲音還是肖飛記憶中的樣子，溫和中帶著幾分爽朗，“看，我沒騙你吧，淨化之力，能讓萬物重生。”
肖飛看著眼前的虛影，眼眶瞬間紅了。他有太多話想問，想問玄穹這些日子是否安好，想問他歸墟深處是否寒冷，想問他知不知道玉帝每天都在御書房對著他的玉佩發呆。可話到嘴邊，卻只化作一句︰“你……怎麼會在這里？”
玄穹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正是當年他為換噬影術而舍棄半顆心的位置︰“靈玉里的金光，是我殘魂與淨化之力融合後的印記。承影劍上有玉帝的龍血，還有我當年嵌進去的一縷魂絲，兩者相觸，便能暫時讓我顯形。”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重新發芽的仙草，“我知道歸墟重封後，昆侖的靈氣一直沒恢復，便想著用淨化之力幫一把。沒想到，竟能借著靈玉和承影劍，跟你見上一面。”
肖飛看著玄穹的虛影，注意到他的身影比剛才淡了些，心頭一緊︰“你的殘魂……還能支撐多久？”
玄穹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放心，只是暫時顯形，不會傷及根本。我現在大部分魂識都附在靈玉和承影劍上，看著五界安穩，看著仙草重生，便夠了。”他的目光轉向仙界的方向，眼神柔和下來，“玉帝他……還好嗎？”
肖飛點點頭︰“挺好的，只是每天都會去御書房，對著你的玉佩說說話。七夕那天，他還化作凡人去了江南斷橋，說你在那里等他。”
玄穹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動容，嘴角的笑意也深了些︰“他還是這麼固執。”他頓了頓，像是在回憶什麼，“當年我總說想看看人間的煙火，他卻總說仙將職責在身，不能輕易下凡。如今，倒是他先去了人間。”
兩人沉默了片刻，玄穹的身影又淡了些。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便對著肖飛道︰“肖飛，幫我帶句話給玉帝。就說，歸墟的封印很安穩，五界的靈氣也在恢復，讓他別再牽掛我了。還有，瑤池的桂花該開了，今年的桂花釀，記得替我嘗一口。”
“我會的。”肖飛用力點頭，“你也要好好的，別讓我們擔心。”
玄穹笑了笑，身影開始慢慢變得透明︰“我會的。肖飛，替我守護好五界，守護好玉帝。”他的聲音越來越輕，“下次……下次再見面時，我一定陪你和玉帝，好好喝一杯瑤池的桂花釀。”
話音未落，玄穹的虛影便化作點點金光，重新融入了靈玉和承影劍中。金光散去，靈玉依舊溫熱，承影劍的血紋上，多了一縷淡淡的金光，兩者相觸時，還會發出細微的輕響，像是玄穹在輕聲回應。
肖飛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他低頭看著手中的靈玉和承影劍，嘴角慢慢揚起一抹笑意。他知道，玄穹沒有離開，他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守護著五界，守護著他在乎的人。
風又吹過昆侖，這一次，風里沒有了碎冰碴子，反而帶著淡淡的草木清香。肖飛抬頭望向仙界的方向，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來，落在靈玉和承影劍上，泛著溫暖的光。他知道，從今天起，昆侖的春天，真的來了。
之後的日子里，肖飛每天都會來昆侖看靈玉。靈玉中的金光越來越盛，擴散的範圍也越來越廣，昆侖山下的仙草長得越來越茂盛，靈石也恢復了往日的光澤，甚至有新的靈脈在地下慢慢形成。偶爾，當他將靈玉貼近承影劍時，還能听到細微的笑聲，像是玄穹在跟他打招呼。
消息傳到仙界時，玉帝正在御書房看著玄穹的玉佩。听到肖飛的匯報後，他沉默了許久，然後拿起玉佩，走到窗邊，望向昆侖的方向。陽光落在玉佩上，與承影劍傳來的金光遙相呼應，暖得像當年他和玄穹初見時，瑤池邊的桃花。
“玄穹，”玉帝輕聲道，“我知道你在。你放心，五界，我會守護好。你的淨化之力，讓昆侖重生了，也讓我……放心了。”他頓了頓，嘴角揚起一抹溫和的笑意，“等瑤池的桂花開了，我就釀桂花釀，埋在昆侖山下，等你來喝。”
遠處的昆侖，靈玉突然微微發燙，像是在回應玉帝的話。肖飛站在靈玉旁，看著這一幕，笑著搖了搖頭。他知道，有些約定，無論跨越生死，都不會被忘記。而五界的安穩，昆侖的重生，便是對這份約定最好的見證。
日子一天天過去，昆侖的靈氣越來越濃郁，甚至吸引了不少仙獸前來棲息。肖飛將靈玉的一部分力量注入昆侖的靈脈中，讓淨化之力慢慢擴散到整個五界。妖界的萬妖谷，新葉長得越來越茂盛，葉尖的金色越來越亮；魔界的禁地，那株由玄穹埋下的桂花種子，竟也冒出了嫩芽；人間的江南水鄉，河水清澈，漁民們又能打撈起肥美的魚蝦，再也沒有黑氣出現；冥界的忘川河，河水靜靜流淌，落水的魂魄再也不會被黑氣纏繞，而是能安心地走向奈何橋。
五界的生靈都知道，是玄穹的淨化之力讓這一切恢復了生機。他們開始在昆侖山下為玄穹立碑，碑上刻著“五界守護者玄穹仙將”，每天都有生靈前來祭拜，獻上最純淨的靈氣和最真摯的祝福。
肖飛偶爾會帶著承影劍和靈玉去祭拜那座碑。每次站在碑前，他都會想起玄穹顯形時的笑容，想起他說的“淨化之力，能讓萬物重生”。他知道，玄穹雖然不在了，但他的精神，他的力量，會永遠留在五界，留在每一個生靈的心中。
又是一年七夕，肖飛帶著靈玉和承影劍來到江南斷橋。橋上，玉帝早已化作凡人，站在那里等著。肖飛將靈玉和承影劍遞過去，玉帝接過，將靈玉貼近承影劍。金光與血紋再次交織，玄穹的虛影又一次出現，只是這一次，他的身影比上次清晰了些。
“陛下，肖飛。”玄穹笑著打招呼，目光掃過斷橋下清澈的河水，“江南的煙火，還是這麼熱鬧。”
玉帝看著玄穹，眼中滿是溫和︰“是啊，你不是想看人間的煙火嗎？今年，我陪你看個夠。”
三人站在斷橋上，看著橋下的漁船來來往往，看著岸邊的孩童嬉笑打鬧，看著遠處的炊煙裊裊升起。玄穹的虛影雖然透明，卻笑得無比開心，像是終于實現了多年的願望。
夕陽西下時，玄穹的虛影又要消散了。他看著玉帝，認真地說︰“陛下，下次見面，我們一起喝桂花釀。”
玉帝點點頭，聲音有些沙啞︰“好，我等你。”
玄穹的虛影化作金光，融入靈玉和承影劍中。玉帝握著靈玉和承影劍，站在斷橋上，直到夕陽完全落下。肖飛站在一旁，沒有打擾，他知道，有些等待，無論多久，都是值得的。
回到昆侖後，玉帝將靈玉埋在昆侖山下，旁邊埋著他親手釀的桂花釀。他對著靈玉輕聲道︰“玄穹，桂花釀我埋好了，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喝。”
靈玉微微發燙，像是在回應。玉帝笑了笑，轉身離開。陽光落在靈玉上，金光閃爍，像是玄穹在點頭答應。
日子一天天過去，五界越來越安穩，靈氣也越來越濃郁。靈玉中的金光越來越盛，甚至能在夜晚發出柔和的光芒，照亮昆侖的夜空。偶爾，會有小仙童來昆侖玩耍，看到靈玉發光，便會圍著靈玉唱歌、跳舞，說那是玄穹仙將在跟他們玩。
肖飛看著這一切，心中滿是欣慰。他知道，玄穹的願望實現了，五界安穩，人間煙火熱鬧，而他，也以另一種方式，永遠活在了五界生靈的心中。
又過了幾年，昆侖山下的靈玉旁，長出了一株桂花樹苗。樹苗長得很快，沒過多久便開了花，香氣彌漫了整個昆侖。玉帝得知後，特意來到昆侖，看著桂花樹上的花朵，笑著說︰“玄穹，你的桂花，開了。”
靈玉中的金光突然暴漲，與桂花樹上的香氣交織在一起，在空中凝成玄穹的虛影。這一次，他的身影清晰了許多，幾乎與常人無異。
“陛下，桂花釀可以開封了。”玄穹笑著說。
玉帝點點頭，拿起旁邊的桂花釀，打開酒壇。香氣瞬間散開，與桂花的香氣融合在一起，沁人心脾。他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玄穹的虛影，一杯自己拿著。
“干杯。”玉帝說。
“干杯。”玄穹的虛影接過酒杯，與玉帝的酒杯輕輕一踫。
酒液入喉，帶著桂花的香甜，還有幾分淡淡的暖意，像極了當年玄穹第一次釀桂花釀時的味道。玉帝看著玄穹的虛影，眼眶微紅，卻笑著說︰“下次，我們還要一起釀桂花釀。”
玄穹點點頭，笑容溫和︰“好，下次，我們一起。”
夕陽下，玉帝與玄穹的虛影並肩站在桂花樹下，看著昆侖的仙草隨風搖曳，看著遠處的仙獸嬉戲打鬧，看著五界的生靈安居樂業。靈玉在一旁散發著溫熱的金光，承影劍的血紋與金光交織，像是在守護著這份難得的安寧。
肖飛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他知道，這便是玄穹想要的五界，是玉帝一直在守護的五界，也是所有生靈心中最美好的五界。而這份美好，會像靈玉中的金光一樣，永遠存在，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