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霜輕手輕腳地走到床榻邊,從軟榻上取過一個繡著纏枝蓮紋樣的靠枕,小心翼翼地墊在澹台凝霜背後,又掖了掖她身側的錦被“娘娘慢點靠,仔細腰。”
澹台凝霜舒了口氣,目光落在侍女捧著的托盤上,那些艷色宮裝疊得整整齊齊,邊角處露出的雲錦流光溢彩。她抬手示意“展開,本宮瞧瞧。”
兩個侍女立刻上前,輕輕將一件石榴紅的宮裝展開。那料子是上好的妝花雲錦,上面用赤金絲線繡著纏枝海棠,針腳細密,陽光下仿佛有流霞在衣料上滾動。領口是斜襟設計,綴著細碎的珍珠扣,袖口收得恰到好處,既顯身段又不失端莊。
澹台凝霜看著那抹明艷的紅,眼尾微微上揚“這件石榴紅的倒好看,比昨日那件更顯氣色。”她指尖輕點衣料,忽然想起什麼,“有相配的首飾麼?”
“有的娘娘。”為首的侍女笑著回話,“方才陛下特意差人送了一箱首飾過來,說是給您搭新衣裳的。梔意姐姐正領著人在偏殿清點,這就往殿里搬呢。”
話音剛落,就見梔意帶著幾個小內侍,捧著描金漆盒魚貫而入。打開最上面的盒子,里面躺著一套赤金點翠的頭面,鳳凰步搖上綴著的紅寶石,正與石榴紅的宮裝相映成輝,流光溢彩,一看便知是尚寶局新制的珍品。
澹台凝霜看著那些璀璨的首飾,無奈地搖了搖頭,眼底卻漾著笑意。這蕭夙朝,倒是把“投其所好”做得十足,偏生她還真挑不出錯處來。
澹台凝霜指尖拂過那套赤金點翠頭面,紅寶石在燭火下折射出瀲灩的光,她抬眼看向梔意,語氣里帶著幾分好奇“還有別的嗎?”
梔意笑著應道“有呢娘娘,陛下特意囑咐多備幾套,說讓您換著搭。”說著示意侍女打開其余漆盒。
第二只盒子里是一套珍珠首飾,圓潤飽滿的東珠串成瓔珞,間或綴著幾顆鴿血紅寶石,襯得那白珠愈發瑩潤,瞧著便知是南海進貢的珍品,配絳紫色宮裝定是雅致又華貴。
第三只盒子打開時,澹台凝霜不由得“咦”了一聲——里面竟是一套銀鍍金嵌碧璽的頭面,碧璽顏色濃艷,從鴿血紅到孔雀藍漸變,流光溢彩,倒與那明黃色宮裝的張揚相得益彰。
澹台凝霜目光從碧璽首飾上移開,指尖在錦盒邊緣輕輕一點,抬眼看向捧著宮裝的侍女“宮裝呢?除了方才那件石榴紅的,還有別的樣式麼?”
侍女們連忙應著,又陸續展開十來件宮裝。殿內霎時像落了一片霞光——緋紅的繡著鸞鳥餃枝,絳紫的綴著珍珠纏邊,明黃的用孔雀羽線繡了鳳凰朝日,連深粉、茄紫、海棠紅這些稍顯嬌嫩的顏色,都做得各有巧思。
更難得的是,這十來件衣裳愣是沒一件重樣的。款式上,有的是斜襟垂帶,有的是對襟收腰,還有的在袖口做了暗褶,走動時能露出里面繡著花紋的襯里,心思精巧得很。
澹台凝霜的目光最終落在最末一件上——那是件桃色宮裝,用鮫綃裁制,料子輕薄得幾乎能透光,卻在衣料底下用極細的金線打了底,陽光透過窗欞照上去,桃色里泛著一層淡淡的金光,像初春枝頭剛綻的桃花沾了晨露,艷而不俗,媚而不妖。
“這件倒是別致。”她伸手輕輕踫了踫,鮫綃冰涼柔滑,金線在指尖下微微發亮,“鮫綃配金線,倒是舍得。”
梔意在一旁笑道“陛下說,尋常料子配不上娘娘,這些都是尚衣局尋遍了庫房才湊齊的珍品呢。”
澹台凝霜看著滿殿流光溢彩的衣裳,無奈地搖了搖頭,眼底卻藏不住笑意。這蕭夙朝,是鐵了心要把她往“妖艷”里打扮了。
澹台凝霜對著銅鏡轉了半圈,石榴紅的裙擺輕輕掃過地面,赤金絲線繡的海棠花仿佛活了過來。她望著鏡中明艷的自己,唇角噙著一抹淺笑“這顏色挑得確實好,陛下眼光倒是不錯。”
話音剛落,殿外忽然傳來沉穩的腳步聲,緊接著是單膝跪地的悶響。
“東宮太子侍衛宋安,求見皇後娘娘。”宋安的聲音隔著殿門傳來,帶著幾分急切,卻依舊保持著規矩。
澹台凝霜微微挑眉,從銅鏡里看向殿門方向“讓他稍等片刻。”她轉頭對梔意道,“快些梳妝,別讓外頭等急了。”
梔意連忙加快了手上的動作,用桃木梳將她的長發梳得順滑,又取過那支赤金點翠鳳凰步搖,小心翼翼地簪在發髻一側。
落霜則快步走出寢殿,對著仍跪在地上的宋安福了福身“宋侍衛久等了。我家娘娘才剛起身,正在梳妝,還勞煩您多等片刻。”
宋安連忙拱手道“不敢叨擾皇後娘娘,是屬下來得唐突了。”他頓了頓,壓低聲音道,“還請姑姑代為傳話,今日是世家貴女與夫人們進宮請安的日子,陛下已吩咐在凝露台設宴。太子殿下、睢王爺帶著兩位公主和翊王,此刻都已在凝露台候著了,特讓屬下前來請娘娘移駕。”
落霜點頭應道“我曉得了,這就進去回稟娘娘。”說著便轉身入內,將宋安的話一一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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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凝霜听了,對梔意道“加快些,別讓孩子們等久了。”她抬手撫了撫鬢邊的步搖,那紅寶石在晨光里閃了閃,恰與石榴紅的宮裝相映,愈發顯得容光煥發。
梔意最後拿起那枚赤金嵌紅寶石的戒指,輕輕套在澹台凝霜右手的無名指上,寶石的稜角恰好貼合指節,涼絲絲的觸感透過肌膚漫上來。她又取過一對小巧的鳳凰耳環,耳墜上的紅寶石隨動作輕輕晃動,與發間那支鳳凰步搖交相輝映。
“好了娘娘。”梔意退後半步,細細打量著,眼里滿是贊嘆,“這一身配得正好,走出去定要驚煞旁人。”
澹台凝霜對著銅鏡略一頷首,抬手將鬢邊一縷碎發別到耳後,指尖不經意觸到耳環的流甦,漾起細碎的顫音。她站起身,石榴紅的裙擺如綻放的花,在地面鋪開一層明艷的浪。
“走。”她只吐出一個字,聲音清冽,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從容。落霜連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梔意則捧起一方繡著海棠花的手帕緊隨其後。
殿門緩緩推開,晨光傾瀉而下,落在她肩頭的金繡上,折射出細碎的光。廊下的宮人紛紛垂首行禮,目光掠過那抹石榴紅時,都忍不住在心底暗贊——皇後娘娘這一身,倒是襯得那些世家貴女如同圓月旁的星辰。
澹台凝霜款步走向凝露台,石榴紅的宮裝在廊下光影里流動,赤金絲線繡的海棠花仿佛隨著步伐輕輕搖曳。遠遠望見露台上的景致,蕭夙朝正坐在御座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唇角噙著笑意,對身旁的蕭尊曜道“你瞧,這顏色當真襯你母後。”
蕭尊曜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沉穩頷首“父皇挑的好。”
一旁的蕭恪禮早看直了眼,愣愣地盯著那抹明艷的紅,直到蕭尊曜用手肘悄悄捅了他一下,才猛地回神,脫口而出“我母後好看!”聲音響亮,惹得露台上幾位夫人忍俊不禁。
此時一位身著月白襦裙的世家貴女已起身,斂衽行禮,聲音清脆“臣女甦氏,給皇後娘娘請安。”
澹台凝霜的目光在她身上淡淡掃過,未言片語,只頷首示意她起身。可那甦姓貴女起身時,目光卻若有似無地往蕭尊曜那邊瞟,眼底的傾慕藏都藏不住。
澹台凝霜心頭微哂——她兒子才八歲,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竟也被這般惦記上了?這姑娘的心思,未免也太活絡了些。
她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徑直走到蕭夙朝面前,屈膝行禮“臣妾恭請陛下聖安。”
蕭夙朝哪舍得讓她跪,忙不迭起身扶住她,親自將人引到自己身旁的空位坐下,語氣里滿是疼惜“別跪別跪,地上鋪的青石磚涼得很,你這身子骨哪受得了?仔細又疼起腰來。”
澹台凝霜順勢坐下,指尖拂過微涼的椅面,抬眼看向他“謝陛下體恤。”
蕭夙朝替她攏了攏披在肩頭的紗巾,指尖不經意觸到她的頸側,想起昨夜的光景,喉間微癢,低聲道“剛瞧著你走來,倒像一團火燒進了這露台上,把旁人的顏色都比下去了。”
澹台凝霜嗔了他一眼,余光瞥見那甦姓貴女又在偷瞄蕭尊曜,眸光微沉——看來往後東宮的門檻,得盯緊些了。
露台上的世家貴女與夫人們見澹台凝霜落座,紛紛起身斂衽行禮,一時間衣袂 ,滿場都是恭敬的問安聲。
澹台凝霜抬手虛扶,聲音清和“今日既是家宴,不必這般多禮,都坐下吧。”
眾人謝了恩,才陸續落座,目光卻總忍不住往御座旁那抹石榴紅上瞟,又或是悄悄落在兩位皇子身上。
蕭尊曜早察覺到那甦姓貴女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他今年才八歲,這些人究竟在急什麼?他從蕭恪禮腰間摸過那枚常戴的銀質半邊面具,往臉上一扣,遮住了大半眉眼。
誰知這面具一戴,非但沒擋住視線,反倒添了幾分神秘感。原本盯著他看的貴女們,目光更熱切了,連帶著幾位夫人都低聲議論起太子的氣度。
蕭尊曜扶著額角,只覺心累。
蕭恪禮回頭瞅了他一眼,嗤笑出聲“你還是個人嗎?不戴面具時俊朗,戴了倒添了層銳氣,這破玩意在你臉上簡直是擺設,反而更惹眼了!”
“我也不想的。”蕭尊曜壓低聲音,指節往那些貴女的方向點了點,“你自己看她們的眼神,快把你哥生吃了。一個個盯著太子妃的位子,關鍵是你哥我才八歲,八歲!”他加重了語氣,又推了推蕭恪禮,“你也戴一個,剩下的一半目光可不都在你身上?”
蕭恪禮摸了摸下巴,哼道“就那一個,早被你搶去了。”說著揚聲喚宋安,“去跟江陌殘說,往後這種宴會,本王跟太子殿下一概不來了。知道的是皇家家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給我倆辦的相親宴!”
宋安應聲上前,忽然從懷里摸出個物件遞過來“殿下,這是江統領早前備下的。”
那是個赤金打造的眼罩,鏤空處雕著細密的雲紋,倒比面具更顯別致。蕭尊曜眼楮一亮,果斷把銀面具摘下來塞回給蕭恪禮。蕭恪禮手忙腳亂接住,連忙往自己臉上扣,生怕慢了一步又要被那些目光掃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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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尊曜則利落地戴上赤金眼罩,剛松了口氣,就听宋安壓低聲音道“兩位爺,您二位這一折騰,世家貴女們的目光……更在您二位身上打轉兒了。”
蕭尊曜“……”
蕭恪禮“……”
這日子沒法過了。
澹台凝霜端著茶盞,指尖輕輕摩挲著溫熱的杯壁,眼底漾著藏不住的笑意。這兩個孩子倒是會折騰,不過瞧著甦姓貴女那副進退兩難的模樣,倒比看歌舞有趣多了。
甦姓貴女顯然沒料到太子會這般不給面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卻還是強撐著笑意,捧著那支剛折的紅梅上前幾步“太子殿下,這是臣女方才在御花園新折的梅花,寒香沁脾,聊表對殿下的敬重之意。”
蕭尊曜連眼皮都沒抬,聲音平靜無波“宋安。”
“屬下在。”宋安立刻上前。
“去取三百兩白銀來。”蕭尊曜淡淡道,“孤素來不喜梅花,再者御花園的梅花多是上供的珍品,隨意攀折本就不妥。這三百兩白銀,權當孤替甦小姐賠給御花園的,這支梅花便算孤贈予甦小姐了。”他頓了頓,語氣添了幾分意味深長,“甦小姐還是仔細養著這株梅花,好自珍重才是。”
一番話不軟不硬,既點出她擅折御花的錯處,又堵死了她借花親近的路,三百兩白銀更是像打了她一記無聲的耳光。甦姓貴女的臉瞬間血色盡褪,捧著梅花的手微微發顫。
她咬了咬唇,目光一轉,竟又看向蕭恪禮“那……睢王殿下呢?臣女瞧著這梅花配殿下的氣度正好……”
蕭恪禮正抱著胳膊看戲,冷不丁被點名,頓時一臉納悶——吃瓜吃到自己頭上是什麼體驗?他挑眉看了眼那支蔫頭耷腦的梅花,嗤笑道“本王可不愛這寒酸玩意兒,本王喜芙蓉。”
“噗嗤——”澹台凝霜終是沒忍住笑出了聲,用帕子掩著唇角,眼角余光瞥見蕭恪禮那副嫌棄的模樣,更是覺得有趣。
蕭夙朝低頭看了眼懷中笑靨如花的美人,指尖輕輕刮了下她的臉頰,眼底滿是縱容。孩子們的鬧劇鬧得正歡,他樂得看她開懷,自然不會去阻止。
這時蕭尊曜忽然開口,語氣听不出喜怒“听說甦小姐精于琵琶?”
甦姓貴女一愣,連忙點頭“回殿下,略通皮毛。”
“哦?”蕭尊曜微微側頭,赤金眼罩遮住了他的眼神,卻擋不住語氣里的清冷,“孤近來愛听《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甦小姐若能彈得入孤的耳,方才那支梅花的賬,孤便不同你計較了。”
這話听似寬宥,實則更不留情面——彈得好,不過是抵消過錯;彈得不好,便是罪加一等。甦姓貴女握著琵琶的指尖泛白,僵在原地,進退兩難。
甦姓貴女的琵琶聲落時,露台上靜了片刻。她額角沁著薄汗,指尖微微發顫,正等著蕭尊曜發話,忽聞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三皇子蕭翊不知從哪里跑了來,像只小炮彈似的扎進蕭尊曜懷里,仰著小臉皺著眉,奶聲奶氣地抱怨“曜哥哥,她彈得像酸梅,澀得人耳朵難受!翊兒不要听這個!”
童言無忌,卻像顆石子砸進平靜的湖面。甦姓貴女的臉霎時紅透,幾乎要埋進胸口。
蕭夙朝低笑出聲,攬著澹台凝霜的肩,目光溫柔“霜兒,不如你來一曲?朕記得你不僅精通音律,當年那支《蘭陵王入陣曲》的舞,更是驚艷了整個上京。”
澹台凝霜抬眸看他,眼尾帶著幾分笑意“好。”
落霜連忙上前扶她起身,梔意已跟著宮人往台下走去,低聲吩咐著什麼。不多時,兩名小太監抬來一架紫檀木古箏,擺在露台中央,又添了把鋪著錦墊的梨花木椅。
澹台凝霜緩步走下台,石榴紅的裙擺掃過地面,如同一朵緩緩舒展的花。她在椅上坐定,素手輕抬,指尖先在弦上輕輕撥弄了幾下,試了試音色。清越的琴音漫開,像山澗清泉滴落石上,瞬間壓過了方才琵琶的澀意。
眾人屏息凝神,只見她皓腕翻轉,指尖起落間,曲風陡然一變——不再是尋常閨閣樂的柔婉,而是帶著金戈鐵馬的凜冽。《蘭陵王入陣曲》的調子從琴弦上奔涌而出,時而如戰鼓擂動,急促得讓人揪心;時而如號角長鳴,蒼涼中透著孤勇;偶有片刻舒緩,卻像兩軍對壘前的屏息,藏著千鈞一發的張力。
她端坐椅上,身姿未動,可那雙眼眸里仿佛映著漫天烽火。赤金嵌紅寶石的戒指在弦上流轉,與琴音共振,竟生出幾分殺伐之氣。廊下的風卷著衣袂,石榴紅的裙擺在光影里起伏,恍惚間,竟讓人覺得不是在听琴,而是親眼見了蘭陵王披甲入陣,長槍所向,萬軍闢易。
蕭夙朝望著她的側影,眼底的笑意漸漸沉澱,染上幾分痴迷與敬重。他的皇後,從來都不是溫室里的花,她的風骨,藏在這琴音里,藏在那看似溫婉的眉眼間。
露台上再無半分聲響,連蕭翊都忘了吵鬧,扒著蕭尊曜的肩,睜大眼楮望著台下——原來琴聲可以這樣好听,像父皇說的故事里,將軍打仗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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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箏余音漸歇,最後一個音符消散在風里,露台上靜得能听見廊下風鈴輕響。
蕭翊最先反應過來,拍著小手歡呼“母後彈得好听!比酸梅甜!”
蕭夙朝率先鼓起掌,笑聲爽朗“果然還是霜兒的琴藝最合朕心。這曲里的豪氣,怕是那些梨園樂師也彈不出來。”
澹台凝霜起身,落霜連忙上前扶住。她抬眼看向蕭夙朝,淺淺一笑“陛下謬贊了,不過是舊曲重彈,讓孩子們听個新鮮。”
話音剛落,就見那甦姓貴女臉色慘白地跪了下去,聲音發顫“臣女……臣女技不如人,甘受責罰。”
蕭尊曜摘了眼罩,淡淡瞥了她一眼“罰倒不必,只是往後莫要再隨意折御花園的花,也別總想著些不合時宜的事。”八歲的太子妃?虧她想得出來。
蕭恪禮跟著補了句“我母後的琴,能讓你听著已是恩典,別不知足。”
蕭夙朝親自走下台,握住澹台凝霜的手將她扶回御座,指尖不經意擦過她腕間的玉鐲,溫聲對眾人道“都起來吧。今日既是家宴,不必拘束。方才皇後已作了表率,你們若有什麼拿手的節目,大可上台演示一番。”
蕭尊曜在一旁听著,唇角幾不可察地撇了撇——有甦姓貴女這前車之鑒,他倒要看看,還有誰敢不長眼,惦記著太子妃的位子。
正想著,就听身旁的蕭恪禮壓低聲音,用扇子擋著嘴道“哥,你瞧那邊。”
蕭尊曜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自家兩位妹妹蕭念棠與蕭錦年並肩坐著,目光卻齊齊落在斜對面——那是御史大夫的孫子,穿著件翠綠錦袍,領口繡著暗紅紋樣,瞧著倒有幾分稚氣。
“這倆丫頭,盯著人家挪不開眼了。”蕭恪禮嘖了一聲,“剛歇了太子妃的心思,這就改惦記駙馬了?”
蕭尊曜心頭一跳,眉頭瞬間蹙起——合著不是沒人惦記,是目標換了?這算哪門子的事?
蕭恪禮轉頭對侍立在側的梔意道“替本王把那碟杏仁酥送去給兩位帝姬,就說是本王送的。”
蕭尊曜立刻接話“還有孤面前這碟紅豆沙糕,也一並送去。這東西黏牙得很,孤吃不慣。”實則是想借著送點心的由頭,打斷妹妹們的注視。
梔意笑著應了,端著點心送到兩位公主面前。
蕭念棠與蕭錦年正湊在一起咬耳朵,見點心送過來,蕭念棠先捏了塊杏仁酥塞進嘴里,含糊道“你看那御史家的孫子,穿得跟個紅綠燈籠似的,丑死了。”她頓了頓,又皺著眉,“再說了,他才十歲,毛都沒長齊呢。”
蕭錦年戳了塊紅豆沙糕,慢悠悠道“我瞧著倒像二十歲的,老氣橫秋的。”
蕭尊曜與蕭恪禮在一旁听得真切,兄妹倆對視一眼,齊齊松了口氣——還好,沒真看上那小子。
蕭恪禮用胳膊肘撞了撞蕭尊曜“看來是咱們想多了。”
蕭尊曜哼了一聲,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目光掃過露台——管他們惦記誰,只要別打上皇家孩子的主意,愛折騰便折騰去。
落霜瞥見澹台凝霜遞來的眼神,那目光里帶著幾分無奈與警示。她心領神會,悄悄退到露台角落,走到宋安身邊,壓低聲音道“宋侍衛,你可得盯緊些太子殿下和睢王爺。方才我瞧著,好幾家貴女的眼神都快黏在二位主子身上了,更有幾個膽大的夫人,正湊在一起嘀咕,說等宴會散了,要找皇後娘娘替自家女兒議親呢。”
宋安臉色一凜,拱手道“姑姑放心,屬下定當護好二位殿下。”
落霜點點頭,轉身回了澹台凝霜身邊。宋安則快步走到蕭尊曜與蕭恪禮身後,單膝跪地,將落霜的話簡要說了一遍。末了還補了句“方才戶部尚書家的夫人,已經第三次往這邊看了。”
蕭尊曜握著茶杯的手猛地一緊,茶水濺出些許在袖口。蕭恪禮也差點把手里的玉佩捏碎——好家伙,這是明晃晃要把他們兄弟倆打包送出去?
兩人同款煩躁地皺起眉,卻礙于場合,面上依舊維持著鎮定。蕭尊曜端起茶杯抿了口,試圖壓下心頭的火氣;蕭恪禮則把玩著玉佩,目光掃過那些躍躍欲試的貴女,眼底滿是嫌惡。
接下來的節目,果然如他們所料。不論是舞劍的、作畫的,還是唱曲的,目光總繞不開他們兄弟倆。有位貴女彈箜篌時,甚至借著轉身的動作,明目張膽地往蕭尊曜這邊拋了個眼波。
一旁的蕭翊早被這吵鬧的場面晃得犯困,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最後干脆蜷在蕭尊曜懷里睡熟了,小呼嚕打得均勻。
蕭尊曜忍無可忍,抬眼看向御座上的蕭夙朝,眼神里明明白白寫著“父皇,我能走不?再待下去,她們怕是要把我和恪禮生吞活剝了!”
蕭夙朝接收到兒子的求救信號,卻只是微微挑眉,用口型無聲回應“不行。你們倆要是走了,那些人的目光,就得全黏到你母後身上,催著議親了。”
蕭尊曜“……”
合著他們兄弟倆,成了擋箭牌?
他低頭看了眼懷里睡得安穩的蕭翊,又瞥了眼身旁一臉“生無可戀”的蕭恪禮,只覺得這凝露台的風,吹得人頭皮發麻。早知道如此,還不如留在東宮練字——至少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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