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埔印刷廠……這是怎麼回事……”
張家棟眉頭一皺,然後就想要給情報科科長郝祥雲打個電話。
但看到牆上的掛鐘,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半了,他吐了口氣……終究還是放下了這個心思。
算了吧,還是等到白天的時候再說。
最近日本人持續的高壓政策,讓張家棟掉了不少的頭發,他根本就不敢賭……電話局里面究竟有沒有日本人的臥底和探子。
尤其是這種凌晨時分的電話,日本人一定會格外的注意吧!
可能是出于謹慎小心,也可能是因為這兩天的事務太過繁忙,所以沒能夠第一時間做出應對。
張家棟不知道,就是他這麼一耽擱,直接讓上海站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
保安局對面,一家新開的日式居酒屋。
只要有需求,就會有人提供服務,這是一個不變的道理……
此時的雅間里,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後,居酒屋的老板娘俯身坐在了一個年輕軍官的身旁,把那軍官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淡笑著倒滿了一杯清酒。
“野冢君,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也有一天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奴家我是為了還清丈夫的欠款,才不得不出賣了自己……
可你呢,你是為了什麼?”
這個穿著暴露,身材性感的老板娘名叫北野由紀。
早年間,她跟隨自己的丈夫離開日本,來到了朝鮮。
但可惜……北野由紀的男人是個不太爭氣的,賺錢養家不行,吃喝嫖賭卻學的飛快。
沒用兩年時間,北野由紀的男人就欠下巨款,消失無蹤,這筆錢……就只能落在了孤兒寡母身上。
“我嘛……”
換一個熟悉野冢一郎的人在此,一定會發現原本木訥的秘書官忽然好似完全換了一個人。
如果說之前的他是一個有些呆板,做事認真負責的日本人形象,那麼現在……野冢一郎的眼神,都猶如刀子一般鋒利,似乎能洞穿所有的謊言和虛幻。
“你猜猜……”
野冢一郎用筷子夾起一條腌制好的咸魚,放入口中,然後就笑著拍了拍北野由紀的屁股。
“難道也和我一樣是為了錢?”
北野由紀的眼楮一眨不眨的盯著野冢一郎,似乎想要從對方的情緒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當然不是,我不是什麼貪圖享受的人。”
野冢一郎笑笑,然後就一仰頭,把杯中的清酒全都倒進了自己的嘴里。
他深深吸了口氣,面色變得有些認真,逐漸又緩緩的放松下來︰
“其實告訴你也沒什麼,不是什麼大事情。”
“是嗎,野冢君真的願意把這麼秘密的事情告訴我?”
北野由紀嘴角浮現出一個酒窩,溫婉的一笑,又拿起酒壺,給杯子倒滿了酒。
“那當然……
我們除了現在的身份,難道還有什麼更秘密的東西嗎?”
野冢一郎一笑,轉而望著一個方向,張了張嘴道︰
“在我小的時候,家里面的生活條件還算富足……
那時候父親不僅開了一家遠近聞名的榨油作坊,還經營著十里八鄉的豆腐生意。
直到二十年前……”
他說到這里,語氣似乎有些變動,以至于話都不由的停頓了下。
“父親因病去世,族里的人不僅沒有一點幫助我們家的意思,反倒霸佔了家里的產業,逼死了母親!”
“所以你是想要復仇,才加入了中國人的陣營?”
北野由紀的眉頭挑了挑,對于野冢一郎的過往唏噓的感嘆起來。
果然……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
“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加入誰的陣營,我只是想讓他們死,就這麼簡單。
中國人幫我報了仇,我這條命就算是交給他們,又能如何?”
說著,他啊拿起酒盅,又輕輕的抿了一口。
“這次你提供的消息,會不會有些冒險了?”
這下,北野由紀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抬起眸子來。
誰知道野冢一郎听到這里,卻忍不住笑了︰
“姜尋的性格就是如此,他就算真猜到保安局里有內鬼,又能如何……
保安局上上下下,光是行政人員就有幾千人呢……”
“媽媽……我餓了……”
忽然,雅間的門被拉開,一個五六歲大的,穿著木屐的小女孩出現在了野冢一郎的視線里。
听到這糯糯的聲音,野冢一郎轉過頭……
他笑著站起身,先是掃了眼手表上的時間,然後從口袋里拿出一顆糖果,塞進了孩子的手心里。
“多給孩子買點好吃的吧,這小家伙瘦得下巴都尖了!”
把一張十日元的鈔票放在桌上,野冢一郎便拿起大衣,提著大蓋帽,有些踉踉蹌蹌的離開了居酒屋。
……
第二天下午,張家棟來到了情報科科長郝祥雲的住處。
相比于住在獨棟小洋房中的張家棟,郝祥雲的居住環境就要簡單的多,只是一個法國人早年間修建的一室一廳公寓樓。
“這是有任務,您怎麼親自來了?”
見到張家棟的身影,郝祥雲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哦……沒什麼,就是隨便來看看,順便有些事情和你說說。”
張家棟輕車熟路的打開儲物櫃,從櫃子里拿出一盒價值不菲的咖啡粉,另外又順手從茶幾上拾起一個杯子。
看到這里,郝祥雲只覺得莫名有些肉疼,敢情這家伙是來打秋風的啊!
自己一共就吃喝這麼點愛好,結果每次來人,都要從他這尋摸一點什麼……
在郝祥雲咬人的目光中,張家棟飛快的泡好了咖啡,然後吹了吹杯子上的熱氣︰
“黃埔印刷廠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這個……”
郝祥雲也坐了下來,很快,他稍一沉吟就想到了什麼︰
“哦……最近這段時間,上海地區的通關憑證和通行證件,有不少都是在黃埔印刷廠里面印刷的。
而且,據說印刷廠的防御力量不強,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不是不能試一試……”
“我這次來就是想要告訴你,印刷廠是敵人的陷阱,千萬小心。”
張家棟攪拌著咖啡,直接把郝祥雲的建議否決了。
說到這里,他猛然想到了一個人,于是連忙拿起了屋子里的電話撥出一個號碼。
一連撥打了幾次,都沒有人接听,這直接讓張家棟的腦門冒出了細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