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姜尋點了點頭,然後就拿起桌邊的一支紅筆,在今日份的檔案上簽上了名字。
野冢一郎看到這里,頓時眼神有些迷茫︰
“可是,長官,如果黃埔印刷廠那邊出了意外……”
“我都說了我會處理。
好了,待會兒我還有一個重要的電話會議,你先下去吧。”
見姜尋說到這里,野冢一郎也只好抿了抿嘴,抱著辦公桌上的那摞檔案慢吞吞出了門。
“野冢君,怎麼垂頭喪氣的?”
野冢一郎抬起頭,發現是一個三十多歲,個子高大,五官端正的平頭男人。
“沒有什麼,韓桑,只是覺得,今天的姜處長似乎有些怪怪的。”
被野冢一郎稱為韓桑的人名叫韓陽,原本是新京特務科的防諜股股長。
他和野冢一郎,包括李岩在內,都是二等警佐的警餃,屬于在日本人這里不上不下,但還能偶爾接觸到重要情報的精英階層。
姜尋是韓陽的老上級,所以來到上海的時候,自然就把這位心腹愛將也一起帶了過來。
與韓陽一起來的,還有一百五十多名從滿洲各地抽調的精干警務力量。
現在,這些警察中的一小部分由韓陽統領,編成了一個直屬保安局總部的警務小隊,剩余的百來個人,則是分別被發散到了閘北,南市等警察局,用于調動和監視警察局中的力量。
畢竟姜尋也知道,他中國人的身份,在上海極有可能會處處受挫,那些日本警察在滿洲……可能還能听他的話,但到了上海這里,搞不好就要和他撂挑子。
培養一支在關鍵時刻听命于自己的力量,重要性不言而喻。
很快,野冢一郎就把那羅落檔案放在走廊里的擦混台上,將剛剛辦公室里的事情講給了韓陽听。
韓陽一邊靠著窗台,一邊拿出一盒手卷香煙,呵呵笑著道︰
“姜處長的處事風格,你還不知道嗎?
他向來都是滴水不漏的性格,如果你有一天忽然發現了他的弱點或者軟肋,那大概是他故意暴露給你的……”
“是嘛……”
野冢一郎笑了笑,接過韓陽遞來的香煙,然後低下頭,借著火機的火苗用力吸了一口煙霧。
……
法租界,一個佔地頗大的花園洋房內。
“科長,最近日本人在哨卡上的檢查人員整個換了一批,我們想像之前那樣隨隨便便塞點東西就走貨,明顯不可能了。”
客廳里,一個戴著氈帽的年輕人滿臉苦澀。
氈帽男的對面,被稱為科長的,則是一個穿著襯衫和背帶褲,梳著油頭的男人。
這油頭男名叫崔玉言,擔任的職務……則是目前軍統上海站的總務科科長。
出身大家族的崔玉言可謂是相貌堂堂,前途似錦,但抗日戰爭爆發後,在南昌過了幾天苦日子,他又有些承受不住,只好在張家棟的舉薦之下,進入了軍統。
事實證明,權力這個東西,確實能大大的改變命運。
才剛剛加入軍統三個月的崔玉言,就以上尉軍餃在“息烽訓練班”畢業,並且兩個月之後憑借“軍功”,一躍成為少校總務科長。
張家棟之所以一定要把這個家伙從南昌帶來上海,就是因為他了解崔玉言的脾氣秉性,知道崔玉言雖然喜歡享受,但還能分得清是非,比許多貪污經費的碩鼠強出百倍。
在崔玉言看來,反正自己也只是總務科長,而且只在法租界活動,只要不出法租界……應該就沒有什麼問題了吧!
事實證明,他想多了……
崔玉言在上海的這半年,一直都在燈紅酒綠,燕瘦環肥的環境之中生活。
以上海的物價,大把大把的錢撒下去,自然也不能坐吃山空……
于是,他就盯上了上海的走私業務,憑借軍統在上海的運輸渠道,賺了個盆滿缽滿。
但現在時代變了,因為保安局的強勢插手,崔玉言的走私生意全部折戟沉沙,如果不能重新打通走私路線的話,他就要和瀟灑生活說再見了。
……
“這中間難道真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崔玉言看也沒看氈帽男一眼,只是抱著雙臂,耷拉著眼皮。
“的確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科長您不知道,現在的日本人檢查貨物,那都恨不能把眼楮給瞪出來。
但凡有一點可疑,他們也不可能在通關憑證上蓋章。”
氈帽男依舊搖著腦袋,表示無能為力。
“那你說……能不能在通關憑證上做做手腳?”
崔玉言還有些不信邪,改變了個坐姿問道。
“在通關憑證上……怎麼做手腳……”
氈帽男吞了吞口水,一臉的疑惑,頓了頓他趕緊道︰
“科長,我們還是放手吧,要麼再等一段時間看看機會也好啊!”
“不!”
崔玉言眼楮一眨不眨,又轉而換了個思路道︰
“那些通關憑信都是哪里印刷的?”
听到這里,氈帽男眼楮一亮︰
“這個卑職還真知道,有一部分就是在黃埔印刷廠,科長您的意思是……
不過這樣會不會驚動日本人?”
沒多久,氈帽男又有些猶疑。
“這有什麼驚動的,我們花錢雇幾個人去一趟,就算是雇的人暴露了,日本人也摸不到我們的身上。”
崔玉言眯著眼楮,只覺得自己這個計劃簡直是天衣無縫。
這里可是上海,上海的什麼最多,當然是賊最多!
不過,偷日本人的東西,還是通關憑證這樣的大件……自己可能要出出血了!
“那科長,這件事情用不用向站長稟報一下?”
氈帽男听到這里,知道崔玉言是打算一條路走到黑了。
“稟報什麼……我是總務科長,出了什麼事情,我一個人擔著好了!”
……
“站長,這是總部剛剛發來的一級保密文件,需要您親自轉譯。”
同樣是法租界,一個女佣打扮的發報員把記錄好的電文交給正一身睡衣的張家棟。
張家棟只覺得一頭霧水,最近這段時間也沒有什麼大事,總部究竟為什麼要發布這種電文。
很快,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鉛筆把數字編碼全部轉譯完成。
電文的內容很簡單,最近局座在上海啟用了一個高級情報員,代號藍鯨。
從今天開始,藍鯨將不定時為上海站提供情報,但上海站卻不能主動聯系對方……
“呵呵,局座這是防著我呢!”
張家棟無奈的一笑,用火柴把電文燒成灰燼。
不過,他也沒有計較,張家棟也知道自己的這個上海站站長,本來就是被架在案板上的角色。
除了這些之外,總部還轉發了藍鯨的一句話。
這句話很短,只有短短的八個字——“黃埔印刷廠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