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國公貪墨貢珠的案子還沒審結,崔令淵、崔在舟被收押進了大理寺,其余家眷僕婢都軟禁在公府之中,由大理寺派人負責看管。
趙玄佑趕到興國公府的時候,天色已暗,他命元緇和元青在外等候,自己則沒有半分遲疑,縱身躍過圍牆。
之前他常年在軍中駐守,娶崔夷初為妻後,來興國公府的次數也不過兩三回,是以對公府地形不甚熟悉,只能憑著感覺往內宅偏僻的地方走去。
好在柴房燒毀後還沒來得及重建,沒花費多少功夫就找到了。
看著眼前被焚燒殆盡的屋子,趙玄佑劍眉微蹙。
火勢未免太大了些。
即便柴房里堆滿了干柴,但按理來說,柴房旁邊必定儲水,一旦火光騰起,立刻便能為人察覺,及時滅火。
回想起在輕雲院開棺時,只覺崔夷初的尸體燒得太慘烈了些,渾身上下皮肉被燒盡,只剩下一副焦骨。
趙玄佑並非仵作,但他帶兵多年,見過各種各樣的尸體,他知道尋常火災不會將人燒成那樣。
看著眼前的柴房,趙玄佑也確信柴房的火勢有些奇怪,看起來根本無人救火。
趙玄佑眉心微跳,強壓下這些疑點,邁步跳上了柴房的台階,四處張望起來。
今日是為了尋找玉縈的尸骨,無暇多想。
火場的灰燼已經被公府僕婢們打掃干淨,除了還沒完全燒盡的幾根柱子和倒塌的磚石,別的什麼都沒有。
崔令淵要掩人耳目,不可能把尸體大喇喇地擺在這里。
會在什麼地方呢?
公府後花園里有池塘,若想不著痕跡的毀尸滅跡,可將尸體和石頭裝在一起沉塘。
但柴房位置偏僻,距離公府後花園要經過下人們居住的地方,倘若崔令淵果真如此,一定會被府中下人看見。
潘循查問了那麼多人,許多人都招供有另一具尸體,但並不知尸體在何處,顯然並非撒謊。
趙玄佑的眸色越來越深,如果他是崔令淵,在時間緊迫的情況下要掩人耳目,一定會將尸體就近處理。
就近……
趙玄佑環顧四周,將柴房周圍仔細查看了一圈,繞到屋後時瞥見了一口井,他眸光一動,飛快走到井邊,發現那口井已經被人用沙土填實。
他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井中的泥土看起來跟周圍泥土的顏色差不多,但經過幾場春雨洗禮,周遭的青草早已長得青蔥,只這井中一棵小草都沒有。
他拔出佩劍往井中猛然插去,劍鋒撞擊石塊,發出鏗鏘之聲。
趙玄佑用劍去撥開填埋的泥土。
果然,表層淺淺的一層泥土之下,全是燒黑的木炭和磚塊,難怪一根草都長不出來。
這口井不但是被人填埋的,還是在柴房大火之後填埋的,要掩藏的東西不言而喻。
趙玄佑獨自怔怔看著那口井。
追查了那麼久,思索了那麼久,要找的答案就在眼前,他卻膽怯了。
灰燼之下藏的是玉縈嗎?
他沒法面對,嬌柔艷麗、媚態生風的玉縈此刻化作一堆焦骨被填埋在了一口井里。
趙玄佑手中的長劍落在地上,高大魁梧的身體亦有些難以支撐,頹然跌坐在井邊。
漆黑的夜幕下,月光有些慘白。
他伸手握了一把焦土,腦海里不時回浮現出玉縈的面容,入畫的眉眼嬌麗靈動,一望見他便會流露出明媚如春日朝陽般的笑意。
早春夜里的寒風不遜冬日,刮在臉上猶如刀刃。
哪怕到了今時今日,他仍然不太確信她的死亡。
要挖開這口井嗎?
挖到她的尸體,確認她的死亡,那樣就算結束了嗎?
或許就現在這樣也很好,永遠找不到她的尸體,永遠存著一分她還活著的希望。
種種情緒在他的心中撕扯。
萬籟俱寂中,趙玄佑忽而快步上前,俯身去挖填埋在井里焦土。
她被人暗算,死在這樣的地方,無論她變成什麼樣,他都該帶她回去。
元緇和元青尋到這里的時候,看見的便是趙玄佑趴在井邊似瘋狗一般挖井的模樣。
“爺!”
井中不僅填埋的泥土和灰燼,還有大量的磚石和瓦片。
趙玄佑赤手空拳地挖井,手掌早已被這些尖利的東西劃破,滿手是血。
元緇和元青見狀大驚,忙沖過去阻止他的行徑。
“滾!”
趙玄佑功夫遠勝他倆,見他們過來礙手,毫不猶豫地揮拳招呼。
元緇二人躲閃不及,被打得趔趄。
“爺要為玉縈報仇就殺了我吧,別折磨你自己。”自從玉縈出事,元青每日都活在自責之中,一直強忍著情緒。
他從未見過趙玄佑這般失控的模樣,悔恨和傷心同時涌上心頭,痛哭道︰“都怪我不好,我看到大牛被人趕走也沒去追他,要是我追上去了,早些知道玉縈失蹤,她就不會死……”
元青話音未落,趙玄佑一把揪起他的領口。
元緇見狀大駭,他明白,玉縈死後,趙玄佑的情緒積壓已久,現在的他是真的會出手殺人。
見元青並不躲避,元緇急忙伸手去硬接趙玄佑的拳頭。
雖然雙手劇痛,卻好過元青的腦袋被打開花。
“爺息怒。”元緇忍著疼勸說道,“當時陳大牛之所以被轟走,是表姑娘命令門房做的。元青看到的時候,陳大牛已經被攆得很遠了。”
元青一直為玉縈的死難過,元緇听到他說門房在轟人便有些奇怪,跟宋管家仔細查問過後,才知道是馮寄柔下的命令。
當下人的沒法去告主子的狀,他勸過元青幾回,誰知這傻子還是一根筋。
趙玄佑猩紅的眼中上浮起一抹冷意。
難怪上回祖母來探監的時候,說起退婚之事不無感慨。
趙玄佑被關進刑部大牢,前途黯淡,舅舅和舅母願意拿了聘禮退婚原在意料之中,但馮寄柔答應得十分痛快,還催著舅舅、舅母早日離開離京回家,原來是心里有鬼。
可他誰也怪不著,怪不著元青,也怪不著馮寄柔。
是他瞻前顧後,對崔夷初心慈手軟,才給她一次又一次害玉縈的機會。
若他痛快殺了崔夷初,何至于此?
說到底,還是怪他。
之前深埋心底的那根刺突然變成了一把尖刀,在他的心頭剜開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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