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是……奴婢做錯了什麼嗎?”
被趙玄佑用那般沉沉的眼神盯著,秋月十分害怕,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緊張得臉色煞白。
听到她顫抖的聲音,趙玄佑猛然收回視線,轉身往屋里走去。
映雪低聲對秋月道︰“把爐子搬到屋後去。”
在泓暉堂做了那麼久的事,映雪時時都能見到趙玄佑和玉縈親昵的姿態,不難猜出趙玄佑方才在想什麼。
玉縈剛出事那些日子,映雪也抹了許多淚。
兩個月過去,原本情緒都已經過去了,此刻見到趙玄佑回來,又勾起一抹哀思來。
打發了秋月,映雪進了屋子,將備好新衣送上前去。
“爺,老太太特意交代,身上的髒衣服換下來得拿出去燒了。”
趙玄佑點了下頭,目光落在映雪身上,又是一怔。
從前回了屋子,都是玉縈抱了衣裳給她。
趙玄佑莫名覺得心一下一下跳得很重。
他強忍下心跳的不適,從映雪手中接過衣裳,低聲道“下去”。
映雪默然退了出去。
趙玄佑感覺頭很沉,把衣裳扔在一旁,自己去取了寢衣。
只是走到榻邊,又想起每回他換好寢衣,總要去拉扯玉縈過來。
白日里玉縈自是不肯的,他明知如此,卻依然去拉,只為看她氣惱時的嬌憨姿態。
若她此時在旁邊,一定會揮著粉拳捶他幾下。
她的力氣雖不小,糾纏到最後也拗不過他,最後一定是被他抱著躺到榻上。
趙玄佑倏然站起身,緊緊盯著床榻。
那分明是他睡慣了的榻,此刻看過去,腦中想起的卻是玉縈躺在那里的模樣。
她喜歡睡在靠牆的那邊,側身對著他。
雖然寢衣寬敞,但她身姿窈窕,寢衣往下一垂,依然能勾勒出她身上的起伏。
同床共枕之時,她的呼吸綿長而平穩。
她睡覺的時候不愛亂動,手臂和肩膀規規矩矩的藏在被子里,把自己包裹得溫暖又安全……
趙玄佑猛然握拳,努力想驅趕著雜蕪的思緒。
然而他越努力提醒自己那里只是一張空落落的床榻,與玉縈有關的那些記憶碎片卻越發地清晰。
甚至那些他從前壓根沒有留意過的細節也翻上心頭。
譬如兩人最後一次躺在這里的時候玉縈穿的是什麼顏色的寢衣,上頭繡的是什麼花樣,她鑽進被窩又被他拉出來的時候是什麼眼神。
這覺是沒法睡了。
趙玄佑強行壓制住自己的思緒,把寢衣扔在一旁,換上映雪呈的新衣,轉身朝書房走去。
只是沒進書房,似乎就看到了玉縈往日鳩佔鵲巢,趴在他的桌子上看書練字的模樣。
往前走了幾步,透過窗戶看到院里的湘妃竹,又仿佛看到玉縈初進泓暉堂時,為了勾引他,時時站在這扇窗戶外修剪竹枝。
趙玄佑一直清楚自己對玉縈的眷戀。
但他從未意識到,玉縈竟在他的生活里佔據了那麼多的位置。
這里明明是他的書房,可她的身影無處不在,揮之不去,耿耿于懷。
關于她的點點滴滴全都串聯起來,變成一條一條的線,密密麻麻交織在一起,織成一張大網,籠罩在他周圍。
有什麼東西在趙玄佑腦中轟然倒塌,摧毀了他的理智,擊潰了他靈台中的清明。
他猛然伸手將書桌上的一切掀翻在地。
但還是無法呼吸。
玉縈拿來插梅枝的花瓶,砸。
玉縈平常翻看的書,砸。
玉縈掛在窗戶上的竹簾,砸。
他想破壞一切,他想毀滅一切,他想撕裂困住他的那張網。
等到元緇和元青循聲沖進書房的時候,只看到了滿地的狼藉和目光猩紅的趙玄佑。
兩人從未見過這樣的趙玄佑,一時進退無措。
洗脫罪名的大好日子,趙玄佑這般失控,自然是為了尸骨無存的玉縈。
看著趙玄佑身體僵硬地站在屋中,兩人根本不敢言語,只低著頭站在旁邊。
一片死寂中,趙玄佑眼中的癲狂終于一點點冷卻。
他意識到,他沒法再住在泓暉堂了。
待在這里的每一刻,于他而言都是煎熬。
他一言不發,快步地跑出來了泓暉堂。
“爺。”元緇和元青怕他出事,立即跟了出去。
出了侯府,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趙玄佑重重呼出一口氣,腦中又稍稍恢復了一些清明。
猶豫片刻,元緇還是開了口。
“玉縈已經香消玉殞了,請爺節哀。”
這些話輪不到他這個下人來說。
但老太太也好,侯爺也好,根本不會明白爺和玉縈之間的事。
他們不會覺得死了個丫鬟有什麼要緊,也不會覺得爺會為了玉縈傷心。
只有他來開口。
趙玄佑沒說話,只狠狠盯著他。
“玉縈的娘親已經離開京城了,說會去五台山請大師為她招魂祈福,料想玉縈下輩子能夠投個好胎。”玉縈出事,元緇當然也難過,“人死不能復生,爺總要繼續過日子。”
趙玄佑原本已經鎮定了些,聞言,眼底的血色再度浮起。
他一把揪起元緇的領口,咬牙問道,“你們在興國公府周圍打听了那麼久,一點沒探到尸體的消息嗎?”
他被抓後,潘循一直帶著錦衣衛盯緊了興國公府的動靜,進出公府的人和貨都仔細查驗過。
興國公府偷偷運出去的東西,除了貢珠就是瓷器,根本沒有尸體。
倘若他們有機會處理尸體,那一定就是除夕夜里到初一中午這段時間。
“的確每一家都詢問過了,也說了提供消息有重賞,但每一家都說沒見過興國公府往外運東西。”
沒見過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崔令淵行動隱秘,避開了所有人的耳目。
另一種是崔令淵根本沒有往外運過尸體。
是哪一種呢?
那晚柴房起火,公府里一片混亂,最初崔令淵不知道命喪火海的人是誰,根本沒有封鎖任何消息,所以很多人都知道從火場里抬出來兩具尸體。
即便是後來確認了崔夷初的身份,他也不可能確認玉縈的身份。
如果他連夜將玉縈的尸體送出興國公府,不可能沒有人看見。
排除了這一點,那麼剩下唯一的一種可能便是,玉縈的尸體還在興國公府之中。
趙玄佑眸色驟濃,未再逗留,遽然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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