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準的想法沒有錯。
資源,就應該優先供給同胞。
就在他抵達烏蘭烏德、登上由俄聯邦本地人駕駛的下一輛車時,龍國廣市邊緣的高速上,兩名灰頭土臉的女人正互相攙扶著翻過護欄。
“阿繡,我們真的要去那邊?”個子稍高的女人喘著氣,開口問道。
她原本烏黑的齊肩發被灰與汗水結成綹,發尾焦黃,像是被火舌舔過。
“嗯,不往那去還能去哪……”
叫阿繡的女人停下腳步,把攥皺的傳單撫平。
紙上,‘東部安全區’五個粗體黑字端端正正,右下還印刷著簡易地圖——
一條紅線從廣市蜿蜒向南,終點畫著一個小小的盾牌。
“明明是南方……”
“為什麼叫東部安全區?”
嘴里低聲嘟囔,阿繡將傳單小心地對折再對折,壓平邊角,塞進貼身的口袋。
“這玩意,誰知道是不是騙人的,指不定去了是某種邪惡組織……”
“羅娟大小姐,你睜眼看看周圍是什麼環境?!”
“邪惡組織能用飛機灑傳單下來?”阿繡猛地剎住腳,回頭,眼里帶著連日奔波熬出的血絲,“那你還去不去?”
羅絹抿了抿嘴唇,沒再頂嘴,只把背包往上提了提。
阿繡瞟她一眼,“再磨蹭,走到明天都到不了花都區。”
阿繡本名叫程繡,是清遠市制衣廠的裁剪員,落後她半步的羅娟,則管質檢。
兩人在同一家工廠里上班。
霧氣來之前,程繡裁片,羅娟查片,一個嫌對方太挑剔,一個嫌對方太粗枝,小摩擦常有。
異變之後,將近三個月的同生共死,把舊日的小摩擦磨成了相依為命的默契。
她們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怪事中悟出了唯二的活命規則——
別好奇,以及不要進到那個像墳一樣的霧里面去。
只要風吹草動,立刻轉身,往最開闊的地方跑,人就能留下一條命。
而這,一般也是以其他人的生命為代價。
落在後面的人,會死!
那些一頭扎進霧里逃生的人,大概也死了……
總之,阿繡後來再也沒有見到過他們。
抬眼望向筆直的高速公路,她挽著羅娟的手臂加快腳步,思緒瞬間被拉回到了霧氣來臨之前。
那時候,霧氣還離得很遠,廠里的廣播循環播放著“請保持鎮靜”這句話。
與此同時,手機接連震動,通訊公司的紅色預警一條接一條跳出屏幕,提示欄堆滿了感嘆號。
車間主任只掃了一眼窗外遠處那層灰白的霧,便低頭繼續點他的生產表。
地震來了得跑,洪水來了也得跑,甚至是台風來了,也得把門窗給釘牢,可霧氣——
霧氣能咬人嗎?
霧氣當然不能咬人,但霧氣里的某些東西似乎能將人帶走……
阿繡,則是第一個在員工宿舍撞見詭異一幕的人。
……
廠里給普通工人配的是三人間,床板結實,還有獨立衛浴——
相比那些不把員工當人看的流水線工廠,這里的條件算得上相當優越。
這也是她選擇留下的原因之一。
當天夜里十點,宿舍本該熄燈,可霧氣像堵牆堵在窗外,網絡又斷掉,屋里只剩頭頂那盞應急燈慘白地亮著。
三個人索性圍坐在一張床上,將被子裹到脖根處,話題圍繞著窗外的霧打轉。
“阿繡,你說這個霧……會不會有毒?”
年齡最小的室友小姜縮著頭,死死盯著窗框縫隙里滲進來的那縷灰白。
“有毒也不用怕……”阿繡“噗嗤”笑出聲,她故意壓低嗓子,用氣音說“要是真有問題,全國人都得一起死,你怕什麼?”
“黃泉路上排隊的人多著呢,咱仨還能佔個座。”
“說得對,獨活不如共死!”另一名室友跟著起哄,猛地掀開對方的被角。
“別鬧別鬧——求你們了!”被嚇的小姜死死拽回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只顫抖的繭。
“阿繡你覺得沒毒對吧?”
“好,你要是夠膽,就趴到窗邊,大大方方地吸一口,我就服你!”倔強地將腦袋從被子口探出來,小姜用上了激將法。
阿繡挑眉,故意深吸一口氣,夸張地翻個白眼
“你每天晚上不知道要放多少個屁……”
“還有磨牙,夢話。”
“我難道吸得還不夠?”
“這霧再毒,能有你的屁毒?”
一連串的調侃讓小姜的臉“騰”地燒到耳根,話題也在‘屎尿屁’中匆匆結尾。
“懶得理你們,我回自己床上睡覺去,沒意思……”
關燈,三人陸續上床。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繡在沉睡中猛地一顫,整個人瞬間清醒。
她沒有踫枕頭旁的手機來查看時間。
因為,她听到了一些奇怪的“ ”聲——
就在室內!!!
這聲音不算輕,對方似乎沒打算掩飾。
細听之下,像是手指在布料來回摸索的輕刮,節奏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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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來了小偷?
她睜大眼僵直地躺著,身體紋絲不動,等待著視網膜適應黑暗。
听出了聲音方向在小姜那邊,阿繡在黑暗中微微仰頭。
手!
第一眼,就看到了一條模糊的手臂!
她的毛孔瞬間炸開,心跳重得幾乎撞碎胸腔,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怎麼辦?!!
竟然……竟然真有小偷!!!
心跳重得她耳膜發脹,冷汗順著太陽穴滑進耳窩,又癢又涼。
繼續裝睡,等對方偷完離開?
還是跳下床大喝一聲,也許能把人嚇跑……
可萬一小偷惱羞成怒還帶刀,那原本只是普通的‘入室盜竊’就升級成了更嚴重的犯罪行為。
兩個念頭像拉鋸一樣在她腦子里來回撕扯,直到小姜說了一句夢話
“橙咕紙飛機……蓋……”
沒听清那半句夢囈,她只知道小姜吐出了半句話之後,便像被手猛地捂住,聲音斷掉了。
不是就像,就是那只手!!!
他想做什麼?!!
血“嗡”地一下涌上阿繡的頭頂。
平時一直都將室友視為家妹的她,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給我放開她!!!”
嘶啞的怒吼從喉嚨深處炸開,她猛地舉起手機,白光劈開黑暗。
下一秒,阿繡的呼吸被截斷。
因為,光束打在了一只手上——
它沒有身體,孤零零地懸牆,與水泥同生。
灰白牆皮沿著手背裂出細縫,像一道剛被撕開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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