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蘭京干脆。
“沒有了?”高澄挑眉反問,再半開玩笑“我還以為,他使你為專諸,給我獻上一柄‘魚腸劍’呢?!”
蘭京輕笑,嘆高澄機敏。
可他能這樣坦然的道出對高洋的懷疑,又何嘗不是太過自信的以為能掌控一切!
這一刻,他須卸下高澄對自己的防備,于是說道“我以為還真是大將軍念我,欲再續魚水之歡。”
高澄一愣,微抬起書卷掩唇低笑。
這樣說來也合理,或許真是高洋知了自己與蘭京那些事兒,特將他遣回討好自己。
“如今我倒不貪這口魚了”
高澄低聲續道“當初你突然就逃走了,說實話,我只覺遭你戲耍,恨不能立刻取你性命,可一見你回來,這氣性竟全消了!”
“我平生少有寬縱之人,你卻成了例外。”
“不止如此,看你終日這副模樣,我心底,也不好受!”
高澄聲調漸低,幾如自語“我之珍視你,從來不是因你廚藝,也不是因那些席枕之歡,而是”
“這宮闕之深,唯有與你說話對棋之時,才覺自己不算孤獨!”
目光也漸深“今日,你能如此與我說話,倒叫我暢快一些,我知你怨我不放你歸國,可除此之外,要如何?才能再如往昔呢?”
蘭京愣怔,原來高澄是對自己存有依戀的。
立刻伏跪下拜,高澄忙起身下榻,伸手托住他的臂彎。
“你這是作何呢?”
“想必大將軍在梁境定布置了諜線細作,探听一些消息應當不困難,听說侯景是攻厲陽渡江的,我大哥蘭夏禮一直跟隨厲陽太守莊鐵,不知大將軍能否派人替我探詢兄長及其家眷安危?”
這已是他最後的指望。
“此事容易。你起來,我答應你。!”
蘭京仰起臉望向高澄,唇角剛綻出笑意,眼淚卻猝不及防地滾落。
他就這樣跪著,張臂緊緊環著高澄的腰身,將臉深深埋進那襲錦袍間。單薄的肩頭在無聲抽動,唯有衣料摩挲透出幾分顫抖。
“怎麼哭了?”高澄指尖掠過他臉頰,抬起他下頜“告訴我,哭什麼?”
“為何”蘭京哽咽著迸出一句:“為何你,就是不肯放我走?!”
他唯有離開,才不必困于此刻的束手無策。
他必須離開,才不至于有朝一日任人擺布。
他若能離開,就能將一切告訴高澄,叫他做好防備,不至于被人謀害。
可高澄偏偏不肯放他走。
高澄默然撫上蘭京的肩頭,過了良久,緩緩收攏五指,將人輕輕推離。
“我既答應為你打探兄弟音訊。”他的語氣淡而沉,“其余不必再提。既然留下,就安心留下。”
略一停頓,道“起來吧。”
說罷,轉身倚回榻間,執箸靜靜用膳,不再多言。
蕭衍宣布侯景背盟三日後。
蕭會理、趙伯超、柳仲禮之弟柳敬禮等率軍于東府城北集結,大營柵壘尚未扎穩。
本約定的趁夜渡河,攻襲東府城,可到了拂曉,羊鴉仁部眾還是遲遲未抵。
蕭會理勒馬河岸,不斷向西眺望,正當焦躁之際,北方驟然響起戰鼓,宋子仙率眾如潮沖破營柵。
“敵軍攻營,速速集結抗敵。”蕭會理的呼喊被廝殺聲吞沒。
宋子仙高呼“攻!”
會戰一方偷襲,一方不備,景軍是逢人便砍,見人便殺。
梁軍是逢人就逃,見馬就跑。
趙伯超見勢不對,調著馬頭嘶喊道“撤,撤回南岸!”
蕭會理、柳敬禮等人倉促迎敵,可士卒們或倉皇跳江,或隨軍潰逃,尚未成型的營壘瞬間土崩瓦解。
待羊鴉仁部匆匆趕來,倉皇入戰,可大軍敗勢之下,蕭會理等人只得收攏殘兵,漫天烽煙中退守淮西大營。
這次援軍本打算攻襲侯景,反而為侯景麾下宋子仙大敗。
侯景陳列敗軍首級于台城下,城內的寥寥守軍。
眼底憤恨,絕望,且麻木。
侯景簡直就如魔鬼一樣可怕,可城又如何不是地獄一般讓人絕望?
“我兒子月前就餓死了,我妻子昨夜也去了。”
一名守軍趴在城垛上,平靜地問道“我們到底是會戰死,是病死,還是餓死?”
“若是戰死,是不是也跟他們一樣?一個全尸也沒有?”
人群中,再也壓抑不住,抽泣出長長的嗚咽聲。
“侯景殘忍,我們必須作戰,不可放棄!”
蕭確行至城牆邊,手重重按在垛口上,望向城外同袍的首級,五指死死攥緊,指甲幾乎掐進磚石。
“侯景非人,是一頭嗜血的豺狼,其心從不感念恩義,所以先叛高氏,再叛陛下。
他的謊言如今已不攻自破,其殘暴行徑,早已為天下人所共睹。
今日建康之災禍皆由他而起,然世間從無邪惡可勝正義之理。
我們今日堅守,非僅為君王,更為我等父母子女家人親族,更為社稷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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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台城失陷,我等皆將遭侯景屠戮,我們不該放棄希望,今日雖敗,明日未必不能勝!”
“永安侯,我們誓死力戰,縱使身隕,亦不負家國!”
“不負家國!”
“不負家國”
蕭確看著守軍起志,悲喜交加,可他心底也清楚,南岸大營中,主戰且有膽識的將領寥寥無幾;即便有,也多是些人微言輕、庸碌無能之輩。
往往禍亂之時,最難控的是人心。
人心不齊,即便十萬之眾,也會敗于千軍之手。
侯景再次派遣于子悅為使,至台城假意求和。
此時,蕭衍早已看透侯景狡詐,根本不信他半分誠意。
殿上群臣也面面相覷,皆畏縮不語,無一人敢領命出城議和。
御史中丞沈浚趨前一步,朗聲道“陛下,侯景實則毫無退兵之意,此刻請和,不過是借機重整兵馬。臣請親往敵營,當面揭破其詐,以正軍心!”
蕭綱輕嘆一聲“御史中丞忠勇可嘉,然如今局勢已明,何必再涉險境。侯景既無誠意,遣使往來,徒損國威。”
“若是不應,侯景就會以朝廷違盟而攻城!”周石珍低聲說道“昨日外援之軍已經觸怒侯景”
蕭確厲聲打斷“既然如此,何不請直合將軍自往侯景軍營?”
周石珍頓時語塞,垂首退避。
殿內蛐蛐噓噓議論起來。
“這周石珍還好意思進言?”
“此時不宜問罪若能平了侯景,這些人都別想脫罪!”
蕭衍默然良久,只覺滿腔倦意襲來,不是餓得如此,而是心志已盡。
低聲延綿“那便有勞沈卿,走這一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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