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茂才帶著一箱銀子去了東巷的院子,在里面待了一刻鐘左右便出來了。
與來時的匆忙不同,走時杜茂才氣定神閑,胸有成竹。
東巷院子的這位是有名的江洋大盜,從南方逃至幽州後,有回對方企圖潛入他家中偷盜被他發現。
當時杜茂才正為鋪子的生意被新開的鋪子搶了而煩悶不已,見到這江洋大盜後,心生一計。
他索性雇佣了對方,讓對方專門替他解決與他搶生意的同行,或是他看不順眼的人。
據說傷了他兒子的那伙人衣著華麗,想來是途經幽州的那個富商之子帶的護衛,遇到窮凶極惡又武藝高強的江洋大盜,也只能認栽!
杜茂才回府後告訴了兒子此事,父子二人高高興興地等著好消息。
……
半夜。
慶修和主動鑽進被窩的賈米拉一番翻雲覆雨後,睡了過去。
窗戶忽然傳來輕微響動,慶修猛地睜開眼,他轉頭看向床帳外,床帳隔絕了外面人的視線。
他不動聲色地摸到床頭的杖刀。
就在這時,房門那邊也傳來了動靜,又有人溜進來了。
兩個人?慶修冷笑,看來今晚他這屋子還真是夠熱鬧的。
慶修握著杖刀,只等外面二人靠近就將他們擊殺,然後……他們打了起來。
他疑惑地听著外面的動靜,兩個人的動靜都很小,似乎是不想吵醒他,但他們確實是拳腳相向。
所以外面是兩伙人?對他動手前,他們先打起來了?亦或者是其中一人是要救他?
可慶修確信這兩人他都不認識,其中一人還是個女子。
兩人越打動靜越大,賈米拉被吵醒了,她驚得差點尖叫出聲。
慶修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然後坐了起來。他沒有下床,手按在杖刀上,只要外面的人有靠近的打算,他手中的刀就會飛出。
片刻後,那位女子抓住了對方的一個破綻,一劍斜刺入對方的胸口,將人解決了。
女子束著高馬尾,沒有蒙面,解決掉從門口潛進來的江洋大盜後,她亦沒有靠近床。
她早知道慶修被吵醒了,收劍道︰“不用謝,救你的報酬,下次見面我再問你要。”
話罷,女子從洞開的窗戶翻了出去,走時還順手把窗戶關上了。
慶修沒打算道謝,他只覺得莫名其妙,一個賊人而已,他刀都不用拔也能解決對方。
現在還要問他要報酬?強買強賣嗎?
他將杖刀擱回床頭,無語地躺了回去,把驚魂未定的賈米拉拉到了懷里。
“睡覺。”
賈米拉恍惚地問︰“外面的尸體呢?”
“明天會有人收拾的。”慶修拍了下賈米拉臀部,示意她閉嘴睡覺,不就是外面躺了具尸體,有什麼可怕的。
次日,李劍山幾人看到地上躺著的尸體時,懊悔不已。
李劍山捶著掌心,“我應該給您守夜的。”發生這種事,他竟然是第二天才知道。
失職!太失職了!
慶修無所謂地擺擺手,“不用,我還嫌你吵,走吧,去街上逛逛。”
“慶國公,我們不是要去遼東嗎?”有人不解地問。
“不急。”慶修掃了眼被拖出去處理的尸體,“在幽州多留兩日再走。既然有人想要對付我,那我給他機會。”
慶修帶著美人,後面跟著家將,愜意地逛逛街,去听听曲。
等了一晚上沒能等來任何消息的杜茂才,心里卻越來越慌。
“來人!去打听一下,傷了興兒的那伙人現在在哪里?”
出去打听的小廝沒多久就回來了,神情慌張,“老爺!他們在青樓听曲!小人還打听到,今早有位義士送了一個在逃多年的江洋大盜到刺史府!”
杜茂才臉色大變!
他昨晚才找了江洋大盜去教訓慶修,今天刺史府便收到一個江洋大盜?哪會有這麼巧的事!
他著急地問︰“那名江洋大盜現在如何了?刺史在審問他?”
不怪杜茂才這麼慌張,如果對方把他干的事情全抖落出來,杜家全家都要被下大獄!
“已經死了,送去刺史府的是尸體,說是這江洋大盜晚上潛入酒樓害人,被人發現後被殺了。”
聞言,杜茂才松了口氣,死便死了吧,雖然損失了把好用的刀,但至少沒牽連到他。
唯一不確定的是,那伙人殺死江洋大盜前,有沒有從對方那里得到什麼關于他的消息。
如果知曉了是他派人去殺他們……
杜茂才眼神狠厲,那必須更不能留下這群人的性命了。
“老爺,現在怎麼辦?”管家小聲問︰“萬一他們去官府報官,或者查到什麼,我們就有麻煩了。”
杜茂才來回徘徊了數步,面色變幻數次,最後咬牙下了決定。
“那我們先下手為強,先把他們告了!”
“他們打傷了興兒,可以用這個狀告他們,將人關進牢里後,事情便好辦多了。”
杜茂才吩咐下去︰“去準備一份厚禮,我去拜訪刺史大人,還有,繼續派人去打听,打听清楚這群人究竟是什麼來路!”
他冷哼一聲,他們武藝再好又如何,除非打算以後做個流落江湖的逃犯,否則還能逃過官府的追捕不成?
怕是他“說服”刺史大人,將他們捉拿歸案時,這群人還什麼都不知道!
……
此時,李泰騎馬,帶著兩名隨從到了幽州。
“算算腳程,先生應該到幽州了,走!去刺史府問問,看他們知不知道先生行蹤。”
李泰一揮馬鞭,直奔向刺史府。
父皇同意他離京出來歷練後,他一直在西域這邊處理軍隊的後勤事宜。
前段時間他押送糧草去了,回到西域听說慶修過來了,馬不停蹄趕到雲州拜訪時,又听聞先生往遼東走了。
忙碌了這麼久,他索性給自己放個假,去遼東尋慶先生。
李泰在刺史府門前下了馬,亮了身份牌後,立刻被迎了進去。
在刺史府後院左擁右抱,享受美嬌娘的幽州刺史,听說魏王來了,驚得連滾帶爬跑出來。
“下官見過魏王殿下!”
李泰擺手,“起來吧,不用緊張,本王只是問些事,問完就走。”
幽州刺史小心翼翼地問︰“不知道魏王殿下想問何事?只要下官知道,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慶國公可有來過幽州?”
“啊?”幽州刺史被李泰問得一懵,“慶國公?沒听說慶國公要來。”
李泰喃喃自語,“先生是尚未到幽州,亦或者路上隱藏了身份?”
他嘀咕得很小聲,幽州刺史听不清,他惴惴不安地打量李泰神色。
幽州靠近邊境,除非邊境有要事,否則平時沒多少達官顯貴往這邊跑,突然之間魏王殿下來了,而且是來尋慶國公的。
這……這幽州何德何能,同時引得這兩位過來?
幽州刺史心底發慌,試探地問︰“魏王殿下?莫非是慶國公有要事來幽州辦?”
“沒什麼事。”李泰揮了揮手,沒有多說,先生可能是隱藏身份了。
他直接去遼東等候先生吧,等先生到了遼東,想見他的話,自然會派人遞消息過來。
想罷,李泰轉身欲走。
幽州刺史心里慌得很,沒什麼事?沒什麼事您和慶國公怎麼會往這邊跑!
可他也不敢多問,怕被察覺端倪,更不敢李泰,只能跟在後面送魏王出門。
這時,杜茂才提著厚禮登門了。
刺史府中的差役準備帶他往別廳走,不忘叮囑道︰“刺史大人在招待貴客,你在別廳等著,不要去別的地方亂逛,沖撞了貴人的話,我們有十顆腦袋也沒法賠。”
杜茂才連連應聲,將手中厚禮交給別的差役拿下去後,跟著往別廳走。
然而還沒穿過前院,他和李泰、幽州刺史迎面遇上了。
杜茂才見禮前,幽州刺史先一步呵道︰“這位是魏王殿下,還不快見過魏王殿下?”
杜茂才一驚,連忙低頭道︰“草民見過魏王殿下!”
“不用多禮。”李泰好奇地問了一嘴,“你來尋刺史大人?有何要事?”
杜茂才不敢對魏王撒謊,斟酌道︰“草民來尋刺史大人,是想狀告一群凶徒。”
“犬子在酒樓里吃飯,無端被那群尋麻煩,打斷了雙手。草民只是個普通商戶,怕他們再尋犬子麻煩,只好過來求見刺史大人,希望能將這群凶徒捉拿歸案。”
李泰聞言,眉頭皺起,滿是不悅,“大唐境內居然有這種不講理的凶徒?能無端傷人,手里可能還會有別的血案,務必要立刻將其捉拿歸案。”
“魏王殿下說得是,下官立刻著人去尋。”幽州刺史邊答應下來,邊朝杜茂才使了個眼神。
兩人私下沒少來往,主要是杜茂才塞銀子給幽州刺史,換幽州刺史對他的一些事,睜只眼閉只眼。
打交道多了,他一眼看出了幽州刺史的意思,對方讓他趕緊先走。
杜茂才假裝誠惶誠恐,“多謝魏王殿下!那草民便回去等候消息了。”
“那群凶徒是何人?本王要看看,到底是誰這麼大的膽子。”
李泰暫時不走了,要插手此案。
如果老師一路游山玩水,呸,考察民情的話,不知何時能抵達遼東,他去早了也是在遼東干等,不如多留一會,看看這個正好撞上的案子。
李泰要插手,幽州刺史和杜茂才都沒敢多說什麼,只能讓跟著杜茂才的小廝,帶差役去青樓拿人。
杜茂才一邊高興,有魏王殿下在,那群凶徒肯定逃不掉,一邊忍不住擔心會被發現事情真相。
……
慶修一行人在青樓听曲。
路上听說這里的花魁唱曲極為好听,慶修來了興趣,便帶上李劍山他們去了,只是賈米拉頗為幽怨。
他沒想到的是,听曲听了一半,刺史府的人闖了進來。
一個眼熟的小廝指著他,沖那群凶神惡煞的差役喊道︰“就是他!就是他不分青紅皂白,打斷了我家少爺的手!”
李劍山一眼認出了對方,這不是酒樓里那個被他們教訓了的富商少爺身邊的小廝嗎?
他怒道︰“不分青紅皂白?分明是你家少爺先挑事!”
刺史府的差役卻像是沒听見他的話,二話不說沖上前準備捉拿他們,嘴里還道︰
“就是你們這伙凶徒,無端生事,打斷人雙手是吧?押回刺史府,听大人發落!”
這些差役分明听見了他們的話,卻依舊嚷著他們“無端生事”,只差把官商勾結四個字刻在臉上了。
慶修氣笑了,出來一趟居然能遇上這麼滑稽的事。
數名家將氣勢洶洶地擋在前面,紛紛手按刀柄,只要差役敢靠近一步,就會拔刀而出。
為首的差役惡聲喝道︰“果真是凶徒,竟然敢跟我們動手。”
“我勸你們三思!哪怕你們這次逃走了,之後官府也定會追捕你們!”
眾差役嘴里叫囂,但是沒一人敢隨意上前。
慶修的家將各個健壯,按著刀柄時煞氣深重,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沒有差役想當出頭那個。
“退下吧。”
慶修一揮手,示意李劍山他們不用動手,他起身似笑非笑地看著這群差役。
“走吧,去刺史府,我也想知道,我們是怎麼無端生事的。”
敢誣陷到他頭上來,真是嫌命長了。
李劍山幾人依言松了手,雖然惱怒刺史府顛倒黑白,但是看見慶修的神情,又忍不住在心里直樂。
顛倒黑白這套居然玩到慶國公頭上,等幽州刺史和那個什麼杜家,知道大人是誰後,怕是要嚇得屁滾尿流。
眾差役也松了口氣,他們實在不想和這群看著就武藝不凡的家伙打起來。
“押回刺史府!”
說是押回去,實則李劍山等人圍在慶修四周,根本沒給這些差役踫到慶修的機會。
賈米拉眼神鄙夷地掃了眼這群什麼都不知道的差役。
為首的差役已經要氣吐血了,慶修這副姿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在護送慶修去刺史府!
可他們不是這群人的對手,真鬧起來,他們怕是會傷亡慘重。
他只能捏著鼻子,暫時忍了。
等進了刺史府,下了大獄,到時候他再好好教訓他們,讓他們知道,階下囚就該有階下囚的樣子!
慶修不緊不慢地進了刺史府,又被帶到公堂上。
剛跨進門,上面坐著的幽州刺史已經狠狠一拍驚木堂,大聲喝罵︰
“大膽!見到魏王殿下和本官,還不速速跪下!?”
慶修困惑地抬頭,定楮一看,幽州刺史旁邊坐著的人,居然是李泰?
李泰已經震驚地跳起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