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哈茂德神色自然地道︰“既然慶豐商會日後是卡里米斯的一員,那麼以後卡里米斯的一些貨源,便直接由慶豐商會提供,如何?”
慶修笑了,他說這阿拉伯商人怎麼答應得這麼爽快,原來是仗著他對卡里米斯商會不了解,明面上的答應慶豐商會加入,實則是拿慶豐商會當供貨商。
想得倒是挺美,多少胡商想拿慶豐商會的貨都拿不到?
他收了笑容,起身準備走人。
“這就是卡里米斯的誠意?來人,送客!”
“既然你們不想談,那便沒有必要談了。”
馬哈茂德和薩利姆的面色皆變了,馬哈茂德攔住慶修,不解的同時亦有些不滿。
“慶國公這是何意?難道我們不是在談生意嗎?”
“拿我當冤大頭的生意?”慶修似笑非笑地戳穿了馬哈茂德,“你們卡里米斯也是這樣對阿拉伯商人的嗎?”
“不過,卡里米斯做的買賣,主要是從大唐進貨吧?若是你們對待大唐商人是這樣的態度,我回去便該與陛下說道說道了。”
馬哈茂德臉色變了變,隨即笑起來。
“哈哈哈哈!慶國公您誤會了,這貨源只是內部的合作罷了,若是慶國公有何不滿意,也可以提出來。”
“只要慶豐商會加入卡里米斯,自然是與商會中所有阿拉伯商人一樣,我們亦會一視同仁。”
馬哈茂德敲了下掌心,沉吟片刻道︰“這樣,過幾日我們送份協約過來,所有加入卡里米斯的商人都會簽下這份協議。”
“上面列明了卡里米斯內部可以享有的便利,慶國公覺得如何?”
慶修腳步一拐,重新坐回去了,慢悠悠地給他們畫餅。
“卡里米斯如此有誠意,回去我定會稟告陛下,多給阿拉伯商人些便利。”
得了這話,馬哈茂德和薩利姆皆放心了。
放在以前,他們可以將沙子燒制的琉璃,在長安賣出天價,賺得盆滿缽滿。
可自從慶國公弄出玻璃等新鮮玩意後,以前那些一本萬利的貨,很多都賣不出去了。
現在,羅馬等地的異國之物,運往大唐雖然也能賺上不少,但是他們主要還是得靠大唐的貨物。
絲綢、茶葉、瓷器,還有如今的煤炭等等,這些都是極為賺錢的買賣,運到羅馬,價格能翻數十倍不止。
若是慶國公給大唐陛下進言,限制他們在大唐做買賣,那還得了?
整個卡里米斯的規模怕是要縮小一半!
其實馬哈茂德對慶豐商會頗有怨言,讓他少賺了不少銀子。
他不敢表現出來,卻也不是很想再與慶修多言,煤炭買賣慶修已經答應了,其他買賣的話,簽了協約後再談也不遲。
慶修商會未能按原計劃那樣,只是為他們提供貨源,而是即將真正成為卡里米斯的一員。
他們要重新商量,怎麼對待慶豐商會才行。
馬哈茂德想走了,慶修卻不打算放人,他搶在對方告辭前開口。
“正巧,我最近想將銀行開設到阿拉伯,只是大唐商會在阿拉伯開設銀行,難免會遇到些阻撓。”
“同為卡里米斯的成員,想必你們應該會幫忙說服阿巴斯王朝吧?”
他加入卡里米斯,可不只是為了做點生意,將銀行開到阿拉伯才是重點。
一來可以讓大唐紙幣逐漸在阿拉伯流通起來,二來,卡里米斯能靠商業和借貸影響阿拉伯政治,慶豐商會為什麼不可以?
馬哈茂德僵住了,薩利姆坐立不安,神情難掩震驚。
兩人均沒想到,慶修真正目的是這個!
他們自是知曉銀行是什麼,慶修在大唐將銀行辦得風生水起,這東西也確實是方便。
但是在阿拉伯開設大唐的銀行?虧慶修想得出來!
馬哈茂德這回是真坐不住了,他挪了挪屁股,很想走人。
“慶國公,這……這事,這事實在是不好辦啊。”他愁眉苦臉地道。
他是經商的,太清楚銀行這個看起來似乎只是提供了便利的東西,能造成多大的影響了。
試想,一旦大唐的銀行開起來,只要慶修想,他可以隨意調配阿拉伯人存入銀行的錢財,如果慶修的銀行卷款跑路呢?
阿拉伯將會損失大批錢財,甚至引發百姓動亂。
並且慶修的銀行還會將阿拉伯與大唐緊密聯系起來,如果大唐對阿拉伯的影響過大,這對阿拉伯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
慶修微微一笑,“如果慶豐商會的銀行可以開到阿拉伯,以後你們兌換大唐紙幣,就不需要這麼麻煩了。”
“你們可以用大唐紙幣交易完,回國後需要時,再隨時兌換回白銀、阿拉伯自身的貨幣?亦或者是用白銀兌換紙幣。”
這確實會很方便,他們甚至可以在任意一邊存了款,再在任意一邊取出來。
可是再方便,再有益處,馬哈茂德也不敢隨意答應下來。
他苦笑搖頭,“此事不是卡里米斯答應了就可以的,我們辦不到這件事。”
“別急著拒絕,你在大唐應該看見銀行的用途了,事情成了的話,阿拉伯的銀行可以分你一定份額。”
慶修眉將馬哈茂德的拒絕放在心上,只要共同利益足夠誘人,這些商人就會想盡辦法將事情辦成。
他繼續道︰“實在說服不了哈里發,你可以讓他與我談。”
只要哈里發看到銀行的重要性,一定會松口。
慶修沒再多說什麼,最後目送馬哈茂德愁眉苦臉地離開了。
此事不急,慢慢來。
慶修先將朱亮叫了過來,交代了銀行的事。
“可以準備起來了,等哈里發一松口,你親自帶人去阿拉伯一趟,建一所銀行。”
“另外,除了銀行的準備金外,到時候你要再另外準備一筆銀子。”
慶修伸了下懶腰,未來的卡里米斯能夠通過貸款,拿捏住阿拉伯,他可以依樣畫葫蘆。
朱亮遲疑且茫然地點頭,仿佛一夜之間,他從負責煤商的小小商會管事,搖身一變,成了大唐與阿拉伯之間的重要樞紐。
問題是……慶國公語氣如此篤定,他有什麼把握阿拉伯會松口?
……
慶修在雲中待的時間不短,雲中一切步入正軌後,他考慮下,打算在雲州走走。
雲州是他封地,他來得少,待這次回長安後,下次過來已經不知道是何時的事了。
不妨四處走走,順道去朔方和遼東,看看這兩地的煤炭買賣。
他前往遼東時,帶上人,喬裝打扮成尋常商人。路過幽州時,他停下來歇了歇腳。
慶修將賈米拉一塊帶上了,他說要走時,賈米拉纏著他,也想一起跟來。
他考慮了下,與其把賈米拉留在雲州,不知道這女人會不會做什麼小動作,不如把她帶上。
一行人在幽州府城的一間酒樓落腳,秉持著熱鬧些的想法,慶修在一樓大堂用飯。
“少爺,吃塊這個。”賈米拉言笑晏晏,絲毫不介意此時是在外面,手臂攀著慶修胳膊,曖昧地給他喂肉。
慶修神情自若地接下,看得李劍山他們默默挪開了視線。
大堂里有不少人都往這邊看來。
“ !”慶修面前的桌子忽然被人重重拍了下,接著,他對面椅子被拉開,一個油頭粉面的公子哥在慶修對面坐下。
一坐下,就往賈米拉伸手,“喲喲,這是哪里來的美人?快讓本少爺好好疼一疼你。”
賈米拉蹙了下眉,往慶修身上貼近了些,似乎有些害怕地喊︰“少爺……”
早在公子哥過來時,李劍山等人已經暗暗警惕起來,這會見人居然直接在慶國公對面落座,言談輕佻無力。
這能忍?
李劍山等人倏然站起,將地方圍攏了起來。
那公子哥帶的護衛想要擋住李劍山等人,張嘴要喝斥時,被李劍山這些真正見過血的人,一個眼神嚇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你們……”護衛被李劍山的眼神看得磕巴了下,“識相點,把人留下。”
公子哥嫌棄地瞥了眼眾護衛,理了理衣袖,昂首朝慶修道︰“我乃杜家的少爺杜興,只要你把人讓給我,銀子少不了你的。”
杜興說著,盯著賈米拉的眼神愈發露骨曖昧起來。
慶修真沒想到,吃頓飯還能惹來一個紈褲子弟。
他頭也不抬,半個眼神都沒有遞給杜興,只淡淡道︰“現在滾,我還能放你一馬。”
杜興愣住了,隨即暴怒而起,他在幽州這麼多年,還是頭回遇到這麼橫的人。
他大笑兩聲,“哈哈,就憑你?我不走,你又能怎麼樣?”
他雙手一拍桌面,神情變得凶狠不耐,“把人留下,你可以滾了。”
李劍山等人愣了愣,他們八百年沒見過誰有這個膽子,敢在慶國公面前這樣橫了。
他下意識要上前喝斥,杜興已經徹底不耐煩了,一邊伸手去推慶修,一邊想要摸賈米拉。
但是他還沒踫到慶修,“咯 ”一聲,兩條手臂驟然傳來劇烈疼痛!
“啊!”杜興慘叫一聲,手臂軟軟垂下,“我的手!”
慶修干脆利落將對方不老實的手臂打斷後,抬腳將人踹了出去,“滾!”
“ !嘩啦!”杜興連續撞翻了數張椅子,才重重摔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幾乎動彈不得,哀嚎不已。
整個酒樓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不是,這群人瘋了不成?敢打杜家的公子!?
杜興的護衛們呆愕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三個人連忙向杜興跑去,將人扶起來,剩下的人,面露凶狠。
“居然敢打少爺,你真是嫌命長了!”
眾護衛暴喝,舉拳砸向慶修!
砰砰砰!
酒樓內眾人只見方才還囂張不已的獨家人,轉眼全部被踹飛了出去,像麻袋一樣被扔在了一處。
李劍山等人連刀都不用拔,三兩下便將這群花拳繡腿解決了。
這點本事也敢來惹慶國公,李劍山鄙夷地掃了眼這個蠢貨,“再敢冒犯我家少爺,仔細你們的腦袋,趕緊滾!”
杜家眾護衛打了個哆嗦,方才他們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再不走的話,搞不好這群人真敢殺人。
他們不敢耽誤,抬起罵罵咧咧的杜興,狼狽地滾了。
慶修吃得差不多了,原本的好心情被杜興攪了個稀巴爛,他起身打算上樓時,掌櫃匆匆走了過來。
“這個,這位客官……”掌櫃搓著手,眼神害怕,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慶修擺擺手,“放心,損壞的桌椅會照價賠償給你們。”
“不用不用!”掌櫃擺手擺得慶修快多了,他飛快地道︰“只是我這家店廟小,容不下您這般厲害的人物。”
所以這掌櫃不是來索賠,而是想趕他們走?
慶修掃了眼大堂,方才還在食客,這會已經全部溜之大吉,各個跑得迫不及待,仿佛他們是什麼洪水猛獸。
“掌櫃,這位杜興是誰?”
李劍山足足愣了小半會功夫才反應過來,他眉頭緊皺起來,非常不悅。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教訓了一個紈褲子弟,你反而要將我們趕走?”
“誒呦!我這是小本生意,哪里經得起杜家折騰啊!”
掌櫃朝慶修拱拱手,哭喪著臉,“杜家是我們幽州有名的富商,我這酒樓可不敢得罪他,若是叫他知道,我還留你們住在這里,杜家必然不會放過我的。”
“你們行行好,放過我吧!”
李劍山氣笑了,他還欲與掌櫃理論理論。
慶修卻道︰“既如此,我們換一家酒樓吧。”他們不在乎什麼杜家,但是這掌櫃顯然怕得很,沒必要勉強對方。
“多謝多謝!”掌櫃感激不盡地送慶修離開,一文錢也不收慶修的。
只要這尊大佛願意離開他的酒樓,他倒貼錢也願意!
慶修一行人重新挑了家酒樓入住,李劍山不忿道︰“真是天大的笑話,不過教訓了個紈褲子弟,居然被趕了出來。”
李劍山口中的紈褲子弟,這會躺在家里哀嚎不斷。
“爹!爹!你一定要替我報仇啊!”杜興抱著被夾了木板的手臂,疼得不停嚎叫,“太疼了,我一定要讓那群人好看!”
他杜興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屈辱!?
杜茂才看得心疼,叫來下人,“沒听見少爺說什麼?立刻去打听打听,到底是誰有這個膽子!”
他目光閃了閃,“他們竟敢打斷你胳膊,爹一定會為你報仇!”
話罷,杜興朝外一喊︰“備馬!去東巷的那個小院!”
既然傷他兒子的那伙人武藝不凡,那他便尋一個武藝好的,收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