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修被呂慶天叫了出去,暫時顧不得她。
“小人按您所說,已經將雲中大大小小的煤商整合起來了,建了個商會,專門負責雲中的煤炭運輸!”
慶修有些驚訝,這不就是物流行會嗎?只不過呂慶天建的這個商會,暫時只負責煤炭運輸罷了,發展起來後就是物流行業。
不過現在發展物流業有些過早了,如今的運輸主要靠水陸兩運,陸路仍然是依靠馬匹,水路則是漕運,速度慢,運送的貨物少。
可以等蒸汽火車推廣後,利用或者運輸時,將這個煤炭運輸商會發展成物流行會。
慶修原本打算建個煤炭行會,但是呂慶天已經建了一個,他再建一個就多余了。
他沉吟片刻,先夸道︰“做得不錯。”
呂慶天喜不自勝,謙虛表示︰“哪里哪里,這個商會剛建立起來,還有許多問題,小人也是焦頭爛額。”
慶修還在想怎麼將朱亮安插進去,聞言順勢道︰“那便讓朱亮與你一起管商會,你也能輕松點。”
啊?呂慶天傻眼了,他只是客氣謙虛一下啊,不是真的覺得焦頭爛額,覺得忙不過來。
這時候安插一個人進來,不就相當于奪他的權嗎?
呂慶天憋了滿腹不悅,又不敢在慶修面前表露出來,他勉強提了下嘴角。
“那,那就謝過慶國公了。”
對方盡心盡力辦事,慶修也不會干那種只拿不給的人,何況他安插朱亮進去,並非是只為奪權和掌控雲中的煤炭運輸。
他拍拍呂慶天肩膀,“雲中的煤炭會運出大唐國外,彼時你負責與大唐內,他會負責大唐外,所得利潤,有他一份,自然會有你一份。”
“大唐外?”呂慶天吃了一驚,“可是與塞北胡人,還有阿拉伯商人他們交易?”
慶修微微頷首,“不錯,以後可能還會更遠。”
那些煤礦豐富的國家,他可不打算放過。
呂慶天吞吞口水,這下沒心思計較朱亮會不會架空他了,他自己有多少斤兩,他自己清楚。
整合雲中的煤炭商尚且能辦到,他身為雲中的大煤商,有一定威望,只要利大于弊,其余煤商便願意听他指揮。
可與大唐境外各色胡人打交道,他就沒把握了。听慶國公的意思,是要將煤炭運出大唐,去異國他鄉與胡人交易,他著實沒這個信心。
再者,既然這生意有朱亮一份,也會有他一份,那……也不是不行。
呂慶天豁然開朗,對慶修安排朱亮進來的芥蒂一下子全部消了,且隱隱興奮起來。
大唐外有這麼多胡人,他們長期需要煤炭,意味著這是筆長期生意啊!
他當即道︰“全听慶國公吩咐!”
慶修揮退呂慶天後,回了房間。
剛進房間,一陣香風襲來,隨即一具柔弱無骨的身體攀附上來,賈米拉柔聲道︰“慶國公……”
要不是慶修先認出了對方是誰,這會他手中的杖刀已經將賈米拉扎在牆上了。
慶修捏了捏主動送過來的軟綿兩團,他說這賈米拉怎麼宴會一結束就走了,原來是在他房里候著。
“漢人有句話叫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我們……”賈米拉眨眨眼,手指大膽地往下滑。
慶修一本正經地道︰“那你听沒听過,我們漢人的顛鸞倒鳳十八式?”
賈米拉咯咯笑起來,“沒听過,不如慶國公教教我?”
于是慶修教了她一晚上。
翌日,慶修早早啟程去了雲中鎮。他的夫人們各個貌美如花,他不至于為了個異域美人耽誤正事。
只不過送上門的肉不吃,就像看著煮熟的鴨子飛走一樣,太不像他了。
慶修前腳走,賈米拉後腳就從床上爬起來。
她看著已經關上的門,目光閃爍,有些不屑地想,什麼大唐的慶國公,還不是逃不過美人關。
等她找到慶修的把柄,拿捏住這位慶國公,便能讓他為他們阿巴斯王朝所用。
到時候,不僅西域,甚至大唐疆土,最終都會落入他們手中!
……
慶修對賈米拉的雄心壯志一無所知,當然,他知道了也只會笑話對方天真。
想拿捏他的人,從貞觀元年起便多得很,現在不是被他反過來拿捏住,就是死得差不多了。
雲中鎮煤礦的管事陳二,听說慶修來了,熱情洋溢地帶慶修去礦場。
礦場人人都在忙碌,許多工人是後來招的,有些是慶修來主持雲中鎮煤礦開采時便在的,這會見到慶修,慌忙行禮。
慶修擺擺手,讓他們不用管他,繼續忙。
他過來主要看看雲中鎮的煤礦大致還有多少,以及看下開采效率如何罷了。
慶修在礦場上逛了一圈,總體而言還算滿意,安全措施到位,開采也是流水線作業,一組負責一項內容。
無論是挖礦,亦或是將煤礦運至倉庫,效率均很高。
他回到礦場上建的用以休息的屋子,朝陳二招手道︰“將賬冊拿來我看看。”
“誒,您稍等,小人這就去拿。”陳二笑眯眯應聲,很快將賬冊呈了上去。
賬冊上記錄了每段時間開采的數量,以及運往關中和大唐各地的數量。
慶修翻了兩頁賬冊,氣笑了。
他將賬冊甩到桌上,摩挲著杖刀,似笑非笑地盯著陳二,“所有煤炭皆記在賬冊上了?沒有遺漏?”
陳二一臉懵逼,“沒有啊,這……這賬冊是有什麼問題嗎?礦場上的賬房先生算學甚好,應該不會有遺漏才是。”
說著,陳二拿起賬冊翻了翻,依舊沒能看出什麼問題,茫然地看著陳二。
“這個開采速度,開采出來的數量起碼要比賬冊上記錄的,再多三分之一!”
慶修沒想到,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假賬,數額還這麼大!
陳二像是被嚇到了,哆哆嗦嗦地道︰“少,少了多少?三分之一!?這咋可能呢?”
“我,我去問問記賬的趙先!他不應該會記錯才對啊!”
陳二嚇壞了,連滾帶爬地去尋趙先。慶修給李劍山使了個眼色,對方跟了過去。
沒一會,李劍山押著趙先和陳二過來了。
趙先抖得比陳二還厲害,一見到慶修,腿軟地跪趴在地上。
“慶,慶國公,這,這礦場上的產煤量就是這麼多,小人不敢造假啊!”
慶修面色冷沉,“你當我是傻子?這種開采速度,每月大致能開采出多少煤,我比你更清楚。”
“偷偷昧下了這麼大量的煤炭,你們真是膽大包天。”
趙先抖成了篩子,他還想再說什麼,陳二已經驚怒交加地跳起來。
“趙先!枉我這麼信任你!你居然偷偷昧下了這麼多煤?你良心呢?被狗吃了?!”
“我沒有,我真沒有……”趙先慌忙看向慶修。
陳二氣得滿臉通紅,“你還說沒有,我們認識這麼久了,我對你不薄,還給你找了這份礦場的賬房工作,你就這樣回報我?”
“趙先!你自個想想,你這樣做,還有良心嗎?你自個想想!”
“我,我……”趙先“我”了半天,最終臉色灰敗地癱在了地上,“是,是我干的。”
慶修的神情沉得可怕,如果不是他來了趟雲中,怕是不知道這些人會繼續貪掉他多少煤炭。
“你私吞了多少煤炭,全部一個子不少地給我吐出來。”
慶修沒說如果不全部吐出來會怎麼樣,但有耳朵的都能听出來,要麼全吐出來,要麼拿命來填。
趙先抖了下,一股腥臊味漫延開來。
他居然被嚇尿了。
慶修皺眉,揮手讓人把趙先帶下去。
“把他關起來,再派人去通知他家里,三日後,他家里人若是沒能將這筆錢,或是煤炭交出來,三日後送回去的,就是他的尸體。”
慶修頓了下,補充道︰“再好好審問一下,這麼多煤炭,他全部弄去哪里了。”
雲中煤礦開采的時間不算很短,趙先昧下的煤炭不少,肯定是賣了出去,但問題是,賣去了哪里?
大唐境內?塞北?西域?阿拉伯?
一名家將嫌棄地將腿軟得站都站不住的人拖走。
慶修看向陳二,對方撲通跪下,聲音發顫,“小,小人失察,還請慶國公恕罪。”
“等解決了趙先的事,再來處置你,至于礦場上的事務,朱亮,你先管著。”
朱亮忙道︰“是。”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陳二,等人走了之後,他湊到慶修耳邊。
“這事有些奇怪,趙先看起來不像是有膽子犯下這種事的人。”
慶修听出了朱亮的意思,這麼輕易就被嚇尿了的人,哪有這個膽子犯下這種事?但是……
他淡聲道︰“即便他不是主使,也是從犯或是知情人,否則不會認下這樁事。”
“且先等著吧。”慶修起身,“真死到臨頭了,我不信他還會袒護主謀。”
此外,慶修讓李劍山派人看好城門,不能讓陳二跑了。
……
屋子深處的小房間里,趙先被鎖在這里,沒有人看守,礦場外有人守著,趙先再神通廣大,也沒法在慶修那些家將眼皮下逃出礦場。
陳二溜了進來,他摸出鑰匙開鎖進去。
“陳二!”趙先急忙撲了過來,他死死抓著陳二的手臂,“你听見了,慶國公說了,不把銀子吐出來,他會殺了我的!”
“你別急,這筆銀子我來解決,我會籌齊銀子送到你家里,到時候再讓嫂子送到慶國公那。”陳二溫聲安撫道。
聞言,趙先終于沒那麼害怕了。
他坐在地上,急喘了兩口氣,又狠狠抹了把臉,“我可是替你頂罪的,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我。”
“這是自然!”陳二拍著胸口道︰“我肯定會盡力想辦法救你出去。”
說著,陳二又嘆了口氣,坐到趙先旁邊,“不過,我能籌到的銀子不一定堵得上這個窟窿。”
趙先臉色驟然變了,“你什麼意思?!”
陳二苦著臉,“這煤炭來路不正,賣的時候難免被壓價,而且你媳婦身體不好,她治病花的那些銀子,都是我幫你墊給大夫,可有不少銀子呢,這你也是知道的。”
“剩下那些煤炭我想辦法盡快出手,賣來的銀子我會全填進去的。”
趙先面無血色,慘白著臉道︰“不夠怎麼辦?”
“唉,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你把這罪認了,如果真的……”陳二頓了頓,繼續道︰“你媳婦兒子那邊,我肯定會照顧好。”
“你也知道,如果告訴慶國公真相,你騙了他,一樣逃不掉,到時候我們倆都玩完了,我們家里的妻兒,徹底沒人照顧了。”
趙先驚惶不安,陳二這是讓他……讓他替他去死啊!
他死死抓著陳二衣服,“你不能這樣,方才如果不是你暗示我頂罪,如果不是你昨晚來找我,說如果今日慶國公發現端倪,我先認下來,你會救我出來的話,我剛剛就不會認下這罪名!”
“你以為你不替我頂罪,就能活下來嗎?我私下販賣煤炭的事,你也是知情的,你媳婦生病,也是花了這筆銀子的!”
陳二臉上隱隱有些不耐煩,但屋內昏暗,趙先沒看見。
他又放緩聲音,誘道︰“你想想你媳婦,她身體不好,還要一直吃藥,還有你兒子,你之前不是想送他去學堂嗎?過兩日我幫你送他去!”
“趙先,你想想你家里人!”
趙先手勁一松,滿臉絕望,當初就是因為宛娘經常咳嗽,要經常去藥鋪拿藥吃,而且都是些比較貴的藥,他負擔不起,才答應了陳二,替他做假賬,隱瞞他私下販賣煤炭的事。
如果……如果他把陳二捅出去,他也活不了了的話,那宛娘他們母子怎麼辦?
趙先閉上眼,“……你,你若是不照顧好他們母子,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陳二心中一喜,他面上不顯,鄭重其事地應承道︰“我的為人你還不知道嗎?以前你媳婦生病,哪次不是我幫你墊錢?”
“我們認識二十多年了,答應你照顧他們母子,我肯定會做到!”
當天晚上,陳二深夜去了趙先家中。
宛娘看見他,眼楮微亮,隨即有些著急地抱住他胳膊,“今天慶國公派人過來,說是趙先貪了礦場的煤礦,要我們將貪的錢全部吐出來。”
“他,他沒把你供出來吧?”
“放心吧。”陳二摸了把宛娘屁股,嘿嘿笑道︰“我已經說服那個蠢貨替我頂罪了。”
“他還拜托我好好照顧你母子,所以我今晚就過來照顧你了。”
宛娘笑了,“真是蠢貨,我每次堅持自己去醫館拿藥,他還總是心疼不已,覺得是因為自己在礦場忙,顧不上我。”
“殊不知,我每次都是去你家了,回去時才去醫館撿幾副最便宜的補氣血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