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他了,想死我了。”
陳二攬著人就往床上鑽,惹得宛娘笑了好幾聲,她輕拍了下陳二。
“小聲點,東兒在隔壁呢,他剛睡下沒多久。”
“怕什麼,真叫他知道了,便告訴他,誰才是他親爹。”
話雖如此,陳二還是收斂了些,雖說他覺得趙先能保住性命的可能性不大,但萬一呢?
還是小心為上。
兩人偷偷摸摸地親熱了小半個時辰,陳二起身穿衣服準備走。
宛娘衣衫不整地倚著床頭,有些不高興,“他今晚又回不來,你干嘛急著走?”
“我約了人,那些煤炭要盡快處理掉,不然被慶國公發現了的話,那就瞞不住了!”
陳二忍不住暗罵自己倒霉,偏偏慶國公這時候來了,他上次偷摸運走的煤炭還沒來得及賣出去。
慶國公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走,留在手上太危險了,他只能降價處理掉,這下肯定要虧很多錢。
他火速趕到約好的地方,阿拉伯商人已經在等著了。
“就是這些,按照我們談好的價,五十萬錢,明天你立刻把它們拉走!”
陳二帶他到囤放煤炭的倉庫,給他檢查了後,立刻開口道。
阿拉伯商人眼楮都亮了,這麼多的煤炭,以往他要花七十萬錢才能從陳二手里拿到,不過……
“明天太趕了,你再多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拉得干干淨淨!”
他操著一口有些蹩腳的漢話,試圖和陳二商量。
再多幾天?再多幾天時間,可能他命就沒了!
陳二不耐煩地一擺手,“你要是辦不到,我另外找人,但是你自己想清楚,這些煤炭,你轉手賣出去,少說能賺三四十萬錢。”
“要不是我急著出手,也不會這麼便宜賣給你。”
說著,陳二直接將倉庫一鎖,背著手便要走。
“誒!要要要!我要!”阿拉伯商人急忙拉住他,“後天,後天怎麼樣?”
“這兩日,大唐慶國公來了,雲中朔方查得都嚴,你多給我一天時間準備,後天早上我就拉走!”
陳二想了想,晚一天應該沒關系,點頭答應了。
“那就後天早上,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好極!好極!”
……
敲定了時間後,陳二擔心趙先那邊出紕漏,先喂他吃顆定心丸。
“你放心,我已經找好買家了,他答應三十萬錢,後天清走那批貨,到時候這筆錢,我全部送到嫂子家。”
趙先一怔,“三十萬錢?那麼多煤炭就只賣了三十萬錢?”
“唉,沒辦法,他們看出我們急著出手,使勁壓價。”陳二嘆了口氣,“找不到價格更高,又能在這兩日內清走的了。”
趙先一錘地面,罵道︰“這些阿拉伯商人,趁火打劫,太他娘的賤了!”
罵完,他又有些泄氣,只有三十萬錢,他這條命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趙先使勁揉了把臉,哪怕昨日已經有心理準備了,這會仍然止不住地發慌。
“我昨晚去看了嫂子他們,若是真的……我會替你照顧好他們的。”陳二保證道。
趙先苦笑,如果可以,他更想自己照顧他們母子。
陳二沒有在趙先那里待太久,安撫一通便離開了。
為了以防再有雲中鎮煤礦的情況,慶修和朱亮分頭查了雲中的賬,但凡有貪了銀子,他全部讓他們吐出來了。
這種事不能縱容,一次不重罰,以後便會越貪越多,早晚會出現第二個雲中鎮。
他給他們開的工錢,遠超以前的礦場,這樣都管不住自己的手,他不介意重新換一個人來負責。
不過,李劍山整日在他眼前晃悠,看上去快閑出屁來了。
慶修被晃悠得心煩,“閑的話,帶雲中封地上的兵出去拉練拉練。”
李劍山一听,是個好主意,于是每日大清早都帶人出去拉練大半個早上。
這日,李劍山在雲州城外一處荒地,指揮那群兵痞子負重跑兩個時辰,這種訓練招數,也是他從慶國公那里學來的。
他帶著人剛跑回來,忽然瞥見不遠處那條小道,有一支車隊路過。
這本不是什麼新鮮事,這里雖然荒涼,但是出了雲州往西走的話,也是有商隊走這條路的。
問題在于,這支車隊拉的貨。
李劍山拉了個人過來,指著那支車隊問︰“你瞧瞧,那車上蓋著的是不是煤炭?”
不知是不是比較匆忙,蓋著貨物的白布沒蓋好,露出了一角,看上去就像是什麼黑漆漆的石塊。
那士兵看了眼,十分篤定地道︰“鐵定是煤!我弟在礦場里干活,我去礦場尋他的時候,見過很多回。”
說著,他有些困惑,“可是這里怎麼會有拉煤的車隊?那個是阿拉伯商人吧?”
他們雲中什麼時候會賣這麼多煤給阿拉伯商人了?
李劍山一巴掌拍在這士兵的後腦勺上,罵道︰“操他娘的!這支車隊是走私的車隊!”
雲中的煤炭都是慶國公的,這走私煤炭,豈不就是奪了慶國公的銀子?
李劍山振臂一呼,“兄弟們!把這支膽大包天,在我們雲中走私的車隊截下!送給慶國公!”
遠處小道上的阿拉伯商人,也就是尤瑟夫,坐在車上美滋滋地想著,這批煤炭賣給羅馬人的話,可以賺多少銀子。
忽然,有人跌跌撞撞跑了過來。
“不好了!有官兵!是雲州的官兵!他們朝我們沖來了!”
尤瑟夫驚得連滾帶爬地從車上下來,只見一支軍隊氣勢洶洶地襲來,煞氣騰騰!
一看就知道是真正見過血、上過戰場的軍隊!
他車隊是有護衛,但這些人的三腳貓功夫,哪里會是這支軍隊的對手?
“完了!這下完了!”尤瑟夫腦袋霎時空白一片。
這下不要說賺羅馬人的銀子了,他有沒有命活下來都不知道了!
李劍山沒費什麼功夫,就將這支嚇破了膽的阿拉伯車隊拿了下來。
他挑開蓋著貨物的白布,果不其然,整支車隊運的全是煤炭。
他厲聲暴喝︰“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慶國公的封地上,走私煤炭?”
“這位軍爺,我錯了,我下回再也不敢了。”尤瑟夫求饒道︰“這些煤炭您全拉走,饒過我這回吧,我只走私了這麼一回。”
李劍山冷笑,滿嘴謊話,他懶得和尤瑟夫廢話,刀橫在對方脖子上,問道︰“這些煤炭是誰賣給你的?”
尤瑟夫吞了吞口水,沒吭聲。
下一刻,他脖子一痛,橫在上面的刀直接往里推了半寸。
他連忙交代︰“是陳二!雲山鎮礦場的陳二!這些全是他賣給我的!”
李劍山沒想到,帶兵出來拉練,還得了一個意外驚喜。
他知道礦場少了煤炭的事,膽小如趙先,不太可能是主謀,卻不曾想,陳二膽大至此,慶國公還在,他也敢往外賣煤炭。
李劍山想起來,昨日傍晚,趙先家里人過來求見,說是趙先私下賣煤炭剩下的錢全部找出來了,請慶修今天派人去取,他們孤兒寡母拉不過來。
今早慶修有空,便打算親自去看看,他礦場的三分之一的煤炭賣來的錢,陳二也跟著一塊去了。
李劍山把刀一收,喝道︰“把人帶上,帶去趙先家里,讓他和陳二對質。”
他看這次陳二還敢不敢說自己是失察之罪。
……
趙先家中,無一人敢出聲,宛娘帶著孩子跪在地上,另一邊還跪著趙先和求情的陳二。
旁邊還散著數個箱子,里面裝的是三十萬錢。
因為用紙幣去兌換銀子,太過顯眼,所以陳二私下與他們交易,只收白銀或銅錢。
慶修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這麼久以來,礦場開采出來的煤炭,其中三分之一皆被貪磨掉了。
就只剩下這麼點錢?
他不緊不慢道︰“我說過,給你一次機會,吃了多少就吐多少出來,我可以饒你一命,結果你拿這三十萬錢來忽悠我?”
趙先涕淚四流,拼命磕頭︰“慶國公!我只剩下這麼點錢了啊!我有的全拿出來了!”
“內人身體不太好,光是看病便花了不少銀子,還請慶國公饒我這回吧!”
慶修看了眼宛娘紅潤的臉色,懷疑是趙先蠢,還是趙先以為他蠢。
單看這臉色,宛娘不止沒生病,平時估計沒少喝補藥,身體好得很。
趙先看出慶修不信,急忙道︰“是真的!廚房里還有藥!”
聞言,慶修讓人去廚房里看看,低頭發現宛娘和陳二的臉色皆不太自在。
他挑了下眉,看看躲著他目光的二人組,又看看驚惶卻沒有任何心虛的趙先,隱約猜到了什麼。
趙先該不會真以為他娘子有病吧?
這時,李劍山押著尤瑟夫,還有一整支車隊,包括一車煤炭趕來了。
“我帶人去拉練,結果遇到了這伙走私的阿拉伯商人。”
李劍山將人往陳二面前一扔,咧嘴問道︰“認識嗎?陳二?”
慶修頓時明白了,陳二不知道怎麼說動了趙先頂罪,自己再私下處理掉偷偷囤積的煤炭,將其賣給阿拉伯商人。
結果,被在城外拉練的李劍山撞個正著。
而這三十萬錢,估計只是這次賣出煤炭的錢。
陳二在看見尤瑟夫時,人已經傻了!他為什麼會在這里!?尤瑟夫不是拉著煤炭走了嗎?
他跪癱在地上,試圖掙扎一下。
“他是誰?”
“就是他!”陳二話音剛落,尤瑟夫立刻叫道︰“賣我煤炭的人就是他!”
尤瑟夫半點不敢隱瞞,事已至此,他再隱瞞就是找死,換成其他大唐人,或許他還可以用阿拉伯商人的身份,要求對方放他回國。
然而慶修不會怕和阿拉伯對上,他如果不听話,這位慶國公是真的會殺了他!
尤瑟夫倒豆子似的,將和陳二的所有交易全部抖落了出來。
陳二倒賣煤炭,基本是賣給他們幾個阿拉伯商人,因為他們出價往往比塞北胡人更高。
所以尤瑟夫這一坦白,將陳二倒賣了多少煤炭,賣了多少錢,全說了出來!
陳二渾身僵硬,臉色白得和鬼差不多。
明明趙先答應頂罪了,明明他快渡過這一劫了,怎麼偏偏最後時刻,尤瑟夫撞到了慶修手上!
旁邊的趙先越听越覺得不對勁,“慢著!你說這批煤炭,陳二賣了五十萬錢!?”
“不是說只賣了三十萬錢嗎?”趙先猛地看向陳二,驚怒交加,“你騙我?”
“枉我這麼相信你!你說你會幫我照顧宛娘他們母子,我就連這樣的大罪都替你扛了,結果你騙我!?”
“這廚房里有兩服藥,不過都是些最便宜的補藥。”進廚房搜藥的家將走出來,一手拎著兩服尚未開封的藥,一手拎著裝了藥渣的藥鍋。
趙先呆愣在原地,一個接一個消息砸過來,他幾乎反應不過來。
“補藥……不是治體寒體虛,還有咳嗽的藥嗎?”
那家將稍微懂點草藥,聞言頓時笑開了,“你說這個治體寒體虛?還治咳嗽?哈哈哈!那開藥的大夫定然是庸醫!”
趙先顧不得質問陳二,他滿目震驚地看向自己媳婦,嘴唇抖了抖。
“你……你一直在騙我?所以你才每次堅持自己去醫館,我,我還以為你是關心我在礦場忙了一整天,想讓我多休息休息。”
宛娘低著頭,不敢吭聲,身子下意識向陳二傾斜。
慶修將這出鬧劇收歸眼底,他瞥向宛娘和陳二,看宛娘這下意識反應,這兩人,嘖嘖稱奇。
照顧?這是照顧到床上去了吧?
趙先也很快注意到宛娘的反應,意識到兩人之間有貓膩後,他幾乎氣瘋了!
“你們這對奸夫淫婦!”
慶修看了一出大戲,趙先和陳二直接打起來了,宛娘似乎想上前,又不敢,躲在旁邊,抱著茫然的兒子瑟瑟發抖。
尤瑟夫不嫌事大,在旁邊跟著痛罵陳二,罵幾句又替自己向慶修求情。
看得李劍山挪到慶修旁邊,直搖頭,“押尤瑟夫回來時,屬下真沒想到,事情走向會變得這麼……精彩。”
慶修深有同感,誰能想到,一出貪墨案,還能牽扯到一出照顧嫂子照顧到床上的狗血戲碼。
他看了會熱鬧,就讓人將他們暫時押下去,並讓李劍山帶人去陳二家里搜尋剩下的銀錢。
然後他看向了尤瑟夫。
“想我放你一馬也不是不可以。”慶修道︰“陳二家里的銀錢搜出來後,離我的損失還差多少,你就補上多少。”
尤瑟夫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為精彩。
所以……他不僅這批煤炭沒了,還要把倒貼以前賺的銀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