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臨近中午的時候，還在昏睡的賈勇被電話鈴聲吵醒，他扶著昏昏沉沉的腦袋從床上爬起來，抓起了電話。
電話是同學老大打來的。賈勇吃了一驚，他剛回北京，老大怎麼就知道了呢？
電話里，老大說，他的車就在樓下。等著賈勇下樓去吃飯。賈勇趴在窗台往樓下看，老大拿著大哥大手機，站在一輛皇冠轎車邊，也正仰著頭朝賈勇家的窗口看過來。
賈勇下了樓，上了老大的車。通州沒有老大看得上的餐廳。賈勇一上車，司機就按老大事先的安排往市中心開。
賈勇坐在車上，想起了那天把他從機場往通縣拉的黑車，那也是一輛皇冠車，賈勇也是這樣一種似醒非醒的迷迷糊糊的狀態。
老大的車停在一家高檔餐廳前。服務員把他們迎進一個包間里。老大帶來的秘書忙前忙後地去安排餐食，留下賈勇和老大在包間里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賈勇問︰“我前天才回來，還沒來得及跟你聯系。你怎麼就知道我回來了？”
老大說︰“你忘了，陸浩在我那里有業務。你回來的事情是他告訴我的。”
賈勇道謝說︰“我听我爸爸媽媽說，你來看過他們好幾次，每次來還都帶著東西。謝謝你啊！你今天就是不來，我也會聯系你的。”
老大說︰“我來過幾次。每一次來，叔叔阿姨都跟我聊很長時間。你不在，他們很擔心你。他們都上年紀了，身體也不好。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了。”
老大的話說得賈勇直點頭。
老大勉強抬起他那條沒有生氣的胳膊說︰“我這個樣子，除了買點兒東西，陪著他們說說話，什麼忙也幫不上。你不考慮調回來照顧叔叔阿姨嗎？”
賈勇覺得有些意外，他沒想到第一個來勸他回國的會是老大。
賈勇說︰“巴西那邊的工作剛剛開展起來，我走不開。我媽媽的病情最近比較穩定，家里面有我姐姐照顧。其實，就算我在國內也幫不上忙。我媽媽用的藥，都是進口化療藥，我能做的還是多給家里掙些錢。”
老大問︰“在國外工作收入高嗎？”
賈勇說︰“國外的業務剛步入正軌，差不多一個月一千美元吧。”
“一千美元？”老大說，“也不是很高啊。你知道嗎？你這個收入比陸浩在鉛鋅礦項目公司的收入差遠了。”
賈勇笑著說︰“那不能比啊。鉛鋅礦項目公司現在已經開始正常運作了。那里的工作條件艱苦，陸浩又有職務，掙得多是可以理解的。”
老大試探著問道︰“要是陸浩願意跟你對調，你願意嗎？”
賈勇說︰“這種干部安排不是私下里兩個人商量好就能辦的吧？”
老大說︰“那是當然了。陸浩在鉛鋅礦項目公司工作三年多了。最近你們單位領導有給他調整崗位的意思。問他的意向，他覺得巴西分公司發展得不錯，想去巴西工作。”
賈勇越听越覺得這是設計好的版本，他心里就有一點兒不高興了。賈勇沒有好臉色地問︰“陸浩怎麼不自己來跟我談呢？”
老大說︰“我跟你來談不也是一樣的嘛？你那個暴躁脾氣，他要是跟你談崩了，就不好往下聊了。我不是在你這里還有幾分薄面嗎？你總不至于跟我暴跳如雷吧？再說，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去鉛鋅礦項目公司工作嗎？”
賈勇說︰“此一時彼一時，我現在把巴西分公司的業務做起來了，讓我這個時候撒手是不可能的。”
老大慢悠悠地說︰“那要是你們公司硬要這樣安排呢？”
賈勇問︰“誰啊？季總，還是我師父陳淑娜？”
老大說︰“這種事恐怕她們都定不了。”
賈勇問︰“那誰能定呢？”
老大說︰“王一騰。”
賈勇哼了一聲說︰“要是這樣我就辭職。我不是華藝國貿公司的員工，他愛派誰去巴西就派誰去。”
老大嘆了一口氣說︰“你又意氣用事了。大樹底下好乘涼啊，沒有華藝國貿公司的支持，你在巴西的節能燈生意能做到現在這個規模嗎？再說，辭了職以後你還做不做外貿了？”
賈勇振振有詞地說︰“做啊。我可以以個人身份去巴西工作。我在那邊有客戶，有合作伙伴，重啟爐灶另開張唄。
“我賣的節能燈是工廠生產的，又不是華藝國貿公司生產的。我隨便找一家外貿公司，就能把業務平台搭建起來。從此以後，我跟華藝國貿公司，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老大拿起筷子，一邊示意賈勇吃飯，一邊失落地說︰“算了。我也就是個傳遞消息的。咱倆犯不上為這事較勁。這事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你還是等你們領導跟你談吧。”
賈勇問老大︰“你跟陸浩交往夠深的，他連這種事都托你來談。他在你那邊還一直有業務？”
老大慎重地點點頭，沒有說話。
又過了兩天，賈勇听說師父陳淑娜從廣西回來了，就去辦公室拜訪她。賈勇推開業務三部開放式大辦公室的門，看見一群人正規規矩矩地圍坐在一起開會。
主持會議的劉明英見賈勇來了。趕緊跟大家交待幾句，結束了會議，朝賈勇走來。
劉明英熱情地招呼賈勇在她辦公桌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然後抱歉地說︰“最近來了不少新同事，把你原來的辦公桌都佔用了。委屈你在我這里坐一下吧。”
正說著，一個新同事給賈勇端來一杯茶。賈勇打量著辦公室里窗明幾淨的環境說︰“劉姐，果然是您帶的隊伍，環境衛生搞得真好。”
劉明英說︰“新同事入職以後，我就給他們立了規矩，必須保持辦公室衛生整潔。還有就是待人接物有禮貌。來了客人要倒茶。這些事都是以你為榜樣的。他們還不認識你。把你當我的客人了。”
劉明英拍著巴掌向周圍的同事大聲招呼道︰“大家再聚過來一下，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你們的前輩外貿員，現在常駐巴西的咱們的同事賈勇。大家歡迎。”
賈勇在掌聲中向這些陌生的年輕面孔點頭致意。他轉向劉明英贊嘆地說︰“劉姐，您這隊伍帶得令行禁止，訓練有素啊。”
賈勇環視一周問︰“何專家呢？”
劉明英說︰“這個辦公室坐不下了。他跟紡織品出口小組的兩個人在旁邊的一個小辦公室里。陳經理現在是華藝國貿公司的副總經理了，她有自己的辦公室。可她還是喜歡坐在這里。”
劉明英熱情地拉著賈勇坐下問︰“有消息說你要回國了，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