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陳先生揶揄自己的話，賈勇尷尬地笑了笑，他撓了撓頭，對自己之前說過的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陳先生見狀，擺出一副捐棄前嫌的樣子， 大度地說道︰“所以啊，我們需要雇佣專業的推銷員來拓展業務。”
“推銷員？”賈勇面露疑惑之色，追問道，“可是北明公司的資金這麼緊張，還有資金去雇佣推銷員嗎？”
陳先生解釋道︰“我們要找的是獨立推銷員，與他們建立合作關系。我們公司規模小，資金有限，無法維持一支屬于自己的銷售團隊。
“在巴西，社會保障體系非常完善。我們雇佣一名員工，除了支付工資外，還需要承擔養老保險、工傷保險和失業保險費用。在巴西，人力成本相當高昂，我們是難以承受的。”
在國內的時候，像賈勇這樣的外貿員，還很少注意勞動用工中的保險費用對生產成本的影響。他隱約記得自己的工資條上有這麼一項，可好像也就是幾塊錢的事，象征意義大于實際意義。
賈勇想起給老周供貨的箱包廠作坊里，江老板帶著幾十個小伙子忙忙碌碌的場面。一起去的關先生還說，那是一個工序流程完整，效率很高的出口工廠。
在江老板的廠子里工作的那些小伙子們，還有他打架搶回來的女秘書，他們知道作為江老板的雇員，他們應該享受勞動保險待遇嗎？想到這里，賈勇不免感慨，怪不得出口貨能做得那麼便宜呢。
陳先生不知道賈勇還有這樣的體會，他接著解釋說︰“北明公司與獨立推銷員的合作，跟北明公司雇佣推銷員完全不一樣。我們會為獨立推銷員提供業務分成，他們的收入與銷售業績直接掛鉤。
“如果獨立推銷員能夠成功推銷出更多的產品，那他們就能獲得更多的報酬；反之，如果獨立推銷員的銷售業績不佳，我們也不會有固定的薪金支出，這樣就不會增加我們的成本。”
賈勇說道︰“我理解您說的獨立推銷員，就是一種銷售代理。我的那個客戶老周，他之前進口了兩個貨櫃的日用雜品，其中有一批運動鞋出現了積壓的情況。
“老周想了一個辦法，他在貧民區找一些人去售賣這些運動鞋，采用的也是代理銷售的模式。實際的銷售效果卻並不理想。”
陳先生覺得老周的做法有風險，他用糾正錯誤的語氣，著重強調說道︰“我們不在貧民區做生意。那些住在貧民間里的人，如果想要購買我們的節能燈，就必須到貧民區外面的便利店才行。
“這里的貧民區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它實際上是一個相對獨立的社會，有著自己的組織在運營和管理。它外表破舊不堪，里面的情況深不可測。真正的推銷員是絕對不會進入那個區域的。”
賈勇听到這里，他忍不住追問道︰“您要找的獨立推銷員，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
陳先生知道，到聖保羅時間不長的賈勇，對他說的這套銷售體系還很陌生，有疑問是很正常的。
陳先生琢磨了一下，覺得還是要用賈勇听得懂、理解得了的方式來解釋。他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緩緩說道︰“在國內，一直以來都有‘士農工商’的說法，商人的地位相對較低，被認為是‘等而下之’的。
“然而，在巴西，情況卻完全不同。巴西人沿襲了葡萄牙人的重商主義傳統，對商業活動有著很高的認可度。
“做獨立推銷員的人，他們自身沒有資本，但卻能夠通過銷售別人的產品來創造價值。他們憑借自己的努力和智慧，白手起家，自食其力，實現資本積累。有人把他們看做是自由資本主義的代表，是一種文化符號。
“最早一批來到拉丁美洲的歐洲移民，他們在舊大陸沒有立足之地，是兩手空空來到巴西創業的。後來這些早期移民在巴西佔有了資源富裕起來。
“這樣就形成了新大陸的一種移民文化。在這種文化中，有錢不受尊重，要看錢是怎麼來的。白手起家的有錢人，才受社會尊重。
“獨立推銷員，不是有錢人，但他們是白手起家的人。巴西人相信，在這些獨立推銷員中，會有未來的商業領袖式的人物。所以，獨立推銷員在巴西社會中受到了廣泛的尊重。
“獨立推銷員的從業門檻很低，不需要受過良好的教育。但是，一定要有良好的溝通技巧。要有親和力，會說服人。
“巴西人認為做獨立推銷員是很鍛煉人的。各個年齡段的人都有嘗試做這個職業的。
“在校的高中生、大學生，一邊勤工儉學，一邊積累社會經驗；從基層做起的年輕人，可以豐富社會閱歷，鍛煉溝通能力；成家立業的人，做這一行養家糊口。”
賈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繼續問道︰“那麼，我們應該如何建立跟獨立推銷員的合作呢？”
陳先生面帶微笑，眼神落在一直在忙著整理庫存登記的阿德里亞娜身上，陳先生用手指著她，緩緩說道︰“阿德里亞娜準備了一份招聘啟事，這兩天就會送到報社去刊登出來。”
陳先生稍稍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緒，然後繼續說道︰“現在呢，我們的庫存已經盤點得清清楚楚了，樣品冊也印刷出來了。這個時候把招聘啟事刊登出去，時機剛剛好啊！等那些獨立推銷員們看到招聘啟事後，就會上門來和我們談合作模式的。”
陳先生越說越興奮，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了一些︰“等和獨立推銷員們談好了合作模式，我們就可以讓他們帶上我們的樣品和樣品冊，去各個便利店做上門推銷啦！這樣一來，我們的節能燈很快就能進入市場啦！”
說到這里，陳先生仿佛已經看到了成功的曙光，他如釋重負地拍了一下大腿，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仿佛那些源源不斷流進來的支票和不停打包發出的節能燈都已經擺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