厥木惟喬厥草夭

第240章 穢行困鳳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嘆清蕭 本章︰第240章 穢行困鳳

    閣外,楓紅映著碧綠,三兩畫舫在湖中停歇,不見人煙,反留出一片遐想。

    蕭文景已站起身子,他單手負後,另一只手持著茶盞。

    他笑聲已止,眼眸卻聚焦在了窗外,“很多時候,朕都會在想,若這天下不是朕的,還是否能有眼前繁華”

    “先帝一生圖強勵志,宵衣旰食,片刻不敢懈怠;每遇困局,總免不得嘆息一句‘江山社稷,系于一身,豈敢有片刻輕忽?’那聲音里的疲憊與堅定,至今想來,猶在朕的耳畔”

    他頓了頓,目光仿佛穿透了層疊的楓葉與靜水,投向了更遠的歲月,“朕也想好好守住這份基業,亦深知守江山不易;毀江山,卻在片昔之間”

    “可,自打大哥不在後,朕便如臨深淵,斷不知前路在何處朕以為自己能做個好帝王,卻又在某些事上深感有心無力”

    “其實,朕”他喉頭微動,將後半句更深的憂慮咽下;片刻後,他緩移眸子,終是凝向了沈安若,“在未見兄嫂之前,朕還感有些話難以啟齒,但如今得見兄嫂對出兵北戎一事如此明了,便也無了憂慮”

    沈安若輕輕放下茶盞,端姿間緩抬眉眼,“陛下既稱呼臣為兄嫂,臣也自當將陛下看作至親。親人之間,斷不該遮遮掩掩,將話藏于心底。所以,陛下若是想讓臣親自領兵征討北戎,臣必義不容辭,死而後已。”

    她的聲音很淡,如她剛飲下的那口茶水一樣淡,也如她剛飲下的那口茶水般帶著些許苦澀。

    于她而言,她已做出了讓步,離開景都就意味著不知何年再回,也意味著將與自己的孩子長年分隔兩地。

    盡管,太師趙衍會將世子齊琛帶離景都,可她身為人母,又怎忍心小齊琛打小就生活在北疆苦寒之地

    ——小齊琛還未見識過景都繁華,亦沒機會到處走一走、看一看,來不及結交朋友,更別說能如他父親般結識一位紅粉佳人了。

    何況,她一旦去往北疆,也要立馬投身戰事;她親眼目睹過戰爭的殘酷,也親眼見過無數鎮北軍將士無聲倒下,尸堆成山。別說照料齊琛了,能否保齊琛無恙都成問題。

    蕭文景仿佛能看出沈安若眸中的不忍與那深不見底的憂懼,他自然知曉沈安若並非是在自身安危而擔憂,所凝聚的點也是那尚不知離別為何物、天真懵懂的稚子身上。

    他微微啟唇,唇角那抹似有似無的淡笑,已在悄然間染上了一絲勘破世情的寂寥,“當下之大襄,並不缺少能征善戰的將軍,卻著實缺少一根足以震懾四方、定鼎乾坤的‘定海神針’…”

    他話音微頓,目光從沈安若身上移開,重新投向窗外那片象征著大襄安寧的楓湖景致,其聲低沉而清晰,亦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這‘定海神針’,須深植于朝堂之上,根系脈絡通達六宮,能調和陰陽,安定人心;須有足夠的威望與根基,令宵小之輩不敢妄動,令邊疆之敵聞之生畏;更須…能護住大襄未來的根本”

    他沒有說下去,因為只要說出下面的話,他和沈安若必會陷入一場沉寂,而如何表達出下面的話又是一種藝術。

    是的,藝術——說話的藝術。

    能言善辯者,必能動容人心。縱是無理要求,亦能佔得三分上風。

    所以,他必須一擊命中,讓沈安若斷無回拒的理由。

    短暫思量,上百種表述已然在他腦海中一一篩過,終在一聲緩嘆下,帶著一種近乎托付重任的鄭重,一字一字道“兄嫂應當知曉,朕尚無子嗣。國無儲貳,則神器懸空,朝野難安。古往今來,多少禍亂皆由此起?朕每思及此,夙夜難寐。為固江山之基,安天下之心,朕意已決——立世子齊琛為皇太子,承繼大統,以正國本!”

    沈安若猛怔,驚眸散亂間手臂踫倒了身前茶盞,茶水快速流落到她的衣裙之上,她竟絲毫無感,亦不察覺到燙

    蕭文景听到茶盞踫觸桌面的聲響後,當即回眸,慌不擇路地跨到沈安若身前;期間,他無了帝王的威儀,腰身重重磕在堅硬的桌沿上,身形一個趔趄,又帶倒了身下的圓凳。

    但,他並沒有上手,一刻駐停在距離沈安若三尺處,眼眸無光,靜看著茶水持續滴落。

    ——他很清楚,在沈安若未答應之前,他仍要喚沈安若一聲‘兄嫂’。

    ——他也很清楚,自己乃是整個大襄的主宰,斷不可失了威儀為兄嫂擦拭衣裙。

    沈安若始終無言,如木頭般穩坐,遲遲未曾移動半分身形。

    ——她應是真被嚇到了。

    她的腦海中絕非一片空洞,相反,那里面正掀起一場無聲的、足以撕裂心神的颶風!

    ——琛兒! 這名字在她意識深處炸開,帶著滾燙的恐懼。

    ——儲君?太子? 這兩個無上尊榮的稱呼,卻又如淬了毒的枷鎖,瞬間勒緊了她的呼吸。

    ——齊琛那懵懂無知的臉龐,在她眼前晃動了無數次,她沒有看到一絲美好,反倒看到了無數雙隱于黑暗,且閃爍著貪婪與惡意的眼楮正在對齊琛張牙舞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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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蕭文景又怎會給她過多反應的時間呢?

    他必須快速拿下沈安若,否則,就只能等素棠入閣,用那提前備好的酒,迫使沈安若就範了。

    ——非萬不得已,他絕不能這樣做,因為只要這樣做了就一定會留下後患。

    ——雖能如願得到沈安若,可一旦沈安若清醒過來,又是否會認命呢?

    ——就算生米已煮成熟飯,但沈安若若因此自戕,三十八萬鎮北軍必會興師問罪。

    “朕知兄嫂一時無法接受,但,唯有如此,方能定鼎乾坤,令覬覦者息念。這,不僅是為了安穩朝綱,更是為了大襄的萬世基業呀!在出征北戎之前,朕必須達成此事”

    蕭文景的聲音已越發柔弱,弱弱的聲音中帶著愧意和無恥,“兄嫂也說過,兵戈一動,便如江河決堤,非旦夕可收。朕與大哥情同手足,眼下琛兒便是大襄未來的希望所在若不能在發兵北戎前,定下此事,恐戰事遷延,國本動搖,禍患必生”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已預見那可怕的未來,“戰事順遂尚可維系一時,然兵家無常,一旦前線受挫,國無儲君,則人心惶惶,根基不穩。屆時,朝野內外那些居心叵測之輩,為求自保,必生異心,鋌而走險輕則擁兵自重,割據一方;重則舉旗反叛,禍亂中樞若真到了這般境地,我大襄國祚危如累卵,傾覆之禍,只在朝夕之間”

    “朕這般懇請兄嫂,不是為了讓兄嫂再披戰甲沖鋒實乃懇請兄嫂以一身之德望,坐鎮中宮,母儀天下,也好使我大襄江山永固,萬世無虞!”

    他目光灼灼,帶著破釜沉舟般的決絕,字字如錘,“朕知此言唐突,更知此請逾矩。然朕之心意,天地共鑒!朕願以這萬里山河為憑,在此立誓若兄嫂肯應此位,自今日起,朕之身側,六宮虛設,唯你一人!此心此志,至死不渝!”

    沈安若微晃起來,如無魂魄的紙人般難以支撐身體,她雙眸空洞似帶著前所未有的茫然

    不,那不是茫然,而是一種死絕、看不到希望的眼神,就仿佛世間唯留她一人生還,四周又皆是焦土,毫無半分生機。

    “臣有些乏了,就先行告退了”

    她只言出了這一句話,平淡且毫無波瀾;她也沒打算征得蕭文景的同意,遲遲跨步,欲直接走出“攬月軒”。

    眼見再無半分回轉,蕭文景的眼角突得擠出一抹狠絕,輕叱一聲素棠的名字。

    素棠似已在門外久候多時,第一時間翩然入閣。

    他唇畔含著一抹似水般柔膩的笑,縴縴素手托著一盤精致酒菜。

    他既未行禮,也未抬眸看蕭文景一眼,反倒如一片輕雲般,柔柔地阻在了沈安若身前,幾不可聞、卻帶著夾子音,輕嘆道“听聞戰事欲起,素棠這顆心吶,就懸了起來…想著,郡王爺您這樣的巾幗英雄,定是片刻都坐不住的我這“雲闕閣”呢,白日里也備不出什麼山珍海味來…索性,略備薄酒,斗膽敬您一盞,就當是…提前為您踐行了…”

    他本以為沈安若不會輕易喝下,嘴角微動,似也想好了接下來的說詞。

    誰料,沈安若竟連眼都不眨地端起盤中酒杯一飲而盡

    她的雙眸依舊空洞,從起身的那一刻就固定在了前方,沒有偏移過,也從未看過誰

    素棠見狀,綻出滿臉的不可思議;些許遲疑後,連忙叫好,喜笑顏開,“哎呀呀~郡王爺!您可真是…痛快!爽利! 真真兒是女中豪杰,不讓須眉!這杯踐行酒喝得如此果決,半分猶豫也無,足見您殺伐決斷之心已定!北疆將士若知您這般雷厲風行,定會士氣大振!奴家再敬您一杯,預祝您旗開得勝,早日凱旋~!”

    這次,沈安若沒有回應,無聲地繞過素棠,朝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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