厥木惟喬厥草夭

第241章 顧念護主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嘆清蕭 本章︰第241章 顧念護主

    “攬月軒”的雕花木門就在眼前,此刻卻在視野里模糊晃動。

    沈安若雙膝驟然一軟,頭沉身輕,仿佛魂魄要與軀殼剝離。

    她急急跨出幾步,彎臂猛地撞上雕花門框,另一只手無力地拂上額際,觸手一片濕冷。

    白日里的“雲闕閣”的確清靜,卻絕非素棠所言那般空無一人。

    她只是微微一瞥,已見對面廂房有人走出。

    一側廊道,又逐漸響起登梯的腳步聲——那動靜,絕不止七八人。

    漸漸的,一股陌生的熱流自她丹田竄起,極快地酸軟著她的全身,已然再難站穩。

    可,她的意識偏偏在這一刻異常清醒,腦海中飛快映射著種種不堪

    ——是的,她被算計了。算計她的是素棠,亦是那默不作聲的蕭文景。

    ——她萬沒想到,堂堂大襄天子,竟能卑劣至此。

    ——此刻,“雲闕閣”本身便是那精心打造的囚籠。

    她數次拂額晃首,柳眉越發緊皺,能明顯感受到門外的腳步聲正朝自己靠攏。

    腳步聲很碎,踩在木質廊道上,且發出著令人心頭發緊的悶響。

    一聲,又一聲,不疾不徐,卻精準地碾在她驟然加速的心跳節拍上,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她試圖將發軟的身體貼向門框,如此也能騰出雙手進行反抗。

    怎奈,指尖用力到泛白,卻幾乎感覺不到門框的堅實,只有自己體內那一陣陣虛浮的燥熱和無法控制的輕顫。

    突然,門外的腳步聲相繼停住,她知道自己斷難跨出房門。

    ——就算拼盡全力跨出,也定會被不下十人阻回。

    再回看蕭文景,已悠然坐下,不僅自斟自飲著,其嘴角似還含上了一抹譏誚。

    ——那譏誚並非全是譏諷,更帶著得意和勝券在握。

    沈安若不想成為任人宰割的魚肉,她很清楚身為女人,一生的機會並不多。

    在屈指可數的機會中,亦有數不盡的陷阱和深淵。

    這也導致女人根本就無法犯錯,只要錯一次,便足以毀掉終生。

    她不知道自己就此倒下後會遭遇什麼,但,無論遭遇什麼,她都斷難再以鎮北王妃自居。

    ——很多時候,女人所在乎的並非是貞潔,而是無法扭轉的惡果。

    ——與惡果相比,貞潔自然微不足道;可有些女人的貞潔,恰又是她的命。

    沈安若的呼吸已變得急促且壓抑,她在血液沖上頭頂的嗡鳴聲中昂首閉眼,又猛地睜眸,一股腦的朝一長椅跌撞而去。

    蕭文景毫不在意,依舊在慢飲著杯中酒。

    他就好似有必勝的把握,沈安若也仿佛如一只被拴上腿的螞蚱,再如何蹦都不過是徒勞一場,壓根就逃不出這方寸之地。

    一旁的素棠亦在悄然間含上了一抹陰笑。

    在他看來,沈安若想要靠近長椅,無非是想找個有背靠的椅子坐下,如此也能更好地支撐身體,不至于過于狼狽。

    然,他們二人都忽略了一個事實,那便是長椅靠著窗台,只需踏椅斜上便能破窗而出。

    果不其然,沈安若並沒有落座長椅,還真就咬緊牙關、鉚足全力,踏椅橫臂縱身撞了出去。

    只听“ 嚓——嘩啦”連續作響,長椅後的那扇窗已被她決絕的身軀赫然撞開,緊接著傳出無數瓦礫落地的聲響。

    蕭文景猛怔,素棠也瞬間黑了臉。

    蕭文景將手臂滯停在半空,酒杯也頓在了半空;素棠第一時間沖向窗台,再回眸時臉色更顯慘淡,除了有求生的恐懼外,還頻頻閃動著不可思議的顫眸

    “陛下鎮北王妃她她就懸在窗檐邊隨時都會墜落”

    蕭文景的指節突得一緊,酒杯在他手中驟然稀碎,緩落手臂間,喃道“將她帶回來。她已飲下杯中酒,絕不能讓她落于他人之手”

    他的聲音很輕,幾乎無波瀾,就像是灑落湖面的月光,卻沒人知曉湖底藏著什麼。

    素棠的眸中再次綻出一抹可怖,顯然他沒辦法遵旨行事。

    隨著雙眸不停眨動,他也顫顫巍巍地走到了蕭文景身旁,“陛下,“雲闕閣”前已圍滿了百姓沈安若的畫像早已在坊間廣為流傳,不管能不能確認下她鎮北王妃的身份,只要有三分相像就能引起百姓的關注”

    蕭文景緩緩側眸,靜靜地凝視著素棠,無聲且死寂。

    突然,他抬起左臂,順著素棠的肩頭滑下;他滑動的很慢,像是在輕拂,又只觸摸著衣袖表層

    待滑至手腕處,他猛地下抓,用力握住了素棠的手。

    素棠如觸電般下意識退身,雙眸也如觸電般怔得溜圓,兩人的手和手腕間也形成了斜垂的弧度。

    蕭文景見狀,淡淡一笑,“你覺得普天之下還有什麼是朕得不到的嗎?朕要你帶人抓回沈安若,試問誰人敢阻?!”

    素棠赫然清醒——帝王既已下旨,那他素棠就是奉旨辦事,代表著絕對正義,亦代表著皇權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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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沒等他抽離手臂,樓下已傳出一陣躁動,還有一人干脆喝出了響亮口號,“窗檐上的人正是鎮北王妃,弟兄們!誓死護下王妃!”

    蕭文景當然也听得一清二楚,他深吸著氣,慢慢起身;這氣吸得很緩很長,吸氣間他也閉上了雙眼

    就在某一瞬間,他如電光石火般甩開了素棠的手,隨之睜眼,長長地緩出一口氣。

    他眸中殺意已濃,其聲更沉,“無論樓下是誰的人殺無赦!”

    素棠連忙躬身領旨,緊接著踏出“攬月軒”那雕花木門,便有不下十五人隨在其後。

    蕭文景也沒閑著,他一步一步地走到窗台前,垂眸撫摸著被沈安若撞斷的木笄,雙眸又似抬非抬,沉寂了許久。

    ——原來,沈安若方才那一撞,已抱了必死之心。

    ——誰都沒注意到底層窗台之上還有一圈窗檐;若無窗檐,沈安若已然墜落,不死即傷。

    ——倘若,一個女人可以為了貞潔連性命都不顧,那縱使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也斷難如願。

    但,即便他知曉了沈安若的決心又如何呢?

    沈安若已飲下提前備好的酒,酒中是這世上最能使人意亂情迷的毒藥。

    事已至此,絕無回轉。

    蕭文景很快便無了半分愧意和懊悔,因為接下來他要救沈安若的命。

    ——最能使人意亂情迷的毒藥,自然也只能由男人來解。

    ——他貴為天子,絕不辱沒沈安若的身份,也唯有他親自解毒,才能保住齊麟昔日的威嚴。

    是的,他又一次想到了齊麟,在他心底始終留有齊麟的位置,這位置很重,分量也足夠足。

    從一定意義上講,他必須維護齊麟的顏面,不止因齊麟是他的大哥,還因齊麟是他此生都敬佩的“神”。

    ——神,多麼虛無,又高不可攀的字眼。可這字眼並非無法觸及,凡為偶像者,皆有成神的條件。

    ——他又怎能任由心中敬重的神被凡夫俗子玷污呢?沈安若既是鎮北王妃,當然也是齊麟的一部分,且如今還是唯能代表齊麟的存在。

    所以,他已再次露出了淡笑,近乎陶醉,又有些痴的淡笑,“這木笄終是不夠結實,否則,又怎能攔不住大嫂您呢?”

    他淡淡看向沈安若,沈安若正如一只小羊般趴在窗檐邊緣,小羊是溫順可愛的,而沈安若卻強撐著身體,一只手緊摳著窗檐縫隙,另一只手緊扣著檐邊。

    她正在不停地晃動著腦袋,試圖想使自己清醒些

    可她如此做,非但不能減輕藥效,還越發有些神志不清了

    此時此刻,蕭文景是可以直接跨出窗台拽沈安若上來的,但,他貴為天子又怎能輕易露面

    何況,窗外已聚攏了數不盡的百姓——天子勇救鎮北王妃的確能成為一段佳話。

    可若是沈安若清醒後,公然對抗皇權,將他與素棠這些下三濫的手段公之于眾,他又要如何收場?

    ——眼下,最穩妥的辦法也是不露面。

    ——只要不露面,無論今日結局如何,都絕牽扯不到他身上。

    然,樓下皇城司的人已紛紛圍上,甚至還有不少人攤開著雙臂,準備隨時接住搖搖欲墜的沈安若。更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早已沖進了“雲闕閣”。

    或許,這便是素棠遲遲沒在樓下現身的原因——素棠已被皇城司的人堵住了去路。

    “大嫂朕若知你如此剛烈,斷不會行如此卑劣之舉。可事到如今,也唯有朕能救您了”

    蕭文景低吟一語,又拋出利害,“大嫂應該已能感受到所中之毒為何物若,大嫂執意想被他人所救,那待會兒也注定會丟盡顏面,露出恬不知恥的一面”

    “朕覺得大嫂您還是自己上來吧哪怕拼盡最後一分余力,朕也能助您脫困。”

    沒人知道他是如何說出這般厚顏無恥的話的,他反倒覺得自己說的很在理。

    他竟想讓沈安若重回房中,且還是僅憑余力爬回房中,待爬到他能伸手的位置時,他也能拉拽沈安若一下。

    可重回房中,無疑是羊入虎口,沈安若方才所做的一切掙扎也皆會成為一場笑話。

    但,蕭文景的話雖無恥至極,卻能在某種角度立住腳。

    從一定意義上講,他蕭文景的確是唯一能解救沈安若的人。

    沈安若不知所中之毒的藥效,假如待會兒她真會展露不堪,又是脫衣,又是撲人的,還真就不如如了蕭文景的願。

    ——蕭文景畢竟是帝王,帝王能用一萬種方式去掩蓋丑陋,亦能用一萬種方式使某事消散,只當從未發生過。

    ——她已沒得選,這或許已是她保全齊家顏面的最優選。

    ——有時,最優選也往往是沒得選,不然也絕成不了所謂的最優選。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並不是一句謊言,這世上除了生,還有死;有死才有生,有生方有死,就看如何去理解、去看待。

    接下來,沈安若的確用盡余力翻轉了身子,卻也是自殺式翻轉,身體直墜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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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素棠也憑借一枚金牌沖出了“雲闕閣”,眼見縱身便可在空中接住沈安若,他的嘴角也綻出一抹竊喜。

    他已顧不得許多,剛踏出閣外就縱躍而起。

    他不惜暴露輕功,也要替蕭文景完成心願。

    說時遲那時快,不知從何處竄出一道身影,那身影飄逸如仙,接住沈安若之刻幾乎沒有下墜的重感,就那般輕輕地來,輕輕地接住了沈安若的身體。

    不僅如此,那身影還在空中直踹素棠的胸膛,將素棠掀翻在地。

    隨後,孤露高抬手臂,一聲輕叱,“鎮北軍十八女將在此,恭迎鎮北王妃回府,閑雜人等速速退讓!”

    話落,月華、墨影、菱枝、旭陽;海樓、四澤,以及梨淚、丹闕也相繼現身,並撥開人群。

    蕭文景已在樓上看的牙癢癢,恨不得親自躍下將樓下之人殺干殺淨。

    素棠也不甘示弱,來不及整理衣裝,喝叱已出,“來者何人?可知當眾劫走靖朔郡王乃是死罪?!”

    “吾乃北疆軍師顧念,奉命前來護主,阻者死!”

    那身影飄逸如仙之人竟是顧念,他先是點了沈安若幾處大穴,沈安若當即昏睡。

    然後,他大步側走,就要離去。

    素棠疾步湊上,再次高舉手中金牌,“此乃聖上御賜金牌,見此金牌如聖上親臨,汝既是北疆軍師,就該听從聖令!”

    顧念直視前方,盡管素棠就擋在他身側,他也沒斜一下眼,“你怕是沒听清楚我方才的話——吾乃北疆軍師顧念,奉命前來護主,阻者死!”

    “若你不想死,就速速滾開!”

    素棠先是一愣,又沉沉一笑,不忘掩嘴,“我方才就想問你到底是奉了誰的命”

    “自鎮北王死後,靖朔郡王便是北疆之主,此刻,郡王就昏睡在你懷中,可沒機會下令”

    “既不是郡王爺下的令,你的主子又是誰?!”

    顧念臉一橫,冷冷道“閣下當真是不要命了”

    說罷,他便抬腳再次直踹,素棠輕盈移身,輕松躲過,“你真以為能傷到我?!若不是你剛剛冷不防地出現,又怎能從我手中奪走靖朔郡王?!”

    兩人就此大打出手,九大女將也縱身來援。

    盡管,素棠身後有不下十五人,卻終究不是顧念和九大女將的對手。

    再看皇城司的人,那是各個目瞪口呆,斷不知該助誰,但,數萬禁軍已從後方趕來

    這仿佛就是一瞬間的事,就在眾人纏斗間,禁軍早已佔據優勢,將顧念一行人層層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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