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辰指尖剛觸到水晶棺邊緣，便被一道冷意反震回來。
他踉蹌半步，卻見棺中懸浮的軒轅劍碎片突然震顫，竟與他胸前的鎮北神玉遙相呼應。
“是執印人的血。”
沙啞的呢喃從背後傳來。
東辰猛回頭，只見鬼王的魂魄虛影不知何時立在水晶棺旁，透明的身虛體裹著一副殘甲，手里還攥著那柄萬魂幡。
他的魂體已被風雪蝕得模糊，唯獨眼眶亮得驚人︰“當年，軒轅劍受七龍脈摧毀，支離破碎，淪為凡鐵。禹王以身重鑄軒轅劍，用自己的血融合劍身碎片，用魂魄修復劍靈，用‘補天術’重塑軒轅劍上的天道規則，使寶劍重塑榮光。”
他頓了頓，“您身上的鎮北神玉，便是與軒轅劍溝通的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軒轅劍便是禹王，或者說是禹王精神的傳承。”
話音未落，棺中軒轅劍碎片突然迸發刺目金光。
東辰本能地抬手遮擋，卻見金光中浮現出一幅畫面——
三千年的雪比今日更狂。
年輕的禹王站在斬龍台上，玄色戰袍被血浸透，手中握著一柄比他還高的青銅劍。
八千鎮北軍跪在台下，鎧甲上的冰碴子閃著冷光；
九首妖龍的尸體橫陳在側，每顆頭顱都冒著青煙，卻仍有黑血從斷頸處汩汩涌出。
“此劍為本王重鑄，不僅蘊含著本王生平遺願，更是鎮北軍軍魂的象征——永世為戰，護佑萬民！”
禹王的聲音震得雪山簌簌落石，“待我坐化之日，劍分三片，一片鎮結界，一片鎖地脈，一片……”
他咳出一口黑血，染紅了劍刃，“一片，等一個能替我鎮北軍平反的人。再”
畫面驟然破碎。
東辰這才發現自己滿臉是淚，掌心的鎮北神玉燙得幾乎要燒穿衣襟。
而水晶棺中的軒轅劍碎片已不再排斥他，反而輕輕震顫著，像是在催促他觸踫。
他深吸一口氣，將手掌按了上去。
剎那間，記憶如潮水倒灌——
他看見自己穿著玄色戰甲，站在芒碭山的烽火台上，懷里抱著凍得硬邦邦的炊餅。
老卒舉著酒囊灌酒︰“主上，等打完仗，您說要帶我們去天梯看星星。可這天梯真有那麼高？”
“高得能把雲踩在腳下。”東辰一怔，笑著把炊餅塞進老卒手里，“等殺了九首妖龍，咱們就架雲梯，直通九霄。屆時，我帶你們回家。”
“九霄有什麼？”
“有……”
他望著遠處被九首妖龍陰影籠罩的山河，喉結滾動，“有不用再守邊關的太平。”
畫面再次破碎時，東辰感覺有什麼東西從靈魂深處甦醒。
他的指尖泛起淡金色微光，竟與軒轅劍碎片融為一體。
“叮——”
一聲清越劍鳴響徹宮殿，原本靜立的八千尸骨突然動了。
最靠近水晶棺的士兵最先抬起頭，他眼眶里的幽火“騰”地躥高，銹跡斑斑的長矛“當啷”落地。
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機械的動作逐漸有了生氣，他們僵硬地轉動脖頸，喉嚨里發出含混的嘶吼︰“鎮北軍八千斷後將士，恭迎主上歸位！”
“你們……”
東辰喉嚨發緊，他沒想到這些肉身雖已失去魂魄，但根深蒂固的執念，使他們尚存部分意識。
他伸手想去踫最近的士兵，卻被對方粗糙的手掌扣住手腕。士兵的手指冰涼，卻帶著活人般的力度︰“末將張鐵牛，隨主上守了芒碭山八年。末將的魂……還在。”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當年九首妖龍啃主上的腿時，末將舉著刀沖上去，可它……它太硬了……”
張鐵牛的瞳孔突然渙散。
他的身體開始崩解，像被風吹散的沙，連鎧甲都化作點點熒光。
東辰想抓住他，卻只觸到一片虛無。
“都給我回來！”
他嘶吼著拔出太淵劍，劍氣掃過之處，崩解的士兵殘骸竟暫時穩住了身形。
可這只是杯水車薪——每過一息，就有三四具尸體化作熒光消散，他們的聲音卻在他腦海里炸響︰“主上，天梯的星星亮嗎？”“主上，炊餅烤焦了能再烤嗎？”
“主上，末將的娘……是不是還在村口等我？”
“夠了！”東辰猛地轉身，太淵劍插入地面。
劍氣震得水晶棺嗡嗡作響，那些消散的熒光竟重新凝聚成尸體，只是他們的動作更機械了，眼眶里的幽火變成了血紅色。
“執印人，這是往生咒的反噬。”
軒轅劍碎片突然震動，一道虛影從碎片中升起——正是軒轅劍的劍靈。
此刻他的身形更淡了，像要融化在空氣里，“咒術靠的是執念維持，他們執念越深，維持的時間越久。如今像，他們已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主上’，執念便崩塌了。”
“那怎麼辦？”東辰攥緊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們散成灰？”
劍靈沉默片刻，目光落在那些仍保持著沖鋒姿態的尸體上︰“除非，您能幫他們找回魂魄。但據我所知，他們的魂魄早就灰飛煙滅了。”
東辰突然咧嘴笑了，“那卻未必，他們的魂魄還在！”
正說間，手臂一抬，祭出八千靈位，每一個靈位中都裹著一個靈魂。
東辰言簡意賅問道︰“應該如何將二者融合？”
劍靈震驚片刻，回答道︰“以自身靈力為源，以鎮北神玉為引，以往生不息咒為法，方可將二者融合。不過，此法只能將二者暫時融合，若想徹底融合，須結九天拘魂大陣。”
東辰皺了皺眉，先是將鎮北神玉拋向空中，形成指引星圖。
然後將八千靈位懸于星圖之下，靈位上光芒閃爍，那些被困其中的魂魄似有所感，開始躁動起來。
他大喝一聲，運轉磅礡靈力，試圖將八千魂魄和八千軀體一一融合。
剎那間，宮殿內狂風大作，靈力四溢。
每一個魂魄與軀體融合時，都爆發出強烈的光芒與能量波動。
有的魂魄抗拒著進入軀體，仿佛對這世間仍有恐懼；有的軀體排斥著魂魄，像是在堅守著死亡的寧靜。
東辰咬緊牙關，額頭上青筋暴起，雙手不斷變換法訣。
隨著時間推移，已有部分魂魄成功與軀體融合，那些士兵緩緩睜開雙眼，眼中重燃生機。
然而，仍有許多魂魄與軀體僵持不下。
突然，軒轅劍碎片光芒大盛，劍靈的虛影挺身而出，加入了融合的過程。
他釋放出柔和的光芒，安撫著那些躁動的魂魄與軀體。
在劍靈的幫助下，融合的進度加快。
最終，八千鎮北軍將士全部魂魄歸位，他們整齊地站在東辰面前，齊聲高呼︰“願隨主上，再戰天下！”
就在這時，水晶棺突然劇烈震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