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高穿了件灰色襯衫，老鄭則套了件深藍色外套，手里還提著一個裝著水果的網袋，看上去更像來給孩子送東西的親屬。
“今天咱們重點看細節，別被表面功夫騙了。”周志高壓低聲音，跟著上學的學生走進校園。
食堂門口的景象和昨天截然不同。
原本模糊不清的預制菜包裝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新鮮的蔬菜和肉類，工作人員正戴著口罩和手套，在透明的操作間里切菜、炒菜。
學生餐窗口前，擺著兩葷一素的套餐，米飯冒著熱氣，旁邊還放著免費的湯桶。
“師傅，給我一份學生餐。”周志高遞過飯卡，心里卻沒放松警惕。
窗口里的工作人員笑著接過飯卡，麻利地盛好飯菜“您放心，現在都是新鮮食材，每天早上剛送過來的。”
“昨天教育局的領導還來檢查過，說以後要天天公示食材來源呢。”
周志高接過餐盤，仔細看了看，紅燒肉色澤鮮亮，青菜翠綠，確實是新鮮食材。
可當他走到教師餐桌區，卻發現了不對勁。
教師餐雖然也是兩葷一素，但肉的分量比學生餐多了近一倍，湯里還飄著蝦仁，而學生湯桶里只有蛋花和紫菜。
“師傅，怎麼教師湯和學生湯不一樣啊？”周志高故意問道。
工作人員愣了一下，趕緊解釋“教師上課辛苦，需要補充營養，以後我們會調整，盡量做到一致。”
離開食堂，兩人又去了學生宿舍。
男生宿舍的樓道已經打掃干淨，牆壁上的涂鴉被白色涂料覆蓋，損壞的燈泡也換了新的，每個宿舍還多了兩台電風扇。
“這整改速度倒是快。”老鄭小聲說。
周志高卻皺著眉頭，走到宿舍的窗戶邊，窗框上的銹跡還在，玻璃上的裂痕只是用膠帶粘了粘，顯然只是做了表面清理，沒有徹底維修。
“阿姨，這窗戶什麼時候能換啊？下雨天會漏雨吧？”周志高問正在整理床鋪的宿管。
宿管阿姨嘆了口氣“說是下周會安排人來修，不知道能不能兌現。”
“昨天校長還說，以後會定期檢查宿舍，有問題及時處理，可以前也這麼說過。”
從學校出來，兩人直奔市第三人民醫院。
剛走進大廳，就看到護士站里的護士都在忙碌，有的在給患者掛號，有的在引導患者去科室，臉上帶著微笑，再也沒有昨天的不耐煩。
內科診室里，昨天擅自離崗的李醫生正坐在桌前，認真地給患者問診，旁邊還站著一位年輕的實習生，在筆記本上記錄著。
“醫生，我最近總覺得頭暈，您幫我看看。”周志高坐在診桌前，故意裝作不舒服的樣子。
李醫生趕緊拿出听診器，仔細听了听他的胸口，又詢問了癥狀，語氣耐心“您別擔心，可能是最近沒休息好。”
“我給您開個檢查單，做個血常規和血壓檢測，結果出來後咱們再看。”
周志高接過檢查單，心里卻清楚，這只是因為知道他可能來檢查，才表現得這麼認真。
“老鄭，你去繳費處看看，能不能插隊繳費。”周志高給老鄭使了個眼色。
老鄭點點頭，走到繳費窗口，故意對工作人員說“同志，我著急去做檢查，能不能先給我辦一下？我認識你們醫院的張主任。”
工作人員卻搖了搖頭，笑著說“不好意思，現在都是按號排隊，不管認識誰都不能插隊。”
“您要是著急，可以去自助繳費機試試，那里人少。”
離開醫院時，周志高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表面功夫做足了，但能不能堅持下去，還得看後續監督。”
回到市政府，周志高立刻召開會議，當著教育局局長王強和衛健委主任張磊的面，把看到的細節一一列出“學生餐和教師餐的分量差距、男生宿舍未更換的窗戶、醫院醫生態度的轉變，這些都說明整改只是初步的，還沒落到實處。”
王強和張磊的額頭滲出冷汗，趕緊表態“周部長，我們一定加強監督，確保整改到位。”
“教育局會派專人駐校，每天檢查食堂食材和宿舍維修情況。”
“衛健委也會建立醫院服務評分制度，讓患者給醫生護士打分，評分低的要接受培訓。”
“光有監督還不夠。”周志高的語氣嚴肅，“我已經決定，讓巡察組的三名組員留在寒市，專門監督教育和醫療領域的整改，具體撤離時間不公布。”
“你們要讓所有學校和醫院知道，監督不會停，要是敢放松，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
王強和張磊心里一緊，他們原本以為周志高檢查完就會走，沒想到會留下巡察組。
“您放心，我們一定配合巡察組工作，絕不敷衍。”兩人齊聲應下。
下午，周志高和老鄭前往保障性住房項目現場。
這里位于寒市的東部新區，幾棟高樓已經蓋到了十幾層，工地門口掛著“質量第一，安全至上”的橫幅，門口的保安室里，值班人員正認真地登記進出人員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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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來看看房子的，想了解下什麼時候能交房。”周志高走到保安室，故意沒說自己的身份。
保安抬起頭，上下打量著兩人，語氣禮貌“不好意思，工地里正在施工，不安全，不能隨便進入。
要是想了解交房時間，可以去旁邊的售樓處咨詢，那里有專門的工作人員。”
“我們就是想看看施工質量，放心不下。”老鄭笑著說，“以前听人說有的保障房質量差，漏水、牆皮脫落，我們想親眼看看。”
保安猶豫了一下，轉身從櫃子里拿出兩頂安全帽“那你們戴上安全帽，我帶你們在外面轉一圈，不能進施工樓里，太危險。”
周志高和老鄭接過安全帽，心里有些意外，以前他們去其他城市的保障房項目，別說進工地，就連門口都不讓靠近，有的施工方甚至會安排人阻攔，生怕被發現質量問題。
跟著保安在工地外圍轉了一圈，周志高注意到，工地的地面很干淨，沒有隨意堆放的建材，施工車輛進出都要經過沖洗，旁邊的排水溝里也沒有污水。
“你們這管理挺規範啊。”周志高故意說。
保安笑著說“現在查得嚴，項目經理每天都來檢查，說保障房是給老百姓住的，不能出一點質量問題。”
“上個月還有個施工隊偷工減料，被項目經理發現了，直接給趕走了，工資都沒給結。”
離開工地，兩人去了售樓處。一位穿著職業裝的工作人員熱情地迎上來“您好，請問是來了解保障房的嗎？我給您介紹下戶型和交房時間。”
“我們想知道，怎麼確保住房質量？不會出現漏水、裂縫這些問題吧？”周志高問道。
工作人員拿出一本厚厚的《質量檢測報告》，遞給周志高“您放心，我們每個月都會邀請業主代表和質監部門的人來檢查，每道工序都要簽字確認，合格了才能進行下一道。”
“這里還有之前的檢測記錄，您可以看看。”
周志高翻開報告，里面詳細記錄著鋼筋的型號、水泥的標號、牆面的平整度，每頁都有業主代表和質監人員的簽名。
“不錯，這樣我們才放心。”周志高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這是他在寒市暗訪以來，第一次看到真正讓人安心的民生工程。
回到車里，老鄭感慨道“沒想到保障房項目這麼規範，和學校、醫院的表面整改完全不一樣。”
周志高點點頭“說明只要真重視，就能做好。保障房關系到老百姓的住房問題，要是出了質量問題，影響的是政府的公信力。”
“接下來，我們要把保障房的管理經驗推廣到其他民生領域，讓學校、醫院也能真正把整改落到實處。”
車子駛回市政府時，夕陽已經西斜。
周志高看著窗外漸漸亮起的路燈，心里清楚，寒市的改變還需要時間，但至少已經邁出了正確的一步。
巡察組的留下，會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讓那些想敷衍了事的人不敢放松。
而保障房項目的規範，也給其他民生工程樹立了榜樣。
“老鄭，我們去巡察組駐點看看，再和留下的組員交代下工作。”周志高的語氣堅定。
老鄭點點頭，發動車子朝著市政府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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