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務部大樓的晨霧還沒散盡，周志高已經將最後一份文件推到副部長老李面前。
牛皮紙袋上“西盟能源合作補充協議”的字樣透著油墨香，袋口露出的附件邊緣，隱約能看到“萬億級”的紅色印章。
“白頭鷹那邊的貿易談判，你多盯著點。”周志高解下手腕上的電子表，屏幕上還跳動著黑州某國的鈷礦開采數據，“他們要是想壓價，就把我們在納米比亞的儲能基地圖紙亮出來，那是他們今年的重點競標項目。”
老李捏著文件的手指關節泛白，這位在商務部干了二十多年的老臣，至今還記得三個月前那場談判。
周志高用杯冷掉的碧螺春作餌，就讓白頭鷹代表稀有資源定價協議上多讓利了三個百分，事後對方氣得摔了鋼筆，說寧願跟獅子談判也不想見這個東方男人。
“部長放心，千億級的商務合作，保證不出岔子。”老李將文件鎖進密碼箱，突然壓低聲音，“昨晚白頭鷹使館的工作人員偷偷聯系我，說想提前敲定農產品采購清淡，還說……還說希望您這段時間‘忙點別的’。”
周志高正往公文包里塞女兒洛汐的數學試卷，上面鮮紅的“99”分旁邊，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笑臉。
“告訴他們，我要去草原陪孩子看星星。”他拉上拉鏈時，金屬扣踫撞的脆響里，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笑意，“順便讓技術科把草原的實時天氣發給西盟商會，就說是‘私人度假建議’。”
車隊駛出市區時，劉曉雅正給後座的樂樂剝橘子。
小家伙穿著件虎頭馬甲，小短手抓著個毛絨羊駝玩具，那是去年伊麗絲公主送的禮物，此刻正被他啃得濕漉漉的。
“洛汐說要去看牧民套馬，你可得跟緊點。”劉曉雅的聲音混著窗外的風聲，“上次在野生動物園，她追著小狼跑了半公里，把飼養員都嚇出了汗。”
周志高從後視鏡里看了眼女兒，小姑娘正捧著本《草原植物圖鑒》看得入神，書頁里夾著片去年從呼倫貝爾帶回的狼毒花標本。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在鎮長任上，也是這樣的初秋，村民騎著輛舊摩托車，載著發高燒的女兒在山路上顛簸，那時的風里，也有這樣清冽的草木香。
車隊在草原深處的蒙古包前停下時，牧民巴圖正舉著套馬桿等在柵欄外。
這個皮膚黝黑的漢子，左臂上還留著道疤痕，去年龍國援建的風電場施工時，他為了搶救設備被鋼絲繩劃傷，周志高當時親自給他縫了七針，用的還是隨身攜帶的急救包。
“周大哥，你的蒙古袍我讓媳婦改好了。”巴圖掀開氈簾的手帶著點激動，氈房里的銅爐上，奶茶正咕嘟咕嘟冒著泡，奶皮在表面結出層厚厚的金黃，“昨晚接到旗里的電話，說我們的牛羊肉能直接出口西盟了，價格比以前高了三成！”
洛汐早就跟著巴圖的兒子奔進了草場，遠處傳來她清脆的歡呼，驚起一群白鳥。
劉曉雅正幫巴圖媳婦揉面，案板上的奶豆腐散著淡淡的酸香，她突然指著窗外，輕聲說︰“你看，那片風力發電機，轉得真齊。”
周志高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銀白色的風機在夕陽下連成線，葉片轉動的影子投在草地上，像給大地系上了條閃光的腰帶。
這是他去年力排眾議敲定的項目，當時有專家說草原生態脆弱經不起折騰，他帶著環評報告在牧民家里住了半個月，終于說服大家︰“綠水青山要守，好日子也要過。”
入夜後的草原格外安靜，只有篝火 啪作響。
巴圖的小兒子抱著馬頭琴，調子還不成章法，卻拉得格外認真。
洛汐湊在旁邊學舌，樂樂則在周志高懷里打著哈欠，小手指著星空，咿咿呀呀地說“星星”。
“部里剛才發消息，說白頭鷹那邊簽了農產品協議。”劉曉雅往周志高手里塞了塊烤羊排，油脂滴在篝火里，騰起串火星，“老李說他們連附加條款都沒細看，就怕夜長夢多。”
周志高咬了口羊排，肉香混著松木的煙火氣，在舌尖漫開。
他想起早上出發前，加密郵箱收到的消息︰西盟議會連夜通過了與龍國的汽車零部件互認協議，比原計劃提前了整整兩個月。
那些政客們大概以為，沒了他這個“麻煩制造者”，就能在談判桌上佔點便宜。
“巴圖說，明年想種點苜蓿。”劉曉雅的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咱們援建的飼料加工廠要是能投產，牧民的收入還能再漲一截。”她突然笑了，“你說這算不算‘無心插柳’？本來是帶孩子玩，倒促成了筆好生意。”
周志高沒說話，只是往篝火里添了根松木。火星 啪濺起的瞬間，他仿佛看到商務部的燈光還亮著，老李正帶著同志們逐條審核協議，黑州的鈷礦提煉廠在夜色里閃著光，西盟的汽車廠里，龍國造的機器人正在組裝零件。
這些散落的光點，正慢慢連成片，照亮龍國崛起的路。
洛汐不知何時睡著了，懷里還抱著那本植物圖鑒。
周志高輕輕將她抱進蒙古包，月光透過氈簾的縫隙，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他想起白天巴圖的話︰“周大哥，你們來草原這幾天，旗里的信號塔都修到山頂了，說是上面特意吩咐的。”
凌晨時分，周志高被手機震動驚醒。
是老李發來的照片︰白頭鷹代表在協議上簽字時，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背景里的電子屏還在播放草原風光片。
附言只有一句話︰“他們說，希望您多休幾天。”
周志高望著窗外的星空，銀河像條發光的綢帶，橫亙在墨藍色的天幕上。
他剛參加工作時，老書記說的那句話︰“最好的談判，是讓對方覺得佔了便宜。”
此刻草原的風里，似乎也帶著這句話的余溫。
天快亮時，巴圖喊他去看日出。站在山坡上往下望，羊群像撒在綠毯上的珍珠，遠處的風機正迎著晨光轉動。
“周大哥，旗長說要給你立塊碑。”巴圖的聲音里帶著草原人特有的質樸，“就刻‘草原的朋友’四個字。”
周志高笑著擺擺手，目光卻望向更遠的地方。
那里，新的合作正在萌芽，新的機遇正在生長，而他知道，這場看似悠閑的草原之行，不過是下一場博弈的序幕。
但至少此刻，他可以暫時放下那些沉重的協議，只做洛汐和樂樂的父親，做劉曉雅的丈夫，做這片草原的朋友。
太陽躍出地平線的瞬間，金光鋪滿了整個草原。
周志高掏出手機，給老李回了條消息︰“告訴大家，安心工作，我帶孩子看完日落再回去。”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他仿佛听見遠方傳來齒輪轉動的聲音，沉穩而有力，正推著這個國家，朝著更光明的未來前進。
而在這光明未來中，他是億萬推動前行中的一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