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陽市的雨終于停了，天空裂開道縫隙，陽光像碎金般灑在濕漉漉的街道上。周志高站在紀委大樓的台階上，望著這座剛剛經歷過風暴洗禮的城市，心里卻沒有半分輕松。後備箱里的行李早已收拾好，司機老王發動著車子，引擎聲在空曠的廣場上顯得格外清晰。
“周部長，都準備好了。”老王探出頭，語氣帶著一絲不舍。
周志高點點頭，卻沒有立刻上車。他回頭看了看大樓上“為人民服務”的五個紅色大字，想起了張啟明死不瞑目的眼神，想起了那兩百多個被查處的腐敗分子名單。
有人說他手段太狠，說那些人也曾為大陽市流過汗，但周志高心里清楚——膿瘡不挑開，只會爛得更深。
“習隊長，”他撥通了習正元的電話，“大陽市的攤子就交給你了。記住，守住底線，別讓老百姓失望。”
電話那頭的習正元聲音鏗鏘有力︰“周部長您放心！我習正元在一天，就絕不會讓大陽市的天再變黑！要是遇到麻煩……”
“打我電話。”周志高打斷他，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弟兄們。”
掛了電話，周志高深吸一口氣，坐進車里。車子緩緩駛離紀委大樓，他卻沒有讓老王開向京城的高速路口，而是拐向了另一條通往大江市的省道。
“周部長，咱們……不去京城？”老王有些疑惑。
“放個煙霧彈而已，”周志高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農田，眼神沉了下來，“大江市出了點事，比大陽市的還棘手。”
老王不再多問，腳下的油門踩得更穩了。車子穿過一片茂密的樹林，大江市的界碑赫然出現在眼前。這座與大陽市相鄰的城市，表面上看起來平靜祥和，街道兩旁的商鋪林立，行人步履匆匆，但周志高卻能感覺到，這里的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像暴雨來臨前的沉悶。
他的手機響了，是大江市公安局局長打來的。
“周部長，您到哪兒了？”局長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緊張，“那四個孩子……現在都在看守所里，家長鬧得很凶，說我們非法拘禁大學生。”
“非法拘禁？”周志高的聲音冷了下來，“一個十九歲的女大學生被活埋，涉案嫌疑人是她的同班同學，現在想轉學跑路，你們攔下來是應該的！告訴那些家長，有什麼話，等我問清楚了再說！”
“可是周部長，”局長有些為難，“這四個孩子的家庭背景都不簡單，有教育局領導的兒子，有地產商的閨女，還有……”
“我不管他們是誰的孩子！”周志高猛地打斷他，“在我這兒，只有法律和正義！讓看守所準備好，我馬上到！”
掛了電話，周志高的臉色鐵青。又是背景，又是關系，難道無論走到哪里，都逃不開這些盤根錯節的利益網嗎？
一個十九歲的女大學生，被人活埋，這是何等殘忍的罪行，而涉案的竟然是她的同班同學，三男一女，年紀輕輕就如此歹毒，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
車子駛入大江市公安局，院子里停著幾輛豪車，幾個衣著光鮮的中年人正在門口吵吵嚷嚷，看到周志高下車，立刻圍了上來。
“你就是周志高？”一個穿著名牌西裝的男人叉著腰，滿臉怒容，“我告訴你，我兒子是大學生，還是個孩子，你們憑什麼把他關起來？我要告你們！”
“告我們？”周志高冷冷地看著他，“你兒子要是沒做虧心事，怕什麼？一個女孩被活埋在土里，差點就死了，你們還有心思在這里鬧？”
“什麼活埋不活埋的，那是他們小孩子鬧著玩！”另一個燙著卷發的女人尖聲叫道，“我女兒根本沒參與，是被冤枉的！你們這是濫用職權！”
周志高沒再理他們，徑直走進看守所。消毒水的味道混雜著一絲壓抑的氣息撲面而來，他跟著看守所所長來到訊問室。
四個孩子被分別關押在不同的房間里，透過觀察窗，周志高看到了他們——三個男孩低著頭，眼神躲閃，一個女孩抱著膝蓋縮在角落，臉上還帶著淚痕，但眼神里卻沒有多少恐懼，反而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冷漠。
“周部長，這四個孩子從進來就沒說過一句話，問什麼都搖頭，”所長苦著臉，“他們的家長請了最好的律師，一直強調他們是大學生，要求取保候審。”
“取保候審？”周志高冷笑一聲，“在證據沒查清楚之前，誰也別想走！”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們不是第一次欺凌他人，大學生而已，龍國多得是，但這麼惡毒的大學生少之又少！”
他推開訊問室的門，走了進去。
那個縮在角落的女孩看到周志高，身體微微一顫，但很快又恢復了冷漠。周志高拉過椅子，坐在她對面，沒有立刻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房間里一片死寂，只有牆上的掛鐘在“滴答滴答”地響著。幾分鐘後，女孩終于忍不住了，抬起頭，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你……你想干什麼？”
“我想知道，”周志高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股穿透力，“那個被活埋的女孩，是你的同班同學吧？你們之間有什麼矛盾，要把她埋在土里？”
女孩眼神閃爍，咬著嘴唇不說話。
“是因為嫉妒嗎？”周志高繼續問道，“嫉妒她成績比你好，還是嫉妒她有朋友？”
“不是！”女孩猛地抬起頭，眼神里閃過一絲怨毒，“她活該！誰讓她多管閑事！”
“多管閑事？”周志高捕捉到了關鍵信息，“她管了什麼閑事？”
女孩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立刻低下頭，不再說話。
周志高沒有逼她，而是換了個話題︰“你們為什麼突然轉學？是想離開大江市，逃避什麼嗎？”
女孩的身體又是一顫，手指緊緊地抓著衣角。
“我告訴你，”周志高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那個女孩雖然被救了出來，但還在醫院搶救，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個未知數。”
“如果她死了，你們四個大學生的身份，和你們父母可保不了你們，同樣得要承擔法律責任！”
“不會的……她不會死的……”女孩喃喃地說，眼神里終于露出了一絲恐懼。
“會不會死，不是你說了算，”周志高站起身，“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再跟我說。記住，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個道理，就算你是個孩子，也應該懂。”
走出訊問室，周志高對所長說︰“把另外三個男孩也帶過來，我一個個問。”
接下來的訊問並不順利，三個男孩要麼裝瘋賣傻，要麼就說自己是被那個女孩指使的，把責任推得一干二淨。周志高心里清楚，這四個孩子之間肯定達成了某種默契，想要串供隱瞞真相。
“周部長，”所長拿著一份報告走了進來，“這是我們初步調查的結果。被埋的女孩叫林小雨，成績很好，性格也很內向。那四個孩子，帶頭的是那個女孩，叫趙婷婷，她爸爸是大江市教育局的副局長，另外三個男孩，家里也都很有錢有勢。”
“趙婷婷？”周志高想起了剛才那個冷漠的女孩，“她爸爸是教育局副局長？”
“是的，”所長點點頭，“我們還查到，林小雨之前向老師舉報過趙婷婷欺負同學和考試作弊，趙婷婷因此被處分過，還被她爸爸狠狠罵了一頓。”
周志高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是報復！”他拿起桌上的照片，照片上是林小雨被埋的那片荒地，一個淺淺的土坑，周圍散落著鐵鍬和繩子，“為了報復舉報，就把人活埋？這心思也太歹毒了！”
“周部長，現在麻煩的是，”所長嘆了口氣，“趙婷婷的爸爸已經找了上面的關系，施壓讓我們放人。其他幾個孩子的家長也在外面活動，鬧得很大。”
周志高的臉色沉了下來︰“告訴他們，人，不能放！這個案子，我親自督辦，不管涉及到誰，都要一查到底！”
就在這時，周志高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京城號碼。
“喂，是周志高嗎？”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一絲官腔，“我是教育部的老陳，听說大江市出了點事？趙副局長的女兒……只是個孩子，鬧著玩而已，你看是不是可以先讓孩子出來，有什麼事，咱們大人好好商量？”
周志高冷冷地說︰“陳司長，鬧著玩？把人活埋在土里叫鬧著玩？如果被埋的是您的女兒，您也會覺得是鬧著玩嗎？”
電話那頭的人愣了一下，隨即有些不悅︰“周部長，你這是什麼態度？我這也是為了你好，趙副局長在教育系統人脈很廣，你別把事情做絕了。”
“做絕？”周志高笑了，“我只是在維護法律的尊嚴，在為那個躺在醫院里的女孩討回公道！如果這叫做絕，那我寧願做絕！”說完，他“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所長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周部長，這……”
“不用怕，”周志高眼神堅定，“天塌下來，有我頂著！走，跟我去醫院看看林小雨。”
醫院的重癥監護室外，林小雨的父母哭得撕心裂肺，看到周志高過來，立刻撲了上來。
“周部長，您一定要為我們小雨做主啊！”林小雨的媽媽抓住周志高的手，泣不成聲，“那幾個孩子太壞了，他們把小雨騙到荒地里，挖了個坑就把她埋了，要不是有個放羊的大爺路過，小雨就……就沒了啊！”
周志高看著監護室里那個渾身插滿管子的瘦小身影，心里像被針扎一樣疼。一個十九歲的生命，本該在陽光下奔跑，卻因為同學的報復，差點殞命在黑暗的泥土里。
這不僅僅是幾個孩子的問題，更是整個社會價值觀的扭曲，是權力和金錢對正義的踐踏！
“放心，”周志高握緊林小雨媽媽的手，語氣沉重卻堅定，“我一定給你們一個交代，給所有關心這件事的人一個交代！”
從醫院出來，天色已經晚了。大江市的霓虹燈亮了起來，映照著這座城市繁華的表象，但周志高知道，在這繁華之下，隱藏著多少罪惡和不公。他拿出手機，撥通了習正元的電話。
“正元，”周志高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決心，“大江市的水，比大陽市的還要深。你幫我查個人，趙婷婷的爸爸，趙副局長，還有那幾個孩子的家長，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不干淨的地方。”
“是，周部長！”習正元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掛了電話，周志高站在醫院的走廊里，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知道，這場戰斗比他想象的還要艱難，對手不僅是幾個大學生，更是他們背後盤根錯節的權力和利益網絡。但他不會退縮，就像在大陽市一樣，他要在這里，再次掀起一場風暴，滌蕩所有的污濁，讓正義的陽光，照亮大江市的每一個角落。
“周部長，”所長匆匆趕來，手里拿著一份新的報告，“我們在趙婷婷的書包里發現了一本日記，里面……里面記錄了很多東西。”
周志高接過日記，翻開第一頁，上面用稚嫩的筆跡寫著︰“林小雨，你這個賤人，居然敢舉報我，我要讓你付出代價！爸爸說了，他有的是關系，就算我殺了人，也能讓我沒事……”
“不就是抽女同學耳光，讓同學喝尿，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你真是該死，我要活埋你！”
周志高的手猛地一抖，日記差點掉在地上，臉色清冷，雙眼中布滿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