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瘋子有事沒事兒就趴在石龍上睡覺?就不怕掉下來嗎!”
“嗯啊,只要不刮風下雨,他每天都要趴在石龍上睡一覺。听說當初紅衛兵準備把石龍砸了,但是愣是被韓瘋子裝瘋賣傻的保下來。
屯子里的人都說石龍是韓瘋子的爹娘,比照顧爹娘都盡心盡力。”
張建國還是找不到頭緒,便換了個方向問道︰
“你們屯子里有沒有來過收古董的?”
“啥玩意!古董?我們家年代最久的東西是我太奶的尿壺,你要不要?便宜點,收你10塊。”
“扯犢子,一邊去。”
張建國說完便在他髒兮兮的小手上放了四顆大白兔奶糖,將狗蛋打發走。
而把一群小屁孩追的到處亂竄的韓瘋子一邊走一遍罵,又回到石龍旁。
“他媽的,沒大沒小,一群小孩,欠收拾!這時代越來越沒禮數!”
“哼,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等著吧!”
張建國看著眼神時而清澈、時而渾濁的韓瘋子,腦子里突然出現一個奇怪的想法。
這韓瘋子莫不是帶著使命守在這個屯子的?
當然,他不是憨憨傻傻的守村人,而是實實在在的使命,比如護龍一族?
張建國饒有興致的看了會韓瘋子,便在屯子里打听到小賣部,買了兩瓶北大倉、兩斤花生,又買了一斤咸蠶豆,這才繞到石龍旁。
他直接揚了揚手里的酒和零嘴,朝韓瘋子說道︰
“走啊,閑著沒事喝兩杯?”
韓瘋子的眼里閃過一絲疑惑,但隨即便又蒙上一層灰色。
“請我喝酒?那敢情好,走,去我家!”
韓瘋子從石龍上滑下來,一步三回頭的往屯子以北走。
張建國一直盯著韓瘋子是腳步,雖然他頭發白了一大片,穿的也邋里邋遢,看樣子有七十多歲。
但是腳步卻扎扎實實,甚至都是腳尖輕輕一點,身子就像是飄起來,毫不費力的就往前送。
而且剛剛他追著一幫小屁孩跑了足足五六分鐘,回來的時候除了面色微紅,竟然都不帶喘氣的,說明他極有可能是內勁高手。
大隱隱于市,不會又是個丐幫幫主吧?
韓瘋子越走越偏,最後連路都沒有,從小腿高的草叢里硬生生的趟到山邊的破爛土地廟。
說是土地廟,但實際上就是一間破房子。
門早已不知所蹤。
屋內一邊壘著一口土灶,上頭架了一口破鍋。另外一邊則是一個破破爛爛的土炕,甚至連邊角都垮塌了一半,到處都是裂縫。
而中間擺了一個涂的五顏六色的神像,極為駭人,張建國看了半天也沒認出來。
這土地廟遠離屯子中心,背靠大山,像是荒郊野嶺一樣。
別說是半夜,就算是白天,估摸著也沒人敢靠近。
從里而外透露著一股邪氣。
就差直接寫著“生人勿近”這四個大字。
韓瘋子搬來幾塊磚,在上頭放了一塊木板,又搬來兩摞磚當凳子,最後搞來兩個滿是灰塵的瓷杯,用更髒的衣服轉了一圈,擺到桌上。
“嘿嘿,稍微有些破舊,還請多多包涵。”
張建國一屁股坐到磚頭上,把花生、蠶豆和北大倉放在木板上,擺了擺手。
“不打緊,做人最重要是就是開心。你反正一個人住,怎麼開心怎麼來。”
韓瘋子看張建國的眼神稍微變了變,似乎多了一些信任和欣賞。
張建國打開酒瓶,給兩個瓷杯倒滿。
“道哥,你咋不問我為啥要找你喝酒?”
“不問,你請我喝酒自然有你的理由。但是不管是什麼理由,那是你的理由,跟我沒關系。而我只是想喝酒,這也是我接受你邀請的理由,跟你為什麼要請我喝酒沒關系。”
張建國算是听明白了,這段話雖然拗口,但主體思想只有一個。
這酒,我韓瘋子喝了。
但是要想問事兒,沒門!
“道哥,我也是想單純的請你喝個酒,隨便聊兩句而已。”
韓瘋子沒有理會張建國,而是直接抿了一口酒,然後把炸蠶豆連皮帶殼的扔到嘴里,嘎 嘎 的嚼起來。
張建國自討沒趣,抿了一口酒,便上下打量這屋子。
突然之間,牆上一塊白色明顯的痕跡讓他眉頭一緊。
一個白色的規則圓形,周圍的顏色明顯比這塊要深。
看樣子這地方常年掛著一個圓形的東西,類似于鏡子,近期才被取下。
張建國一愣神,這大小……難不成是那個圓盤……
難道就這麼巧?
張建國出了神,如果這圓盤真是出自這里,現在擺在他面前有兩個可能性。
第一,那小子偷了圓盤,拿去換糖吃。
第二,韓瘋子故意讓那小子偷了圓盤,拿給錢老大換糖吃。
無心之失,還是引蛇出洞?
如果是第二種可能性,那韓瘋子又意欲何為?
只是想約他喝兩杯?
張建國又沒大長腿,又沒穿華倫天奴,約他干什麼玩意?
難不成是仇人報復?
張建國快速把腦子的仇家過了一遍,他的那些仇人死的死、跑的跑,還有不少在勞改隊撿肥皂。
應該沒有漏網之魚了吧?
唯一一個還在外邊亂竄的仇人那便是白金蓮。
“道哥,你認識白金蓮嗎?”
韓瘋子愣了愣,眼楮清澈的像雨後的青山。
“潘金蓮我認識,白金蓮我不認識。”
“那你認識黃火灶不?”
“黃火灶?防火牆我知道,黃火灶我不認識。”
張建國見他不像是裝的,便把心放到肚子里。
既然不是敵人,那便可能是朋友。
亦或者就是那個小屁孩不小心拿著圓盤換糖吃,完全是他多慮了。
倆人沉默不語,喝了大瓶。
張建國便騰的一聲站起來,叉著腰,沉默不語。
“不是,你干什麼玩意?一驚一乍的,破馬張飛,站著顯你高啊?”
“道哥,我從不喝悶酒。跟你喝了大半瓶酒,心情沒好一點,反而越來越差?鬧啥呢?再喝下去我恐怕連我死去的爹娘都飄出來了,”
“干哈干哈?不就是想讓我陪你聊天嗎?坐下!好好說不就完了,一驚一乍的,差點把桌子給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