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的一番話讓甦旭心中五味雜陳，既有警醒，也有隱隱的不安。
他知道岳父所言非虛，可偏偏這世道總是充滿了諷刺，一個朝廷的興衰竟被個人的喜怒好惡所左右。
就像這次，皇帝不知什麼原因，便要插手自己的家宅小事。
甦旭抬手捏了捏眉心，頗感疲憊。
書房的燈火搖曳間，他的影子投在牆上，顯得格外單薄。
卻在這時，身後一縷嫣然的香風襲來，一個柔軟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夫君為何看上去這般煩悶？”
是林黛玉。
甦旭回過頭來，只見她一襲絳紫色衣裙，滿頭青絲半挽，帶著些許慵懶之態。
她的妝容一如既往地素淡，卻因眉間隱隱的憂慮，更添了一分我見猶憐。
她緩緩走到甦旭身側，輕輕拉住了他的衣袖。
“玉兒，這深夜里怎不安歇，怎還過來？”
甦旭語氣柔和，但難掩幾分心虛的歉意。
他雖對林黛玉情深義重，可怎奈聖意難違，偏偏掉入了這般被迫接受他人入宅的境地。
林黛玉卻雲淡風輕地笑了笑︰
“夫君可別忘了，嫁入甦府之前，我林黛玉可不是因楚楚可憐出名，更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語畢，她調皮地眨了眨眼，眉眼間盡是狡黠。
這一刻，甦旭卻沒來由地心中一震。是啊，他總以為自己是在保護著林黛玉，可她卻有著超出常人的聰慧，能夠站在他身旁，與他並肩同行。
“今日……”林黛玉低聲問道，見甦旭不語，便故意拉長了音調，裝作嗔怪的模樣，
“夫君不肯與我說實話，這是覺得我不夠聰慧，還是覺得我不夠重要？”
甦旭苦笑，反手握住她縴細的手腕，那骨感的觸感讓他隱隱生出一絲憐惜。
他低聲說道︰“玉兒，今日朝堂之議後，陛下留我進宮。這聖意難測，有些事我也無法說得分明。
再說，你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又何必讓你為這些瑣事費心。”
“什麼瑣事？府中的兩位表姑娘？”
林黛玉卻不依不饒，她一邊說，一邊伸手取過桌上一個細瓷茶碗慢慢摩挲，似乎不經意間補充道︰
“夫君放心，就算夫君真願意迎她們入府，我也自會待她們如妹妹一般。”
這話听得甦旭直皺眉，他連忙擺手︰
“玉兒胡說，我絕無迎她們為妾之意。這事……只不過是上意試探。”
林黛玉聞言卻“撲哧”一聲笑了，捂著紅潤的唇嬌嗔道︰
“我可從未見過夫君這般慌亂的時候。
自然知道夫君心中只有我一個，倒也不是怕什麼外人。
不過……”她眼波微轉，頓了頓，語氣陡然一沉，“聖意既到，夫君便該慎之又慎。
那些看似無意間的玩笑，其實是刺刀最鋒芒的地方。”
這番話讓甦旭微微一怔，好半天沒能出聲。
他盯著林黛玉，忽然意識到眼前的女子並不是他想象中只擅詩書之事的嬌女，她洞察世事之深，甚至不亞于他。
從前那些小心呵護的念頭，擔心她知道皇帝要自己納妾，會心里難受，如今看來反倒顯得有些多余了。
甦旭听了心下一凜，不由生出深深的無奈，嘆息一聲︰
“玉兒，我確實在這方面處理得不周。從今往後，當盡量避免。
以後什麼事情都會告訴你。”
然而林黛玉卻嫣然一笑︰
“夫君何須憂慮，為今之計，最要緊的是先把聖意穩住。
不如許人一個名分？”
甦旭忙道︰“真的不用這樣，玉兒。我說過很多次了。”
這個時代的人，對妾看的很開，又都很敬重皇權，所以黛玉才會有此建議，只是甦旭卻不以為然，他對這個皇帝，沒有任何敬佩的念頭。
此時，薛寶釵和史湘雲也知道了，今日皇帝提及，要她二人給甦旭做妾的事情。
薛寶釵心中百轉千回，面上卻依舊是那副端莊嫻雅的模樣。
她坐在窗邊，手里拿著一方絲帕，輕輕擦拭著額角並不存在的薄汗，目光卻時不時飄向院子里正在與丫鬟說笑的史湘雲。
史湘雲如今在甦府呆了一陣子，也慢慢淡忘了以前的事情給她帶來的影響。
她如今那笑聲清脆如鈴，仿佛對今日朝堂上的流言毫無所知。
“寶姐姐，你說這事兒當真？”
史湘雲終是按捺不住，蹦蹦跳跳地跑進屋來，臉上還掛著未褪的紅暈。
她性子直爽，素來藏不住心事，此刻一開口便是滿眼的不可置信，
“聖上怎會插手這等家宅之事？咱們不過是寄人籬下，難不成還真要……”
她說到一半，似是自覺失言，忙捂住嘴，偷偷瞄了薛寶釵一眼。
薛寶釵卻只是微微一笑，低頭繼續撥弄著那方絲帕，語氣淡然卻帶著幾分試探︰
“湘雲，你倒說說，若真有此事，你可願意？”
史湘雲一愣，瞪大了眼楮，半晌才跺腳道︰
“我才不稀罕呢！雖說咱們如今落了難，可好歹也是大家閨秀，怎能甘心為人妾室？
再說了，甦大人對林姐姐情深意重，哪有旁的念頭？定是旁人瞎傳的謠言！”
薛寶釵聞言，眼底閃過一抹復雜的光芒。她緩緩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院中一株開得正盛的海棠，聲音低得幾乎听不見︰
“話雖如此，可聖意難違啊……若真有這等事，難不成咱們還能抗旨不遵？”
她的語氣里藏著幾分無奈，更帶著一絲不為人知的期許。
史湘雲卻听不出這些彎彎繞繞，只撇了撇嘴，嘟囔道︰“
哼，我就不信，甦大人會眼睜睜看著林姐姐受委屈！
寶姐姐，你可別多想，這事兒八成是旁人閑得慌亂嚼舌根！”
薛寶釵笑了笑，不再接話，只是手指微微收緊，將那絲帕攥得皺成一團。
她的心緒卻遠不像面上那般平靜。
聖上親自開口，縱然只是試探，也絕非小事。
若真能借此機會留在甦府，哪怕只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妾室，總好過被發配到不知何處，嫁給那些低賤之人為妻。
她薛寶釵，怎甘心一輩子泯然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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