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甦府書房內的氣氛卻越發凝重。
林黛玉听甦旭再三推拒，面上雖依舊是笑意盈盈，心中卻不由得泛起一絲酸澀。
她自知甦旭對她一心一意，可這皇權的陰影卻如烏雲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她輕咬下唇，強壓住心頭的不適，佯裝輕松地歪了歪頭，嬌聲道︰
“夫君何必如此固執？
妾身不過是隨口一提，若你當真不願，我也斷不會多說。
只是……這聖意背後，怕是還有旁的深意，夫君可千萬別掉以輕心。”
甦旭听出她話里的體貼，胸口卻更覺沉悶。
他伸出手，將林黛玉輕輕攬入懷中，低頭在她發間嗅著那股熟悉的清香，聲音低啞︰
“玉兒，我怎會不知你的心意？
只是我這人，向來不喜被人拿捏。
聖上這一手，擺明了是想試探我甦家的底線，若我真順了他的意，豈不是自尋死路？”
林黛玉窩在他懷里，聞言卻輕輕推開些許，仰頭直視他的雙眼。
那雙眸子清亮如水，卻藏著不容忽視的銳利︰
“夫君說得極是，可咱們既身在局中，便不得不小心應對。
不如……先虛與委蛇，穩住局面，再徐徐圖之？”
她的話如一盆冷水，澆得甦旭心頭一震。
他凝視著林黛玉，眼底的情緒復雜難辨。
半晌，他才苦笑一聲，松開手退後半步，搖頭道︰“
玉兒，你總是比我看得透徹。可我……實在不願用這種法子敷衍，更不願讓你受半點委屈。”
林黛玉見他神色糾結，也不逼迫，只柔聲道︰
“夫君的心意，我自然明白。
只是這世道，向來容不得人意氣用事。
無論前路如何凶險，我都願與你同舟共濟。”
她頓了頓，俏皮地補了一句，
“再說，我林黛玉可不是那等會輕易被人踩在腳下的軟柿子，若真有人敢來挑釁，且看我怎麼收拾她！”
這話雖是玩笑，甦旭卻听得心頭一熱。
他忍不住低頭，在她額間輕輕一吻，喃喃道︰
“有你這話，我便是拼了命，也不會讓旁人欺負你半分。”
兩人正低語間，書房外忽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管家低沉的聲音︰
“老爺，宮里來人了！說是有急事要傳！”
甦旭與林黛玉對視一眼，彼此眼中皆是驚疑不定。
深夜宮中來人，絕非小事。
林黛玉迅速斂去臉上的柔情，站直了身子，低聲叮囑︰
“夫君，切莫魯莽，先听听是何事。”
甦旭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下衣襟，大步走到門前拉開門。
只見管家身後站著一位身著內侍服飾的年輕太監，面上雖帶著笑，可那笑容卻怎麼看怎麼透著股陰冷。
他尖著嗓子開口道︰“甦大人，雜家奉旨而來，有要緊口諭要傳。還請大人接旨！”
甦旭眉頭一皺，心中隱隱生出一股不祥之感。
他拱手行禮，沉聲道︰“下官接旨。”
那太監也不多話，徑自從袖中掏出一卷明黃色的聖旨，展開後高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上古有方士，能煉金石，以求長生。
今有玄真道長，道法高深，願為朕煉制仙丹，以固國本，安萬民。
然此等逆天之舉，需有命格貴重、氣運鼎盛者護法，方能事半功倍。
茲探得京營節度使甦旭，八字純陽，命格堅韌，實乃護法之不二人選。
特命甦旭即刻起，每日入宮，前往欽天監丹房，輔佐玄真道長煉丹事宜，不得有誤！欽此！”
尖細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內回蕩，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針，扎在甦旭的心上。
長生不老丹藥？玄真道長？護法？
這一連串陌生的詞語砸得甦旭頭昏腦脹。
他本以為皇帝召見是為了之前提議的納妾之事，或是朝堂上某些懸而未決的政務，萬萬沒想到，竟是如此荒誕不經的命令！
自古以來，多少帝王沉迷于虛無縹緲的長生之術，最終落得國事荒廢，身死丹毒的下場？
甦旭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額角的青筋微微跳動。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驚愕與荒謬感，沉聲道︰“臣，甦旭，接旨。”
那小太監見甦旭接旨，臉上那股子陰冷的笑意更濃了幾分，將聖旨卷起，遞到甦旭手中，細聲細氣地說道︰
“甦大人，聖上的意思，您可明白了？
這可是天大的恩寵，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呢！
玄真道長說了，這煉丹之事，凶險異常，若無甦大人這般命格強旺之人護持，恐難成功。
甦大人可要盡心竭力，莫要辜負了聖上的一片苦心啊。”
這話听著是恭維，可那語氣里的陰陽怪氣，卻讓甦旭心中一陣惡寒。
什麼福分？這分明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那玄真道長之前就說過，什麼自己的命格能夠幫北靜王成大事。
現在恐怕也是這個目的，可嘆這皇帝昏聵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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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旭面無表情地接過聖旨，淡淡道︰
“有勞公公傳旨。下官自當遵旨而行，不敢懈怠。”
小太監“咯咯”笑了兩聲，那笑聲在夜里听來格外刺耳︰
“甦大人明白就好。雜家還要回去復命，就不多打擾了。
哦，對了，聖上還吩咐了，甦大人明日辰時便要到欽天監丹房報道，玄真道長會親自指點大人護法事宜。
甦大人可千萬別遲了。”
直到那太監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院外，甦旭才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一般，身子微微一晃。
林黛玉連忙上前扶住他，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夫君……”
甦旭抬手，示意自己無礙，他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只覺得胸口堵得慌。
“荒唐！簡直是荒唐至極！”甦旭低聲怒道，一拳砸在窗欞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他不是怕什麼凶險，而是對皇帝這種行為感到失望和憤怒。
一個君王，不思富國強兵，安撫百姓，卻將心思放在這種虛無縹緲的長生之術上，簡直是國家的災難！
林黛玉輕輕走到他身後，伸出縴細的手，覆上他緊握的拳頭，柔聲道︰
“夫君，莫要氣壞了身子。事已至此，生氣也無濟于事。”
她的聲音如同清泉，緩緩流淌過甦旭焦躁的心田。
甦旭轉過身，看著林黛玉澄澈的眼眸，那里面沒有驚慌，只有冷靜和擔憂。
他苦笑道︰“玉兒，你听听，這是什麼事？
讓我去給一個什麼道士護法煉丹？這傳出去，豈不是要讓天下人恥笑？
我甦旭飽讀聖賢書，到頭來卻要與這些江湖術士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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