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楚國這邊原定的計劃，蔣干的任務，是繞路去東北方向，和袁尚對接。
反正軻比能死後，鮮卑內部紛亂，暗組出手，蔣干自然有辦法偽裝成為曹魏的商人，穿越鮮卑防區，進入東面。
但走到半路，蔣干就得到消息，袁尚和公孫康，在司馬懿那邊吃癟，收縮了陣線。
“還是那麼沒用！”
蔣干騎在馬背上，向一邊狠狠吐了口痰。
他是打心底里看不出袁尚，當年他作為士頌的使者，往袁家跑過多少次了。
當時，自己苦口婆心地勸說袁家，要團結一致，才能對抗曹操，結果袁尚還是要和他大哥袁譚死拼，結果讓曹操輕易擊破。
要是當時袁尚在河北能拖更久一些，對于楚國的恢復，能有更多的幫助。
但蔣干當時就看出來了，袁尚此人，不堪大用。
這次去見袁尚，也不過是從前認識，過去見面之後，方便雙方協商合作。
“去見了袁尚，就算是談得再好，他們被司馬懿擊敗，也都一切是空。我也不過是白白辛苦一番，沒有半點功勞。”
“與其去見袁尚那個廢物，還不如按楊阜的囑咐，去見見東部鮮卑三部的頭領，說不定，還能說服他們罷手，兩不相幫。”
做出決定後，蔣干直接選擇了改變方向，去往東部鮮卑三部。
听說楚國的使者秘密到來，東部鮮卑三部內部，先是一番激烈的交流，最終還是決定見一見蔣干。
從他們的角度來說，現在最期望的，就是不要卷入楚國和曹魏之間的斗爭中去。
至于各部出幾千人馬去中部鮮卑這事，他們也希望和楚國的使者說清楚。
于是，數日後，在慕容鮮卑的大帳內，蔣干和東部鮮卑三大部落的首領見面了。
除了慕容部的首領外，宇文，段氏的首領，也來到了現場。
“楚國使者此來，可是想要游說我們，把派去支援中部鮮卑的隊伍撤回來？”段氏的首領段日陸眷的態度，十分倨傲，一副不願意和蔣干讓步的樣子。
蔣干心說你們這是想要怎麼樣？難不成還想要和我玩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這種游戲。
不等蔣干回話，宇文部落的首領宇文普回果然快步走到段日陸眷的身邊，將他按住。
“老哥何必如此語氣，來者是客，我們且听听楚國這邊，開出什麼條件。”
就這麼一句話，還真就把剛剛還神態不好的段日陸眷給按住了。
宇文普回轉身就對蔣干拱手行禮，說道︰“子翼先生大名，我們在北疆，早有耳聞，還請子翼先生入座。”
蔣干心說就你們也給我玩套路，還早著呢？
他看了一眼端坐主位，並未有言語的慕容木延，拱手行禮，從容坐下。
“蔣干此來，特來送一場機緣富貴于諸位。”
“哼，什麼機緣富貴，不就是告訴我們，你們楚國勢大，讓我們不要跟著曹魏和中部鮮卑，一起對抗你們嗎？”
“若不是軻比能可汗，當日死于那絕世刺客之手，我們鮮卑諸部，都已經拿下雍涼了。”
段日陸眷氣鼓鼓地，好似真的心有不甘。
若非蔣干知道，當時東部鮮卑三部撤退時，他段氏鮮卑跑得最快，差點就信了。
“諸位，我們楚國已經查明。刺死軻比能之人，乃是韓龍，正是當日梁習被刺殺時，站出來救了梁習一名的江湖游俠。”
這話說完，鮮卑三部首領的眼神中，立刻出現了令人玩味的神情。
蔣干趁熱打鐵，繼續說道︰“諸位試想，一個統一的，強大的鮮卑王庭，對于我楚國的威脅大，還是對他曹魏的威脅大？”
“應該有人想要問，既然是曹魏的刺客，為何在我們楚國和鮮卑對峙時，跳出來刺殺軻比能大漢吧？”
蔣干笑著看向段日陸眷，直到後者把一些疑惑咽了下去。
他接續解釋道︰“從曹魏的角度出發，對于他們而言，最好的情況，便是鮮卑分裂，無力威脅河北州郡。”
“同時，鮮卑諸部，又和我楚國不死不休，長期敵對。能用鮮卑之力，擋住我楚國兵鋒，緩解並州壓力。”
“這樣，他們既不用擔憂鮮卑過于強大，又能借鮮卑的力量，為他們所用。”
說到最後，蔣干站起身來，目光銳利，逼著慕容木延問了句。
“曹魏如此算計，鮮卑人，甘心嗎？”
片刻寂靜之後，段日陸眷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怒吼到︰“兩位，還真是這樣！現在最得利的，就是他們曹魏啊。”
“從前都是好言好語地勸說我們，上次司馬懿派來的那人，直接威脅。”
“說什麼我們若是不幫助曹魏，後面楚國和遼東聯手來攻我東部鮮卑，他們也不會支持我們，逼著我們出兵去支援，還一點輜重援助都不給我們！”
慕容木延一擺手，讓段日陸眷坐下。“稍安勿躁！”
而後，他看向蔣干，問道︰“你說的富貴機緣是什麼？若是你要我們就此倒戈，和你們楚國一起攻略曹魏，甚至還要和遼東的公孫康，袁尚配合。”
“嘿嘿，那絕無可能！”
似乎早就知道對方態度的蔣干嘴角輕笑，他看了看東部鮮卑三位首領，語氣很肯定地，給出了自己的條件。
“東部鮮卑三部，只需要作壁上觀，不支持曹魏即可。”
“待我楚國滅了曹魏，便將整個北疆，都贈還鮮卑。東部鮮卑三部，剛好可以分別佔據西部鮮卑草場，中部鮮卑草場和東部鮮卑草場。”
“不過要說清楚，那時候，鮮卑三部，當是我楚國藩屬，且不可統合為鮮卑王庭。”
“不知道，這場富貴機緣，諸位以為如何？”
听到蔣干給出的條件，慕容木延等三人自然心動，他們三人眼神交流片刻，多少年的老對頭了，自然都明白，大家對此都很滿意。
最後，還是宇文普回站出來，笑著問道︰“當年你們楚王士頌，頒布《屠胡令》，今日又做出如此讓步，不知是真是假，不會滅了曹魏之後，翻臉滅我鮮卑吧。”
蔣干心里一驚，心想著賈詡多半會這麼建議，自家大王，一定也會這麼干。
只是此刻，談判的是他，他先是大笑一番，而後說到︰“北疆之地，本就不在我大漢疆域內，自黃巾之亂後，中原戰亂多年，若是天下一統，我主自然休養生息。”
“若是為了北疆之地，繼續用兵，那才是得不償失。北疆之地，多半會和南疆一樣，設立都護府，三部自治，名義上尊奉我楚王為主即可。”
楚國開闢海外底盤的事，這麼多年下來，北疆這邊也有一定了解，南面他們不清楚細節，但是西域他們是清楚的。
西域大小三十六國，如今不依舊存在，只不過名義上听命于西域都護府嗎？北疆這邊，完全可以仿效這個形式。
慕容木延又問道︰“那到時候，中部鮮卑草場和西部鮮卑草場，當如何分配呢？”
這話說完，周邊段日陸眷和宇文普回也投來了同樣的目光。
蔣干笑道︰“等我們擊敗了中部鮮卑，殺入曹魏之後，諸位真能擋住誘惑，按兵不動？諸位現在只需要保持中立即可，等曹魏風雨飄渺之時，諸位出力，幫助我們滅了曹魏。”
“那時候，自然按功分配。”
這時候，蔣干說出要東部鮮卑三部出兵，他們三人居然並不抵觸，似乎默認在那種情況下，是真的可以出兵幫助楚國的。
末了，蔣干說道︰“只是如今，東部鮮卑三部，各自出了三千多人馬，合在一起萬余人馬，都在中部鮮卑。不知三位可有安排？”
圖窮匕見？
慕容木延心中一驚，心中暗想，剛剛蔣干各種分析，利誘，都只是嘴上說得好听，實際上如何，他看不到，也不能立即就倒向楚國。
他個人還是比較穩妥，說道︰“我可秘密給我兒慕容陵傳信，讓他在中部鮮卑那邊，不做正面敵對之事，不和楚國起沖突。”
“一旦楚國發起進攻，也不去給中部鮮卑支持，先生以為如何？”
蔣干心中冷笑，我說了半天，你依舊不肯直接表明態度，還想要繼續腳踏兩條船，等勝負已分之後，再站到勝利者一邊。
“哼，世上哪里有什麼好的事，所有的便宜你都要佔，卻不肯付出半分付出？”
心中這麼想，但面上，蔣干依舊保持笑容，他想起了楊阜的囑托。
“話都說的如此明白了，三位依舊猶豫，令人失望。”
“罷了，能做到這份上，我楚國也能接受。”
本來以為蔣干會在逼迫一二，沒有想到蔣干直接就此讓步，倒是讓三人松了一口氣。畢竟暗中和敵國盟約，終究不好。
而蔣干也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只是三位如今都不願意直接表明態度，我們只怕也難以落下盟約文書。”
“我看不如這樣，我們交換信物，以為暗盟如何？”
說罷，蔣干直接從小腿靴子上，拔出了自己最為看中的“知聞刃”。
“諸位和我楚國交戰許久，一定知道我家大王，當年在楚天台上，贈出的文興劍，武定刀吧。”
“嘿嘿，當時蔣某不才，雖然沒有得到文興劍，卻得了一把知聞刃，一直帶在身上，且此匕首，在我楚國，也是聞名遐邇。”
“今日，我蔣干便以此匕首為信物，交于閣下，還請慕容首領，也給我一件盟約信物吧。”
蔣干雙目，炯炯有神，臉色神情，誠懇真摯。
拿出的東西，又如此貴重，讓慕容木延不得不信。
他一咬牙，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此刀刀鞘，居然是黃金打造。
“這把黃金短刀，是我慕容木延成為慕容部首領時，從各小部族收取黃金所打造，表示慕容諸部，都認我這個首領。”
“今日，我便以此金刀為信物，交于閣下。”
蔣干微笑點頭，和慕容木延交換了信物。
心中則在盤算，不知道這金刀帶回去，楊阜那計能不能行。
“用此金刀使計，應該可行吧。”
之後，蔣干又和東部鮮卑的三位頭領，商議了諸多細節。
而後，更是看著他們給前方的領軍將領寫好了書信，讓他們在前面，一定不要強出頭，要避免和楚國軍隊的沖突。
而蔣干則特別提醒道︰“如首領方才所言，我楚國發起強攻時，東部鮮卑的軍隊，一定要避免參戰。”
在確定了這封即將送去中部鮮卑前線的書信後，蔣干也沒有在這里久留。
他帶上慕容家給的金刀信物，直接離開，繞路漠北，轉回了北楚部的軍營。
幾乎也就在同時，影爪部隊，也終于再次潛入了並州，進行他們上次沒有完成的任務——刺殺梁習。
並州，治所晉陽。
刺史府邸內，梁習正看著前方的軍報，和一封來自鄴城的詢問信件。
“西楚再次東征，和季漢開戰。”
“這一次，只怕不是做樣子了。”
梁習看軍報上面的消息，西楚和季漢之間爆發了一場血戰，而後更是圍繞各自的糧道展開各種攻防。對此，他心里多少也有了一些期待。
畢竟，若是西楚和季漢之間，真打得兩敗俱傷，曹魏就真的有機會了。
為此，他拿著鄴城送來的詢問信件，陷入了沉思。
朝廷詢問他的態度，是否在這個時候出兵去爭奪司隸。
梁習這個階層的高官，早已知道司馬懿和諸葛亮之間暗中的協議。
考慮到如今楚國佔據的優勢，他個人還是傾向于出兵的。
不過，梁習知道曹丕來問自己的真實意圖，不在于是否出兵，這事情自然由朝廷中央的那些人去爭論。
曹丕想要知道的，是曹魏主力大軍南下了，並州北面這邊，是否能穩住。
梁習思慮再三，還是給予了回信。
“如今北疆局面，維持穩定。”
“北楚部陳到，糾集楚國雍涼之兵，西域雇佣盜匪，以及鮮卑叛兵，看似勢大，然內里實力，不如楚軍主力。”
“如今已發南匈奴及精銳邊軍支援，中部鮮卑草場對峙局面，已然成型。即便是楚軍強行擊破郁築 ，楚國在北疆的實力，也將大損。”
“若非臨時突然重大變故，北疆當能穩中向好，若得朝廷支持，或可擊退北楚部，拿回朔方郡。”
寫到這里的時候，梁習特地停下，仔細想了想，能有什麼樣的大變故。
在他看來，鮮卑諸部頭領之中，再也沒有人可以比肩軻比能了，剩下的這些人，即便是再次被楚軍刺殺，一團亂的鮮卑各部，依舊會聯合起來對抗楚國。
“東部鮮卑倒戈？”
梁習能想到的可能，便是這個。
但在他看來，即便是東部鮮卑倒戈，也不是大問題。
若是真發生這種事，他和司馬懿，兩路出擊，必定能快速擊破東部鮮卑中的叛亂部落。
“而且，以東部鮮卑三部的謹慎，他們定然不會輕易倒戈。”
最終，梁習還是寫完了自己的回信。
也正是這封信，堅定了曹丕出征南下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