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白豌見證了什麼叫做痴迷,什麼叫做令人啼笑皆非。
普恩一個在玄璃殺人不眨眼的老和尚,恭恭敬敬的領著他去寺里參觀。
好好的藏經閣被改成了藏畫閣,專門收集自己的畫。
韓妙染的畫價值千金,早期的基本都在大贏皇家的畫院,如今幾乎都被集結在這里。
然後,定州戰亂期間,民間遺留的也不少,一一被送來這里。
零零總總竟然有五十余張,比凌書墨搜集的都要多,令人瞠目結舌。
他四處收集韓妙染的作品,並且小心翼翼的保存下來,常常在畫閣中呆好幾個時辰反復品味。
而且,一般人根本不讓進藏畫閣。
尤其,他還說常臨摹自己的畫作,不滿意的就直接燒成灰燼,再拌上蜂蜜吃下去。
美曰其名,哪怕是沾染了韓妙染的形,都不能舍了。
白豌看著普恩洋洋自得說這些事的模樣,唇角微微顫抖。
他,無語勝過一切。
這麼多年來,見過不少好他畫的。大抵是一路風餐露宿跋山涉水,找他的所在。
遇見了,他願意就交個朋友給畫一幅丹青,此外也不會多麼過分。
遇不見,換個地方看他願不願意主動暴露自己的所在。
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臨摹他的畫,然後燒成灰燼吃下去的,好似個變態。
“韓畫師,您看看今日您住在東廂房怎麼樣?晚膳備好了您愛吃的白糖糕和各種點心,大慶蔡州的豆花雞絲面,燴豆丹等。”
普恩笑容諂媚而殷切有禮。
肥胖的身體顛了又顛,面上的褶子萬千溝壑,每一處都在示好。
白豌嘆息的闔上眼。
喜好被調查的這樣仔細,佛門連葷菜也可以吃,真是離譜。
見白豌沒有回答,他的笑容戛然而止︰“韓畫師,可是不滿意?”
白豌皮笑肉不笑的︰“多謝今日普恩師父以及善化寺的救命之恩,叨擾了!”
這話讓對方僵住了。
普恩痴肥的臉上露出難以言喻的笑容。
“韓畫師滿意就好!”
白豌整個人都打了個寒顫,總覺得那笑容透著詭異。
善化寺晚上的這頓,他是一口都吃不下。
滿滿當當一桌二十幾個盤,而地下城的人可都在吃麩皮饅頭和清粥。
這不是討好,分明是在提醒他兩個極端,分外殘忍。
于是,白豌只能讓人留下了一碗面,強忍著反胃吃了下去。
總不能浪費糧食……
“韓畫師,今日就吃這點東西嗎?”
“嗯。”
白豌無奈的答道。
“那好,我趕緊把這碗給師傅端過去。”
對面小和尚連忙將碗端了起來,興沖沖就想往外走。
“啊?”
吃完的人還沒意識到怎麼回事,人已經走遠了。
善化寺住持廂房。
廣笑小和尚已經行到普恩的面前,面對著他,直接把碗放到桌前。
他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個六十多歲的老光頭,就那麼端起碗喝起來。
那是白豌吃剩的面湯,按理說要倒了的。
可眼下,普恩也不覺得自己不合時宜,只持起碗,掌心和手指托起碗細細描摹。
“韓畫師用過的碗筷,吃剩的面湯啊!”
他笑眯眯的,顯得洋洋自得。
甚至,將整個碗底的剩湯都喝盡,簡直像是在炫耀。
“……”
弟子廣笑愣住,怎麼也沒想到師父竟然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如此變態。
以一個玄璃舉足輕重的高僧來看,這樣的行為實在有失身份,但是他也不敢貿然勸阻。
畢竟,在寺外現在仍然有不少人在觀望韓妙染什麼時候做客出來,好求一幅丹青或者拜個師。
甚至,已經有人盤算起去撿寺里每日丟出去的垃圾,看看能不能翻出一兩件韓妙染不要的草稿。
廣笑不懂畫,更不懂這種痴。
他把這些所有人當傻子看,包括自己的師父。
這時候,普恩在旁思量,想是十分糾結︰
“今後你去韓畫師的房間打掃,記得收好他不要的東西,能帶過來的給為師的都帶過來。”
什麼是不要的?
無非是吃剩的飯食,用過的餐具,筆墨紙硯,甚至換洗的床單被褥……
噫——
廣笑鄙夷的在心里默默的翻了個白眼。
“是,師父。”
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回應了。
臨走時,這位變態的得道高僧似乎還有些愁眉不展。
“廣笑,我寺的主殿後有一面牆,之前一直想有一幅絕世的壁畫。不知用何種方法能讓韓畫師為我們畫呢?”
肯駕臨已經算難得,求丹青作畫要如何說服。
這個錢買不到,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肯妥協的畫師!
多少人慕名求畫,結果韓妙染總是看心情贈畫。
雖然如今他將自己的畫明碼標價,但實際上合眼緣的白給,遇到不願意畫的人,用金錢和美女都不為所動。
“師父,不然我們還是什麼方法都試試吧?”
廣笑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