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時,林喬準時出現在了斷腸崖。
她換了一身裝扮,不再是那套標志性的老頑童服飾,而是變成了一個游方道士的模樣——灰白道袍,手持拂塵,臉上貼了皺紋貼,連走路的姿態都變成了老者特有的蹣跚。這是她作為npc的小特權,可以在不同地點變換外觀,只要核心功能不變就行。
斷腸崖位于游戲地圖的東北角,是一處陡峭的懸崖,崖下雲霧繚繞,深不見底。這里平時很少有玩家光顧,因為既沒有任務點,也沒有珍稀資源,只有幾株隨風搖曳的枯樹和一座搖搖欲墜的破亭子。
林喬走到崖邊,探頭向下望去,只見雲海翻騰,隱約有鷹嘯聲從深處傳來。游戲世界的物理引擎做得極為逼真,連風吹過衣袍的獵獵聲都清晰可聞。
"你來了。"
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林喬差點驚得跳起來——以她npc的感知能力,竟然沒察覺到有人接近。她猛地轉身,看到影刃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亭子里,黑色的勁裝幾乎與亭子的陰影融為一體。
"無量天尊!"林喬撫著胸口,故意用蒼老的聲音說道,"少俠神出鬼沒,嚇煞老道了。"
影刃緩步走出亭子,面具下的眼楮微微眯起"一天不見,從老頑童變成了游方道士?npc可以隨意改變外觀嗎?"
林喬心中一緊,暗罵自己大意。普通npc確實不會這樣頻繁變換形象,這是她為了跟蹤玩家而開發的小技巧,沒想到一眼就被看穿了。
"咳咳,老道雲游四方,偶爾也扮扮其他角色,體驗人生百態嘛。"她試圖搪塞過去,手中的拂塵甩了甩,"少俠昨日提到的古墓秘境,老道回去後查閱古籍,倒是想起了一些傳聞。"
影刃似乎對這個話題更感興趣,向前走了一步"什麼傳聞?"
"據說這古墓秘境中藏有上古秘寶,得之可獲絕世武功。"林喬信口胡謅,反正游戲里這種設定比比皆是,"但入口極為隱秘,且有重重機關,尋常人難以進入。"
"你知道入口在哪里。"影刃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林喬眼珠一轉,決定試探一下"少俠為何如此確定老道知道?或許這古墓秘境只是江湖謠傳?"
影刃沉默了片刻,突然摘下了面具。
林喬愣住了。面具下的是一張年輕男子的臉,約莫二十五六歲,輪廓分明,眼神銳利如刀,左眉上方有一道細小的疤痕,給他原本俊朗的面容增添了幾分凌厲。最令她驚訝的是,這張臉莫名地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因為我需要你的幫助。"影刃直視著林喬的眼楮,語氣出奇地誠懇,"我知道你不是普通npc,而你也看出我不是普通玩家。我們可以互相幫助。"
林喬的心跳突然加速。在這個游戲世界里,從來沒有人——沒有任何玩家——能夠識破她超越普通npc的特質。這個影刃到底是什麼人?游戲管理員?黑客?還是
"少俠此言差矣,"她強作鎮定,"老道只是個普通npc,負責給各位少俠線索罷了。"
影刃嘴角微微上揚"普通npc不會跟蹤玩家進入隱藏副本,不會變換外觀試圖掩飾身份,更不會"他停頓了一下,"更不會在看到玩家摘下面具時露出驚訝的表情。"
林喬啞口無言。這家伙的觀察力敏銳得可怕。
"好吧,"她放棄了偽裝,聲音恢復了本來的清亮,"你贏了。我確實有些特殊。但你怎麼發現的?"
影刃重新戴上面具"你的行為模式太人性化了。npc的對話有固定模式,眼神移動有特定算法,而你"他指了指林喬的眼楮,"你的眼神里有真實的好奇和思考。"
林喬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她確實常常忘記自己是在扮演npc角色,畢竟她本質上是個有真實意識的人。
"所以,"她決定反客為主,"你又是誰?普通玩家不可能對游戲機制了解得這麼透徹,更不可能知道古墓秘境這種隱藏區域。"
影刃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身走向懸崖邊緣"古墓秘境的入口就在這斷腸崖下。我需要你的幫助才能進入。"
"等等,"林喬跟上去,"跳崖?那不是自殺嗎?"
"不是真跳。"影刃指向崖壁上幾乎不可見的一處凸起,"那里有個隱藏的平台,需要精準落在上面。然後沿著岩壁行走約三十米,就能找到入口。"
林喬眯起眼楮仔細看,果然在雲霧遮掩下隱約能看到一小塊突出的岩石。這種設計確實是游戲里隱藏區域的常見手法,但普通玩家根本不可能發現。
"你確定要帶我一起去?"她試探性地問,"隱藏副本通常不是應該獨自探索更有成就感嗎?"
影刃轉頭看她"里面的機關需要兩個人配合才能解開。而且"他的聲音低了幾分,"我認為你會對里面發現的東西感興趣。"
林喬的好奇心被徹底勾起來了。作為npc,她確實擁有探索游戲世界的權限,但像這樣跟隨玩家進入隱秘區域還是第一次。更重要的是,影刃身上那種神秘感讓她無法抗拒想要一探究竟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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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她聳聳肩,"不過我警告你,如果我掉下去摔死了,系統會把我重生在新手村,你得自己搞定剩下的部分。"
影刃點點頭,突然伸手抓住林喬的手腕"跟緊我。"
還沒等林喬反應過來,影刃已經縱身一躍,帶著她向懸崖下跳去。風聲在耳邊呼嘯,失重的感覺讓林喬本能地閉上了眼楮。幾秒鐘後,兩人穩穩地落在了那塊隱藏平台上。
"哇哦!"林喬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塊不足兩平方米的岩石上,身後是陡峭的崖壁,面前是萬丈深淵,"這感覺太真實了。"
影刃松開她的手腕"沿著岩壁走,小心腳下。"
接下來的路程堪稱驚心動魄。所謂的"路"不過是崖壁上一些幾乎不可見的凸起,需要像走鋼絲一樣保持平衡。林喬雖然是npc,沒有真正的死亡危險,但游戲中的痛覺模擬還是讓她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二十分鐘後,他們來到了一個被藤蔓遮掩的洞口前。影刃撥開藤蔓,露出里面黑漆漆的通道。
"古墓秘境,"他輕聲說,"游戲中最隱秘的區域之一。"
林喬跟著影刃進入通道,里面潮濕陰冷,牆壁上長滿了發光的苔蘚,了微弱的光線。隨著深入,通道逐漸變寬,最終他們來到了一個圓形的石室,中央是一個刻滿奇異符號的石台,周圍牆壁上有四個火炬,但都未點燃。
"機關室,"影刃解釋道,"需要同時點燃四個火炬才能打開下一道門。"
林喬環顧四周"看起來不復雜啊。"
"每個火炬需要特定順序點燃,"影刃走到石台前研究那些符號,"而且有時間限制。一個人幾乎不可能完成。"
林喬湊過去看那些符號,發現是四種不同的動物圖案龍、虎、雀、龜。
"四象?"她猜測道。
影刃點頭"東方青龍,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需要按照這個順序,在十秒內同時點燃對應的火炬。"
"同時?但我們只有兩個人。"林喬皺眉。
"我可以教你一個npc的小技巧,"影刃突然說,"你可以暫時分身,對吧?"
林喬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確實,作為特殊npc,她可以短暫地制造分身,這是為了方便同時服務多個玩家,但普通玩家根本不可能知道這種後台機制。
影刃沒有回答,只是指向東邊的火炬"你負責青龍和朱雀,我負責白虎和玄武。記住順序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必須在圖案亮起的瞬間點燃。"
林喬深吸一口氣,集中精神制造了一個分身。這種操作對她來說消耗很大,不能持續太久。
"準備好了嗎?"影刃問。
林喬和她的分身同時點頭。影刃按下石台中央的按鈕,四個動物圖案依次亮起微光。
"青龍!"
林喬的本體迅速跑到東邊,在青龍圖案完全亮起的瞬間點燃了火炬。
"白虎!"
影刃幾乎同時在西邊完成了他的部分。
"朱雀!"
林喬的分身在南邊火炬前等待,精準地執行了指令。
"玄武!"
影刃身形如電,眨眼間就移動到北邊完成了最後一步。
四支火炬同時燃起,石室中央的石台緩緩下沉,露出一個向下的階梯。
"成功了!"林喬收起分身,有些疲憊但興奮地說。
影刃看了她一眼"做得很好。"這簡單的三個字不知為何讓林喬心里一暖。
他們沿著階梯向下,來到了一個更大的墓室。這里擺放著各種古老的器物,牆壁上滿是壁畫,講述著某種古老的儀式。墓室中央是一個石棺,棺蓋上刻著與石台上相似的符號。
影刃徑直走向石棺,開始研究棺蓋上的符號。林喬則被牆上的壁畫吸引了注意力。壁畫描繪的似乎是一群人在崇拜某種發光的物體,然後是戰爭、災難的場景,最後是所有崇拜者躺進了類似的石棺中。
"這些壁畫"林喬喃喃自語,"講的是什麼?"
"古老文明的滅亡。"影刃頭也不抬地回答,"他們發現了某種力量,卻無法控制,最終自我毀滅。"
林喬轉身看他"你怎麼知道?這些壁畫沒有文字說明啊。"
影刃的手在石棺上摸索著"猜的。大多數游戲都愛用這種設定。"
林喬總覺得他在隱瞞什麼,但還沒等她繼續追問,影刃就找到了機關,石棺的蓋子緩緩移開。
里面沒有尸體,只有一塊石板,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影刃小心翼翼地取出石板,眼神變得異常專注。
"這是什麼?"林喬湊過去看,那些符文她一個也不認識。
"古代文字。"影刃的聲音有些異樣,"記載了某種技術。"
林喬注意到影刃的手指在微微發抖,雖然幅度很小,但確實在抖。這個一向冷靜自持的玩家,此刻竟然在激動?
"對你很重要?"她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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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刃深吸一口氣,將石板收入背包"非常重要。謝謝你幫忙。"
林喬突然意識到,這次探險的真正目的就是這塊石板。影刃早就知道它在這里,知道需要兩個人才能進入,所以才找上了她這個"特殊npc"。
"現在能告訴我你是誰了嗎?"她直視影刃的眼楮,"普通玩家不可能知道這麼多游戲內部信息。"
影刃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權衡利弊。最終,他開口道"我是這個游戲的前測試員。參與了早期開發,知道一些未公開的內容。"
林喬眼前一亮"所以你知道所有隱藏關卡和彩蛋?"
"不是所有。"影刃謹慎地回答,"但確實比一般玩家知道得多。"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但林喬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如果只是前測試員,為什麼對一塊古代符文石板如此在意?而且他之前對她npc身份的敏銳察覺也超出了普通測試員應有的知識範疇。
"時間不早了,"影刃突然說,"我們該回去了。入口會在日落時關閉。"
林喬看了看系統時間,確實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雖然作為npc她不需要休息,但長時間維持高強度的活動也會消耗她的能量。
回程比來時順利得多。影刃似乎對路線極為熟悉,帶著林喬避開了幾處可能的危險區域。當他們重新站在斷腸崖上時,夕陽已經將天空染成了金紅色。
"謝謝你今天的幫助。"影刃罕見地道謝,"那塊石板對我很重要。"
林喬好奇地問"上面到底寫了什麼?"
影刃望向遠方"一個秘密。也許等時機成熟,我會告訴你。"
這種含糊其辭的回答自然無法滿足林喬的好奇心,但她知道再追問也不會有結果。
"那我們還會見面嗎?"她問,然後立刻意識到這個問題听起來有些奇怪——npc通常不會主動詢問玩家這種問題。
影刃轉頭看她,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揚"會的。事實上,我可能需要你的再次幫助。三天後,子時,在這里等我。"
"又要探索什麼隱藏區域?"林喬半開玩笑地問。
"不。"影刃的聲音突然變得極為嚴肅,"下次,我想請你幫我見一個人。"
"誰?"
"游戲的設計師。"影刃說完,不等林喬反應,就縱身一躍,消失在懸崖邊的雲霧中。
林喬站在原地,一時沒反應過來。見游戲設計師?這是什麼意思?游戲設計師怎麼可能出現在游戲里?除非
一個驚人的想法突然闖入她的腦海除非影刃就是設計師本人。但這又與他之前自稱測試員的說法矛盾。
林喬搖搖頭,決定不再糾結。三天後,一切或許就會有答案。她轉身準備離開,卻發現地上有個閃閃發亮的東西——是影刃落下的一個小飾品,一枚精致的銀色徽章,上面刻著一個字母"s"。
她彎腰撿起徽章,翻來覆去地查看。這個"s"代表什麼?影刃的真實姓名?還是某種身份標識?
將徽章收入袖中,林喬踏上了返回新手村的路。無論影刃是誰,有一點是確定的他不是普通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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