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偏殿外的廣場上,林喬緊握著陸尋送的刀具,指尖微微發涼。今天是御廚選拔的最後一輪,清晨的薄霧籠罩著朱紅色的宮牆,為一切蒙上了一層朦朧的色彩。
"姓名?"一個尖細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林喬緩緩地抬起頭,目光落在了宮門前那個面白無須的宦官身上。只見那宦官身著一襲素色長衫,手持一本名冊,正站得筆直,一臉嚴肅地看著林喬。
“林喬,醉月樓推薦。”宦官的聲音不高不低,卻在這寂靜的宮門前顯得格外清晰。
宦官用羽毛筆在名冊上勾畫了一下,示意侍衛放行。林喬深吸一口氣,邁過高高的門檻。宮內的景象讓她呼吸一滯——青石鋪就的廣場盡頭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偏殿,兩側站著數十名侍衛和宮女,氣勢恢宏。
“這邊走。”小宮女輕聲說道,聲音輕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風。她的手指向偏殿側面的一條小徑,小徑兩旁種滿了各種奇花異草,散發出陣陣幽香。
沿著小徑前行,穿過一片繁茂的竹林,眼前豁然開朗,一座精致的小院出現在眼前。小院的四周環繞著矮牆,牆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宛如一幅美麗的畫卷。
小宮女推開院門,引領著她走進小院。院內布置得十分雅致,中間是一個小巧的池塘,池中魚兒嬉戲,荷葉田田。池塘邊擺放著幾張石凳和石桌,供人休憩。
院子里已經有三個人在等候,其中就有莫雨。他今天穿了一身嶄新的藏青色短打,看到林喬時,眼中閃過一絲陰冷的光芒。另外兩位參賽者一男一女,林喬記得他們分別是陳三娘和張大山,都是前兩輪表現優異的廚師。
"各位請稍候,選拔即將開始。"一個年長的宦官宣布道,"本輪題目是"無題",各位可以自由發揮,限時一個半時辰。食材和工具都已經準備齊全。"
林喬跟著其他人走進院子中央的大廚房。與之前的比賽場地不同,這里的灶台全是用上好的青磚砌成,廚具閃閃發亮,各種食材分門別類地擺放在檀木架上,從常見的蔬菜肉類到珍貴的海鮮山珍應有盡有。
"真是大手筆..."張大山低聲感嘆。
林喬的目光掃過琳瑯滿目的食材,突然被角落里的一樣東西吸引了注意力——一塊形狀奇特的木頭模具,看起來像是用來塑造食物造型的。她走過去仔細查看,發現模具內部雕刻著熊掌的紋路。
"那是制"假熊掌"的模具。"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
林喬轉身,看到莫雨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臉上帶著譏諷的笑容。
"御膳房的傳統技藝,用鴨肉和瓊脂仿制熊掌。"他壓低聲音,"不過,像你這種野路子出身的,怕是連見都沒見過吧?"
林喬沒有理會他的挑釁,而是仔細研究起那個模具。在現代,分子料理中也有類似的技術,用普通食材模仿珍貴食材的口感和外觀。沒想到古代御廚們早已掌握了這種技藝。
"各位請準備,比賽馬上開始!"宦官的尖嗓門響起。
林喬迅速規劃起自己的菜肴。既然題目是"無題",那麼創新和驚喜就比技術更重要。她決定做一道融合傳統與創新的"山海兜"——用假熊掌代表山珍,新鮮海味代表海味,包裹在薄如蟬翼的面皮中,寓意"包羅山海"。
比賽開始的鑼聲一響,所有廚師立刻行動起來。林喬先取了幾只肥鴨,麻利地去骨取肉。陸尋送的刀具異常鋒利,處理起食材來得心應手。她將鴨肉剁成茸,加入特制的調料和瓊脂,然後壓入那個熊掌模具中。
"哼,東施效顰。"莫雨在旁邊冷笑,他正在處理一條活魚,手法確實嫻熟。
林喬充耳不聞,專注于自己的創作。假熊掌需要蒸制一個時辰才能定型,這段時間她開始準備其他部分。她挑選了最新鮮的蝦、蟹和海參,用快刀切成均勻的小丁,然後用雞油爆香,制成海鮮餡料。
最考驗技術的是面皮的制作。林喬將上等面粉和少量澱粉混合,加水和成面團,然後開始抻面。面團在她手中如同活物一般,被拉抻、折疊、再拉抻,如此反復,直到變成幾乎透明的薄片。
"這手法..."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廚房門口傳來。
林喬抬頭,看到陸尋和一眾評委站在觀察區,正注視著各位參賽者的操作。陸尋的目光緊緊鎖定在她的手上,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面皮準備好後,林喬小心地將蒸好的假熊掌脫模。成品呈現出完美的熊掌形狀,紋理清晰,色澤紅潤,看起來與真品幾乎無異。她將熊掌肉切成薄片,與海鮮餡料一起包入超薄面皮中,做成小巧的兜狀 parces。
最後的工序是調制醬汁。林喬沒有使用傳統的濃油赤醬,而是用高湯打底,加入少量花雕和秘制香料,熬制成清澈透亮的琥珀色醬汁,既能提味又不掩蓋食材本身的風味。
"時間到!"隨著宦官的宣布,所有廚師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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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們依次將各位的作品端到評審區。林喬的"山海兜"被擺在一個青瓷大盤中,周圍點綴著幾片雕刻成蓮花狀的胡蘿卜,整體造型簡潔而高雅。
評審過程比前兩輪更加嚴肅。十幾位身著官服的大臣依次品嘗每道菜,不時低聲交談。林喬注意到坐在正中央的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氣度非凡,連陸尋對他都恭敬有加。
當侍者將林喬的"山海兜"端到主評審面前時,那位老者微微睜大了眼楮。
"這是...熊掌?"他用筷子輕輕撥弄著食物。
"回太師大人,這是用鴨肉仿制的假熊掌。"陸尋在一旁解釋。
太師饒有興趣地嘗了一口,細細咀嚼,然後突然笑了︰"有意思!老夫已經十年沒吃過熊掌了,這味道、這口感,幾乎可以亂真。"他又嘗了海鮮的部分,"海味與"山珍"的結合也很巧妙。這是誰的作品?"
"醉月樓林喬。"陸尋回答,聲音中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驕傲。
太師點點頭︰"叫她過來。"
林喬被帶到評審席前,心跳如鼓。太師和藹地看著她︰"小姑娘,這道"山海兜"的構思從何而來?"
林喬穩了穩心神︰"回太師,民女想著,真正的美食不應受食材貴賤所限。用普通材料做出珍饈之味,才是廚藝的真諦。"
"說得好!"太師撫須微笑,"這假熊掌的技藝,是誰教你的?"
林喬猶豫了一下︰"民女...是自己琢磨的。看到廚房有模具,就試著做了。"
這個回答引起了一陣小聲的議論。太師驚訝地看向陸尋︰"這手法,與當年林御廚如出一轍啊。"
陸尋的表情變得復雜︰"確實如此。"
評審繼續進行。當嘗到莫雨的作品時,一位評委突然皺起眉頭︰"這味道...有些奇怪。"
其他評委也紛紛嘗了嘗,交頭接耳起來。陸尋親自品嘗後,臉色一沉︰"莫雨,你在魚里加了什麼?"
莫雨臉色煞白︰"沒、沒什麼特別的調料啊..."
"來人,檢查他的工作台!"陸尋命令道。
兩名侍衛立刻去搜查莫雨的灶台區域,很快從一個暗格里找出一個小瓷瓶。陸尋接過瓷瓶,打開聞了聞,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逍遙散!難怪魚肉異常鮮嫩。這是明令禁止的違禁藥物!"
場上一片嘩然。莫雨面如死灰,突然指向林喬︰"是她陷害我!一定是她!"
"荒謬!"陸尋冷喝,"瓶子是從你的暗格找到的。來人,把他帶下去審問,看是誰指使的!"
莫雨被拖走時,惡狠狠地瞪著林喬,嘴唇蠕動著說了什麼,看口型像是"劉一刀"三個字。
這場風波過後,評審們重新商議了許久。最終,太師親自宣布了結果︰
"本次御廚選拔的最終勝出者是——醉月樓林喬!"
林喬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機械地行禮謝恩,腦中一片空白。直到陸尋走過來,低聲對她說"跟我來",她才如夢初醒,跟著他離開了喧鬧的偏殿。
陸尋帶她穿過幾道回廊,來到一間僻靜的書房。書房布置簡潔,最引人注目的是靠牆的一排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食經和廚藝典籍。
"坐。"陸尋指了指窗邊的椅子,自己則站在書桌前,神情嚴肅。
林喬小心翼翼地坐下,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心跳仍未平復。
"莫雨提到的劉一刀,"陸尋開門見山,"是"醉仙樓"的主廚,也是十年前被逐出御膳房的罪人。他與林御廚...有些過節。"
林喬抬起頭︰"林御廚...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大家都說我的手法像他?"
陸尋走到書架前,取下一本裝幀精美的冊子,封面上寫著《林氏食經》。他輕輕撫過書脊,像是在撫摸什麼珍寶。
"林御廚名林天放,是先皇最器重的御廚總管,也是我的恩師。"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十年前,他全家遭人毒手,只有一個小女兒下落不明。凶手下落不明,但種種跡象指向劉一刀。"
林喬的心猛地一跳︰"小女兒...多大年紀?"
"如果活著,應該和你差不多大。"陸尋直視她的眼楮,"林喬,你真的不記得自己的身世嗎?"
林喬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確實沒有這個世界的記憶,但那種對廚藝的本能,對"林"姓的熟悉感,又似乎在暗示著什麼。
"我不知道..."她最終誠實地說,"我對十歲前的記憶很模糊。現在的養父母說是在河邊發現我的,當時我發著高燒,差點沒救過來。"
陸尋的眼神變得深邃︰"林天放的女兒名叫林巧,小名"巧兒"。她天生有一種特殊能力,能嘗出食物中最細微的差別,甚至能分辨出食材的產地和采摘時間。"
林喬的手微微發抖。這描述...太像她的"天賦"了。
"你認為我是..."
"我不確定。"陸尋走近幾步,"但你的廚藝手法,你對食材的敏感,甚至你切菜時的姿勢...都太像他了。特別是今天的假熊掌,那是林天放的獨門絕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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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陷入沉默。林喬的思緒亂如麻,如果她真的是林天放的女兒,那麼她來到這個世界就不是偶然?可是她又確實記得自己來自現代...
"無論如何,"陸尋打破沉默,"你現在是御膳房的人了。這意味著兩件事︰第一,你將有機會接觸到御膳房的典籍,包括林天放留下的筆記;第二,你也將成為劉一刀等人的眼中釘。"
林喬抬起頭︰"您是說...我有危險?"
"我會派人保護你。"陸尋的聲音堅定,"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回憶一下,是否對《林氏食經》有印象?"
他翻開那本珍貴的食經,指向其中一頁。林喬湊近看去,是一道名為"九轉金丹"的復雜菜式。奇怪的是,那些文字在她眼中突然變得鮮活起來,仿佛能自動轉化為圖像和味道...
"這...這要用文火慢炖六個時辰,最後加入梅子醬提味..."她喃喃自語,然後猛地驚醒,"我怎麼知道這個?"
陸尋的眼中閃過一絲激動︰"因為這就是林天放的秘方,從未外傳。"他輕輕握住林喬的手,"巧兒,歡迎回家。"
林喬的眼眶突然濕潤了。無論她原本是誰,此刻她都能感受到一種久違的歸屬感。也許這就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
就在這時,書房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陸大人,太師召見您和...新晉御廚。"一個宦官的聲音傳來。
陸尋皺了皺眉︰"知道了。"他轉向林喬,低聲道,"太師是朝中重臣,也是我的舅父。他見你必有用意,謹言慎行。"
林喬點點頭,跟著陸尋走出書房。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但有一點已經確定——她的美食之旅,才剛剛開始。而隱藏在美味佳肴背後的身世之謎和宮廷斗爭,正等待她去揭開。
穿過重重宮門時,林喬不自覺地摸了摸懷里的那套刀具。刀柄上的花紋在她指尖留下清晰的觸感,就像某種無聲的承諾——無論前路如何,她已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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