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一架飛機在空中解體，駕駛員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轟！轟！”
又是兩架。
佐佐木戀次透過舷窗，冷眼看著這場單方面的屠殺。他沒有感到悲傷，只有一種近乎麻木的冷靜。
這就是戰爭的真相。不是什麼武士道精神，不是什麼榮耀與犧牲，只是簡單粗暴的技術碾壓。
支那人有更先進的雷達，更密集的火力，更完善的防空體系。而他們這邊，只有一群連起飛都不穩的孩子，和一堆用來自殺的破爛飛機。
“隊長！我們什麼時候攻擊？”耳機里傳來一個年輕隊員的聲音，帶著顫抖的興奮。
“再等等。”佐佐木戀次平靜地回答，“等他們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
他確實在等。但不是等攻擊的時機，而是等逃跑的時機。
前方的混戰越來越激烈。山田太郎率領的第四分隊，已經沖進了艦隊的核心區域。佐佐木戀次看到，有幾架零式竟然真的突破了火網，沖向了那些巨大的軍艦。
“轟隆——！”
一聲巨大的爆炸，從艦隊中傳來。一艘護衛艦的艦舷被撞開了一個大洞，冒起滾滾濃煙。
成功了？佐佐木戀次有些意外。這些孩子，竟然真的擊中了目標。
但緊接著，更猛烈的防空火力從四面八方涌來。剩下的幾架零式，瞬間被撕成了碎片。
山田太郎的聲音，在無線電中響起最後一次︰“天皇陛下——萬歲——！”
然後，就是死一般的寂靜。
第四分隊，全軍覆沒。
“隊長！輪到我們了！”跟在佐佐木戀次身後的隊員們，聲音里帶著一種扭曲的渴望。他們看到了同伴的“英勇犧牲”，反而更加興奮了。
“好。”佐佐木戀次的聲音依然平靜，“各機注意，準備攻擊。目標，左翼那艘巡洋艦。”
他選擇的目標，是艦隊邊緣的一艘相對落單的軍艦。不是因為它更好攻擊，而是因為它離艦隊主體最遠。
“跟我來！”
佐佐木戀次壓下機頭，開始俯沖。身後的十幾架零式，像一群忠誠的追隨者，緊緊跟在他後面。
支那艦隊的防空火力，立刻調轉方向，對準了這個新的威脅。
密集的彈雨，如暴風雨般迎面而來。
佐佐木戀次的飛機劇烈顫抖著，機身被彈片擊中，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他死死握住操縱桿，保持著俯沖的姿態。
身後傳來爆炸聲。一架，兩架，三架……他的隊員們，一個接一個地被火網吞噬。
但他沒有回頭。他的眼中，只有那艘越來越近的巡洋艦。
一千米，八百米，五百米……
就在距離目標還有三百米的時候，佐佐木戀次突然做了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猛地拉起機頭！
飛機像一只受驚的鳥，在空中劃出一個急劇的弧線，從俯沖變成了爬升。
“隊長！你在干什麼？！”耳機里傳來隊員們驚恐的叫聲。
佐佐木戀次沒有回答。他的左手，已經摸到了腿邊藏著的那把割線鉗。
就在飛機拉起的瞬間，他用最快的速度，割斷了炸彈掛架的其中一根鋼纜。
“咯 ！”
那枚二百五十公斤的航彈，帶著巨大的慣性，脫離了機身，繼續朝著下方的巡洋艦砸去。
而佐佐木戀次的飛機，因為突然減輕了重量，像被彈簧彈起來一樣，猛地向上躍升。
“轟隆——！”
炸彈準確命中了巡洋艦的後甲板。巨大的爆炸火球沖天而起，整艘軍艦都在劇烈搖晃。
“命中！命中了！”身後的隊員們發出興奮的歡呼。
但佐佐木戀次沒有時間慶祝。他駕駛著已經“卸了貨”的飛機，在防空火力的間隙中左躲右閃，拼命爬升高度。
他成功了。第二次手動投彈，第二次擊中目標。
現在，是時候離開了。
他調轉機頭，假裝要重新組織攻擊，實際上卻在悄悄脫離戰場。
“各機注意！”他在無線電中大聲命令，“重新編隊！準備第二輪攻擊！”
剩下的幾架零式，乖乖地跟在他身後，重新組成隊形。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們的“英雄隊長”，正在帶著他們遠離死亡的陷阱。
佐佐木戀次帶著編隊，在雲層中繞了一個大圈。表面上看，他是在尋找新的攻擊角度，實際上，他在利用雲層的掩護，逐漸遠離戰場。
“隊長，我們要攻擊哪艘船？”一個年輕的聲音在耳機里問道。
“那艘航母。”佐佐木戀次隨口回答，“我們要給敵人最致命的一擊。”
隊員們興奮起來。航母！那是最有價值的目標！
但佐佐木戀次心里清楚，他們永遠不會接近那艘航母。因為在那之前，他就會帶著他們“迷路”。
他看了看燃油表。還有一半的油量，足夠他飛到預定的海域。
他開始執行計劃的下一步。
“該死！引擎出問題了！”他在無線電中大聲叫道，同時故意讓飛機的飛行姿態變得不穩定。
他從腰帶里掏出那根金屬短棍，對準氧氣面罩的接口，用力一吹。
一根淬了機油的鋼針，精準地射入了氧氣供應閥門，將其堵死。
幾秒鐘後，他開始感到輕微的缺氧癥狀。頭暈，惡心，視線模糊。
“隊長！您怎麼了？”隊員們的聲音充滿了擔憂。
“氧氣……氧氣系統故障……”佐佐木戀次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虛弱，“我快不行了……你們繼續攻擊……為天皇陛下……”
說著，他故意讓飛機進入一個緩慢的螺旋下降。從外面看，就像是飛行員已經失去了意識。
“隊長！隊長！”
耳機里傳來隊員們驚恐的叫聲。但佐佐木戀次已經“昏迷”了，沒有回應。
他用事先準備好的鋼纜，將自己以一個特殊的姿勢固定在座椅上。這個姿勢，能讓他在飛機墜海時，最大限度地減小沖擊力。
飛機繼續下降，越來越快。海面在舷窗外急速放大。
在撞擊海面的前一瞬間，佐佐木戀次用割線鉗割斷了鋼纜，同時用盡全身力氣，將自己從座椅上彈射出去。
“轟——！”
零式戰機撞擊海面，爆炸成一團火球。
佐佐木戀次的身體，在沖擊波的作用下，被拋向了遠處的海面。
冰冷的海水再次吞沒了他。但這一次，他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解脫般的輕松。
他成功了。第二次逃脫，第二次重生。
當他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時，遠處的戰場還在繼續。
他看到那些跟隨他的年輕隊員們，在失去了“隊長”的指揮後，像無頭蒼蠅一樣在空中盤旋，不知道該怎麼辦。
最終，他們選擇了繼續攻擊。一架接一架地，沖向了那張死亡之網。
佐佐木戀次閉上眼楮，不忍再看。
他們死了，而他活著。
這就是他的選擇。
……
海水很冷，但佐佐木戀次的心更冷。
他仰面漂浮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看著遠處天空中不斷綻放的火花。那是他的隊員們在燃燒，在為一個根本不在乎他們死活的帝國，獻出自己年輕的生命。
“一群蠢貨。”他喃喃自語，聲音被海風吹散。
但他心里清楚，真正的蠢貨是他自己。他以為逃出來一次，就能逃出來第二次。他以為自己很聰明，能在這台瘋狂的戰爭機器中獨善其身。
可現在，他又一次成了海上的孤魂野鬼。
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有了目標。澳門，那個中立的港口。只要能到達那里，他就徹底自由了。
他辨認了一下太陽的位置，確定了西南方向，開始游泳。
游了大約半個小時，他听到了引擎聲。
一艘日軍的驅逐艦，正朝著他的方向駛來。
佐佐木戀次心里一緊。這艘軍艦，很可能是來搜救“英雄隊長”的。如果被他們發現，他的計劃就全完了。
他立刻潛入水中，屏住呼吸。
軍艦從他頭頂駛過，螺旋槳攪動的水流差點把他卷進去。他在水下待了足足兩分鐘，直到肺部快要爆炸，才浮出水面。
軍艦已經走遠了。但他知道，還會有更多的搜救船只。他必須盡快離開這片海域。
他繼續游泳，動作更加急促。
太陽漸漸西沉，海面上的波浪也越來越大。佐佐木戀次感到體力在急速流失，嘴唇已經發紫，手腳開始不听使喚。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葬身魚腹的時候，前方出現了一個黑點。
是一艘船！
佐佐木戀次用盡最後的力氣，朝著那個方向游去。
隨著距離的拉近，他看清了那艘船的樣子。那是一艘中等大小的貨輪，船身有些陳舊，煙囪里冒著黑煙。
更重要的是，船尾懸掛的旗幟，不是霓虹的太陽旗，也不是支那的青龍旗，而是一面他不太熟悉，但絕對不屬于交戰雙方的旗幟。
中立國的商船！
佐佐木戀次激動得差點嗆水。他拼命揮舞雙臂，大聲呼救。
“救命！救命！”
貨輪上的人發現了他。船只開始減速，調轉方向。
幾分鐘後，一根繩索從船舷拋了下來。佐佐木戀次抓住繩索，被拉上了甲板。
“我的天哪，又是一個霓虹飛行員。”
說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穿著船員制服，滿臉胡茬，操著一口帶有濃重口音的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