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于9.6 番茄原創
下午,小美給黎遠山做完霧化後,站起身撫著酸痛的腰回到床上拿起了手機。她握著手機站在床邊好一會兒,這才深吸了一口氣,撥通了工行孟主任的電話
“孟主任,您好,我是黎遠山的愛人。想跟您確認下,之前和您說的情況,您有沒有跟分管領導匯報過?”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平和,可話里還是藏不住急切。
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電話那頭的聲音卻沒了最初來看黎遠山時的客套,而是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疏離︰
“這事你還是去找安主席問吧,我已經跟他溝通過了,後續的事由他對接領導。”
小美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心中不是滋味。這位孟主任和黎遠山也算是共事多年的中層干部了,就算拋開公事,他至少該問問黎遠山現在的情況吧?可對方字里行間全是公事公辦的推托,半句不提病床上的同事。
她強壓下心頭翻涌的火氣,又追問了他一遍︰“孟主任,您確定已經把情況跟安主席交接清楚了嗎?醫院這邊還在催繳費用,我們實在等不起,別耽誤了遠山的治療。”
“你這人,都說了讓你找安主席,我這邊已經把情況告訴他了。”孟主任的聲音里多了幾分不耐,很快匆匆掛斷了電話。
忙音在耳邊響起,小美手里拿著手機,回頭盯著病房里插滿管子的丈夫,眼眶一陣發酸。端午三天假期,別人都能回家和親人團聚在一起,她卻只能守在這冰冷的病房里,身邊連個替換的人都沒有。
她想,工行的領導們倒是能安心的過節,可他們忘了,病床上躺著的,是為工行工作了十幾年的老員工需要錢維持生命啊。
既然他們不急這事,那她也不必再小心翼翼怕得罪誰。于是,小美從手機通訊錄里翻出那位分管領導的號碼,指尖在屏幕上停了片刻,最終還是堅定的按了下去。
她從沒想過要為難誰,只是想為丈夫黎遠山討回這個公道,弄清楚這次事故的真相,也好讓他下步能安心的接受治療。
電話接通的瞬間,小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下不知怎麼講話。可對方開口,半句沒問黎遠山的病情,直接切入正題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那冰冷的語氣,像一盆冷水澆了下來,讓小美壓了許久的情緒終于控制不住爆發了出來。雖如此,但她還是強壓著怒火,盡量條理清晰地對里面說道︰
“領導您好,之前安主席過來跟我說了工行對遠山意外事件的處理決定,我沒辦法接受你們的這個決定。”
听那邊沒啥動靜,小美繼續道“首先,遠山出事的具體情況你們行里到現在還沒調查清楚,其次,醫院現在一直在催繳費用,這種情況下,你們不能不管他的治療。”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後傳來領導帶著質問的聲音︰“你們為什麼不能交費用?”
“我這里實在沒這個能力。”
小美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道,“您也知道,我們剛搬入我們單位集資房,家里的積蓄早就花在前期的分期付款上了。遠山前期住院費用也是親戚幫忙湊的錢交的押金。我們家還有一個上美院的孩子,他每年的學費和生活花費不小,現在家里連日常開銷都要精打細算。。。”
“而且,遠山到底是怎麼出事的,你們至今都沒給我們一個明確的答復。在事情調查清楚之前,作為用人單位,你們行里理應負責他的治療費用。”
“行里的調查結果早就出來了,他們幾人是擅自離崗!”電話里,對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小美這邊也提高聲反駁道︰“我問過那幾個人,他們離開單位時是下午4點50分,而你們工行下班時間是5點30分,這期間明明還是在工作時間內,當領導的總不能否認這個事實吧?”
“你這是什麼態度?跟我說話就不能別那麼激動嗎?”電話那頭傳來官威十足的呵斥聲,仿佛小美再多說一句都是冒犯了他。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小美的情緒,她的聲音忍不住帶著顫抖,卻字字清晰︰“我怎麼冷靜得下來?端午假期,您和其他領導都能回家跟家人團聚,可我呢?我一個人在醫院里,白天晚上守著隨時可能被宣布為植物人的丈夫。他現在躺在病床上不能說話,我要是再不為他爭取,還有誰能幫到他?”
電話那頭的火氣似乎也被瞬間被點燃,大概從未有員工敢這樣跟他這個領導大聲說話吧?他的語氣變得格外蠻橫︰“你知道我們為你們做了多少嗎?幫你們聯系大病醫保,協調治療資源,你就是這麼回報我們的?”
小美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听筒里卻傳來了一聲冷漠的哼聲,緊接著便是突如其來的忙音聲。對方那頭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留下小美握著手機,靜靜地站在原地發呆。
她心里當然清楚,工行那邊已經為黎遠山聯系了大病醫保,然而今年的上線額度早已耗盡。如今,醫院的費用如滾雪球般不斷增長,而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人,又怎會有能力去和醫院以及醫保雙方協調這件事情呢?
小美緩緩走到病床邊,輕輕握住丈夫那冰冷的手,低聲說道︰“遠山,對不起,我沒能說服你們的領導。但是,請相信我,我絕對不會放棄的。我一定會讓他們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讓你能夠安心接受治療。”
陽光逐漸西斜,晚霞透過玻璃窗灑在黎遠山那蒼白如紙的臉上。小美用力擦干眼角即將涌出的淚水,眼神再次變得堅定無比。
她想,無論前方的道路有多麼艱難,她都要為了丈夫,為了兒子,堅強地支撐下去。哪怕需要一次次的面對那些冷漠的態度和推諉的借口,她也決不會有絲毫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