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突然大叫︰“難道帝國內部出了奸細,將我們最先進的武器賣給他們!”
亞瑟上尉還沒來得及回應,與威廉一同在冰鑒旁吃瓜的《泰晤士報》特派記者,哈羅德•格雷厄姆趕忙插話︰
“不,親愛的威廉。今天我踫到一個在紡織作坊做技術工的甦格蘭人,我請他喝了杯酒。他告訴我,這些武器是他們自己的兵工廠生產的。”
“那柯爾特手槍,是與米國的柯爾特武器制造公司合資生產的,塞繆爾•柯爾特的佷子就在這里。”
威廉再次大喊︰“該死的米國佬,真是見錢眼開,連工廠都開到這兒了!”
罵完,他又說︰“諸位,你們發現沒,他們連電報線都架起來了。”
眾人紛紛點頭。江城三鎮過江的電報線如此惹眼,稍加留意,就能看到。
哈羅德•格雷厄姆吃完一塊瓜,用毛巾擦了擦手。
“我發現他們建了很多工廠和學校。說實話,數量不比我們本土的曼徹斯特城少。”
“也許現在還處于初創階段,但各位,再給他們十年八年,以華夏的規模和人口,誰知道能發展成什麼樣?”
眾人听後,不由沉默下來。密迪樂看向角落里的陳查理。
陳查理起身道︰“領事先生,各位先生。今天我問了很多當地百姓,能看出百姓對他們認可度很高。”
“而且,我假托要成立一家工坊,承諾給一個工商局雇員好處費,讓他放寬審核資格。”
眾人听了,都笑起來,在當下的華夏,這是官場慣例。
陳查理也笑了笑,接著說︰
“那家伙起初很是心動,但最後卻不敢。因為他的同事,都有權向督察局舉報違規現象,甚至本身,就可能是督察局的兼職秘密探員。”
“他怕拿了錢,不僅會丟了差事,還會坐牢。”
“他讓我明天拿真實材料去上報,說成立合法企業的門檻,其實並不算高。”
陳查理說完,眾人止住笑容,對西王府的肅貪手段深感詫異。
見眾人都發表完言論,密迪樂起身,環顧四周。
“諸位先生,有沒有時空錯亂的感覺?”
“倒不是說他們的武器多先進,治政理念多高明,在歐洲,這其實很正常。”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提醒道︰“你們不覺得,這像一個異教徒版的普魯士嗎?”
眾人心中暗自對比,恍然大悟,紛紛點頭。
密迪樂表情嚴肅。
“但這種正常,反而顯得很詭異。”
“諸位,這里是哪兒?這里是江城,是華夏腹地的江城!”
“我們當中,來華夏時間長的有十幾年,短的也有兩三年,華夏應該是什麼樣,想必大家都清楚。”
“怎麼會有這樣的治政方式,這些理念從哪兒來,總不會是天上掉下來的吧?”
“所以,諸位,忘了瞞青,也忘了天國,這和他們完全不同。”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們就亮明身份,去會會那個一切詭異現象的源頭——西王蕭雲驤。”
第二日上午,天空陰沉,空氣悶熱,一陣接一陣的蟬鳴聲,吵得人心慌意亂的。
蕭雲驤剛到衙門當值,盧嶺生就來報告,說帶嚶駐滬城領事托馬斯•密迪樂率使團來訪,已在府衙外等候。
蕭雲驤心中冷笑,既然帶嚶人不講外交禮儀,那就別怪他不把他們當正經使團對待了。
他叫來李竹青,加上大秘趙烈文,準備就三人迎接他們。
密迪樂一行六人,經過府衙守衛的安全檢查後,走進府衙。
在府衙台階下,他們看到蕭雲驤三人正等著。
密迪樂一愣,趕忙上前,用標準漢語官話向蕭雲驤鞠躬作揖,遞上文書︰
“大不列顛及愛爾蘭聯合王國,駐滬城領事托馬斯•密迪樂,奉港島總督兼駐華公使約翰•包令爵士之命,前來拜見西王殿下。”
蕭雲驤拱手回禮︰“見過密迪樂領事。” ,並示意趙烈文接過文書。
密迪樂心里有些別扭。
當年他在上京,因禮儀問題,連續被天王和東王拒絕接見。
當時帶嚶使團提出三次深躬九十度)作揖,而天國堅持三跪九叩,雙方僵持不下,導致最後沒見成。
今天他來見蕭雲驤,一是听聞西王禮數簡潔、注重實效;二是蕭雲驤只是天國藩王,不需過多禮數,免得失了帶嚶威風。
可他沒想到,蕭雲驤的禮數簡潔過頭了。
沒錯,西王親自來見他們,但既無衛隊迎接,也無禮賓儀式,就像見普通訪客一般。
他按下心中疑慮,給蕭雲驤介紹隨行人員。
蕭雲驤上前,與他們一一握手。
不料,到了《北華捷報》記者威廉•埃默森,卻故意找茬︰“西王殿下,這樣的接待規格似乎太過隨意,有輕視帶嚶帝國之嫌。”
他說著帶洋腔的漢語官話,毫不顧忌地直視蕭雲驤。
威廉•埃默森來華夏三年,和華夏各種權勢人物打過交道。
多數人不知如何應對他們這些洋人記者,不是推諉扯皮,就是裝腔作勢,甚至避而不見。
且他一向看不起華人,而他供職的《北華捷報》更是鼓吹對華強硬,官員的行徑讓他更鄙視,所以這般肆無忌憚。
蕭雲驤聞言反嗆︰“埃默森先生,你們的行徑,是正規使團該有的嗎?”
蕭雲驤說得沒錯,哪有正經使團先掩藏身份,偷偷進入別人境內,再堵在別人官衙門口求見的。
蕭雲驤肯出來見他們,已經給足面子了。
威廉心中惱火,一時想不出反駁的話。
蕭雲驤和密迪樂團隊人員握手後,又把李竹青和趙烈文介紹給密迪樂。
眾人相互見禮完畢,便往府衙會客廳走去。
威廉•埃默森本就被蕭雲驤懟得心中不爽,此時見蕭雲驤帶出的兩人,其中一個還是文秘性質的。
其他負責內政、軍事等重要官員一個都沒來,心中更是憤懣。
但領事密迪樂沒說話,他不好多嘴,只好和同在隊伍後面的哈羅德•格雷厄姆,用英語小聲嘟囔︰
“such a rude savage!”
不料,走在前面的蕭雲驤卻听到了,于是停下看向威廉,也用英語回應︰
“埃默森先生,貴國屠殺印第安人,販賣、虐殺、奴役黑人,又為了鴉片發動戰爭,這是道德高尚的文明人該做的事嗎?”
“好吧,你們可以不把他們當人看。但數年前的愛爾蘭,貴國政府無視馬鈴薯歉收,繼續強制出口愛爾蘭糧食,導致數百萬人餓死或逃亡。”
“十八世紀的眾多《血腥法典》,對流浪者實施鞭刑、割耳等肉體刑罰,二次違抗者可處死。”
“十五世紀開始實施的《流浪者懲治法》,貴族武力強佔農民土地,改作牧羊場,卻把失地農民定為罪犯,強迫他們成為雇佣勞工,或流放殖民地。”
“埃默森先生,請告訴我,這就是文明人對待自己國民的方式嗎?”
威廉•埃默森被蕭雲驤肆意嘲諷,臉漲得通紅,正要反駁。
卻見蕭雲驤冷冷看著他,眼中殺意升騰。
“雖然我平時不太在意別人沖撞我,但我畢竟是天國排行第二的西王。”
“按天國規制,沖撞首義五王的,最輕處罰是‘斬首’,其次是‘五馬分尸’,‘點天燈’。”
“埃默森先生,既然你說我們是野蠻人,那就按野蠻人的方式,我賞你個恩典,自己可以選個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