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鏈上的綠光徹底熄滅前，林悅兒用指尖最後蹭了一下那道裂紋。溫養區里小團的身體陷在絨草中，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耳朵貼著腦袋，一動不動。她閉了閉眼，掌心還殘留著靈種碎裂時的灼熱感。
楚墨淵站起身，金屬片從指間滑落，砸在艙底發出悶響。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節發青，掌紋里嵌著干涸的血痕。他沒說話，彎腰把斷裂的外殼往兩側推開，裂縫外的黑暗涌進來，比之前更沉，像是能吸走光。
“能走。”他說。
夏若初靠著牆，把金屬條插進腰帶，抬手抹了把臉。手臂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但走路時還在滲血。沈清和蹲在控制台邊，把最後一支藥劑收進衣袋，針管斷口朝下。
林悅兒從手腕上取下殘鏈，貼在胸口默了幾秒。靈芽界里還剩三滴凝神露，是上次任務攢下的，一直沒舍得用。她咬破指尖，血滴在殘鏈上，綠光閃了一下，隨即順著經絡滲進體內。她把鏈子遞向夏若初︰“含住，別咽。”
夏若初沒問，張嘴咬住金屬環。綠光順著她牙關滲進去，她肩膀抖了一下，但眼神穩了。沈清和接過，輪到楚墨淵時，他搖頭︰“你留著，後面可能還要用。”
林悅兒沒爭，把殘鏈收回袖口。她知道他不是不累，是怕她撐不住。
楚墨淵先邁步，踩進裂縫。地面不是金屬，也不是岩石，踩上去有點軟，像踩在凍住的泥上。他往前走了三步，停下，回頭︰“跟上，別離太遠。”
林悅兒走在第二個，腳底傳來細微震感，像是底下有東西在爬。她沒出聲，盯著前方楚墨淵的背影。夏若初和沈清和一前一後跟上，四人拉開五步距離，誰也沒再說話。
走了約莫二十分鐘，林悅兒忽然抬手。楚墨淵立刻停步。
“我們……退了。”她說。
夏若初皺眉︰“沒退，我一直往前走。”
“不是腳步問題。”林悅兒低頭看手腕，殘鏈在袖口下輕輕震了一下，頻率和剛才不一樣，“我們走了十步，實際位置後退了五步。空間在錯位。”
沈清和立刻蹲下，從衣袋里摸出聲波符，貼在地面。符紙剛接觸地面就卷了邊，聲音從右邊傳過來，像是從背後發出的。
“聲音方向反了。”他說。
楚墨淵抬手敲了下艙壁殘骸，聲音明明從左邊傳來，耳朵卻覺得在右邊。他皺眉︰“不能靠听覺判斷位置。”
林悅兒把殘鏈取出來，捏在手里。金屬裂紋隨著空間扭曲頻率輕微抖動，像在接收什麼信號。她閉眼，試著把意識沉進去。溫養區一片寂靜，小團沒動靜，但殘鏈的震感越來越強。
“它在吸收規則波動。”她說，“這東西現在像個被動接收器。”
“能用？”楚墨淵問。
“試試。”她把殘鏈交給夏若初，“敲地，用震動。”
夏若初接過，用金屬條砸了下地面。震感傳出去，殘鏈抖了一下。她又砸了兩下，間隔不同。第三次震動反饋回來時，殘鏈震得更明顯。
“有回應。”林悅兒說，“震兩次是安全，三次是後退，四次是陷阱。”
“那就用這個。”楚墨淵點頭，“每走五步，敲一次。”
隊伍重新前進。夏若初負責敲擊，沈清和記錄震動規律，林悅兒盯著殘鏈的反應。楚墨淵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踩得極穩。
又過了半小時，空間開始變化。地面不再是平的，走著走著，腳底突然傾斜，像是踩在倒置的屋頂上。林悅兒扶了下牆，發現所謂的“牆”其實是天花板的倒影。她抬頭，看見自己的影子在頭頂爬行，動作比她慢半拍。
“倒影錯位。”她說，“別看影子，看腳下。”
楚墨淵沒回頭，手按在腰側，那里原本別著武器。現在什麼都沒有。
林悅兒忽然踉蹌了一下。殘鏈猛地發燙，她手指一抖，差點脫手。她趕緊攥住，意識瞬間被拉進靈芽界。
溫養區里，小團的身體還是不動，但耳朵尖顫了一下。系統界面閃出半行字︰【……它不吃能量，吃規則……】
她心頭一緊，立刻追問︰“誰？前面有什麼？”
界面沒反應。她咬破舌尖，血滴進溫養區。綠光閃了一下，四個字浮出來︰【規則吞噬者】。
下一秒，一股反噬力沖上來，她被狠狠推出意識，喉嚨一甜，嘴角滲出血絲。
“怎麼了？”沈清和察覺她狀態不對，立刻停下。
林悅兒抬手抹掉血，搖頭。她看了眼楚墨淵的背影，快走兩步追上。
“前面的東西。”她聲音壓得很低，“不是生物。”
楚墨淵側頭。
“是規則本身的病變。”她說，“它不靠能量活著，它吃規則。”
楚墨淵眼神沒變，但腳步頓了一下。他回頭看了一眼夏若初和沈清和，確認他們沒听見，才低聲問︰“你能確定？”
“小團傳的。”她握緊殘鏈，“只說了四個字，就被反噬出來了。”
楚墨淵沉默幾秒︰“那就當真。”
林悅兒點頭。她知道他信她，不是因為系統，是因為她從沒在這種事上說過謊。
隊伍繼續前進。空間扭曲越來越頻繁，走三步退一步的情況開始常態化。殘鏈的震動頻率也越來越亂，夏若初敲擊的信號經常延遲反饋。沈清和的聲波符已經失效，貼在地上連震都不震。
林悅兒把殘鏈纏回手腕，發現裂紋比剛才寬了半毫米。綠光不再外泄，但內部有微弱跳動，像在積蓄什麼。
“它在吸收。”她低聲說，“不是被動了，是主動在吞。”
楚墨淵回頭看她︰“會傷你？”
“還沒。”她搖頭，“但它在變強。”
楚墨淵沒再問。他抬手，摸了下左肩，那里有舊傷，每次空間扭曲都會隱隱作痛。他沒說，但林悅兒看見他手指停了一下。
又走了一段，地面突然變硬。腳踩上去，發出空響，像踩在薄殼上。楚墨淵抬手示意停下，單膝跪地，用手敲了敲。
“下面是空的。”他說。
林悅兒蹲下，把殘鏈貼在地面。金屬裂紋劇烈震動，綠光從縫隙里透出來，照在地面上，顯出一道極細的裂痕，正緩緩延伸。
“別動。”她突然說。
所有人都僵住。
裂痕在動，不是自然蔓延，是朝著他們腳底的位置爬。速度很慢，但方向明確。
林悅兒慢慢收回殘鏈。綠光一撤，裂痕立刻停住。
“它感應到了。”她聲音極輕，“殘鏈在吸引它。”
楚墨淵緩緩起身，手伸向林悅兒︰“給我。”
她搖頭︰“你拿不住。它認我。”
“那就藏好。”他說，“別讓它再亮。”
林悅兒把殘鏈塞進衣領，壓在鎖骨下方。綠光被遮住，地面裂痕靜止不動。
隊伍重新移動，這次沒人敲擊，沒人說話。每一步都放得極輕，像是怕驚醒什麼。
走了約莫十分鐘，林悅兒忽然停下。
楚墨淵回頭。
她沒說話，抬手摸了下胸口。殘鏈在衣服底下發燙，不是震動，是持續的熱，像貼著一塊燒紅的鐵。
她慢慢拉開衣領，看了一眼。
綠光從裂紋里滲出來，但顏色變了，不再是純粹的綠，而是混著一絲紫黑，像被污染了。
她手指一緊，殘鏈突然抖了一下，像是里面有什麼東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