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器沖進裂痕的瞬間,林悅兒手腕上的銀鏈驟然熄滅,像被掐斷了呼吸。艙內警報無聲,但主控屏上的航線數據開始瘋狂跳動,坐標不斷刷新又立刻被覆蓋,最終定格在一個沒有名稱的灰點上。
楚墨淵雙手穩在操縱桿上,指節因用力微微泛白。他沒看屏幕,只盯著前方那片扭曲的虛空——星軌在這里斷了,像是被誰用刀割開,邊緣還殘留著紫黑色的電弧,緩慢蠕動。
“導航失效。”他聲音壓得很低,“手動推進,保持低速。”
林悅兒點頭,沒說話,目光掃過小團。小團浮在艙前,絨毛緊貼身體,耳朵微微前傾,像是在听某種只有它能捕捉的頻率。幾秒後,它突然輕顫︰“左邊——三秒,停。”
她立刻轉頭︰“左偏十度。”
楚墨淵微調方向。幾乎同時,一道肉眼幾乎看不見的能量旋渦從右側掠過,飛行器外殼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像是砂紙在刮金屬。
“再左五度,等兩秒。”小團聲音更緊,“……現在,直行。”
飛行器滑入一段相對平靜的區域。艙內重力恢復穩定,但窗外的景象依舊令人不適——空間像是被揉皺又攤開的紙,遠處的光點忽遠忽近,有些甚至靜止不動,有些卻以違背常理的速度倒退。
夏若初靠在座椅邊緣,右手還在微微發麻。她低頭看了眼指尖,皮膚下似乎有細小的光點游走,一閃即逝。
“剛才那道光……還在里面。”她低聲說。
沈清和蹲在她旁邊,手里拿著一支筆和一本紙質筆記,正在畫外面的空間形態。他沒抬頭︰“不是光,是能量殘留。你的神經系統被短暫同步過,現在是後遺癥。”
“能消嗎?”
“不知道。”他合上本子,“設備全廢了,只能等身體自己代謝。”
林悅兒走過去,伸手握住夏若初的手腕。她的掌心微暖,一絲極細的靈力順著經絡滲入。夏若初呼吸一滯,隨即肩膀松了下來。
“還記得咱們逃課去爬後山嗎?”林悅兒說,“你非說能看到龍脈,結果摔了一跤,褲子都破了。”
夏若初愣了兩秒,忽然笑出聲︰“你還記得?我說那是氣運線,你非說我中二。”
“現在呢?”
“現在——”她抬起手,看著指尖逐漸恢復的知覺,“我也分不清是中二還是真有東西在動。”
小團忽然炸毛,聲音尖銳︰“減速!前面不對!”
楚墨淵立刻收力,引擎嗡鳴聲驟降。前方空間看似平靜,但小團的絨毛正劇烈抖動,耳朵完全貼平。
“不是旋渦……是空洞。”它貼著玻璃,聲音發顫,“沒有能量流動,也沒有引力,可它在……呼吸。”
林悅兒眯眼望去。那片區域確實什麼都沒有,黑得純粹,邊緣沒有電弧,也沒有扭曲的星軌。但它周圍的空間正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向內塌陷,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吸著。
“繞開。”楚墨淵低聲道。
“不行。”小團搖頭,“它在動。剛才還在三百米外,現在——”它猛地轉向右側,“右邊!”
眾人一驚。右側艙壁外,空間毫無征兆地塌陷出一個旋渦,直徑超過兩百米,中心幽暗如瞳,邊緣撕裂出紫色電弧。更詭異的是,它的旋轉方向與其他旋渦完全相反,形成一股對沖亂流。
飛行器被卷入邊緣,右側引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像是金屬在硬生生撕裂。
“拉升!”林悅兒喊。
楚墨淵猛推操縱桿,飛行器近乎垂直上升。但亂流太強,機身劇烈震顫,儀表盤接連跳紅。
小團懸浮在半空,全身絨毛倒豎︰“不對!這不是自然現象——它在看我們!”
話音未落,一只巨大的觸手從旋渦深處猛然探出。
通體半透明,表面布滿脈動的血管狀紋路,末端分叉如藤蔓,直撲駕駛艙。
楚墨淵瞳孔一縮,猛打方向。飛行器險險側傾,觸手擦著左翼掠過,發出刺耳的刮擦聲,艙體劇烈震動。
“林悅兒!”他吼。
她已經動手。雙手迅速結印,靈芽界中最後一株月光藤的種子瞬間催發。一層薄而堅韌的藤蔓屏障在艙外成型,呈網狀展開。
觸手撞上屏障的瞬間,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聲響。藤蔓一根根崩斷,但成功緩沖了沖擊力。飛行器借勢彈出亂流範圍,引擎重新穩定。
艙內一片死寂。
夏若初靠在牆上,手還在抖。沈清和迅速檢查她的脈搏,又翻出一支鎮定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打。
“剛才……那東西是活的?”她問。
“不是生物。”小團聲音發虛,“是空間的傷。它被撕開過,現在長出了不該長的東西。”
林悅兒盯著窗外。那旋渦正在緩緩閉合,觸手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但她的手腕上,銀鏈又開始微微發燙,不是之前的灼燒感,而是一種低頻的震動,像是心跳的回聲。
“它不是守門。”小團貼在她肩頭,聲音極輕,“是等門開。而我們——已經進來了。”
楚墨淵松開操縱桿,手背青筋未退。他轉頭看林悅兒︰“你還撐得住?”
她點頭,手指輕輕撫過銀鏈。熱度還在,但節奏和她的呼吸漸漸同步。
“它在回應什麼?”他問。
“不是回應。”她盯著那片閉合的虛空,“是認人。剛才那一下……它知道我是誰。”
小團耳朵突然一動︰“等等。”
眾人屏息。
“能量波動變了。”小團緊貼玻璃,聲音緊繃,“前面那片空洞……它在擴張。不是塌陷,是——”它頓了頓,“是等我們進去。”
林悅兒沒動。銀鏈的震動越來越清晰,像是某種召喚。
“不能停。”她說,“停在這里,它也會過來。”
楚墨淵沉默兩秒,重新握住操縱桿︰“航線重設,直行。”
“你瘋了?”夏若初抬頭,“那玩意兒能伸出觸手,誰知道進去會變成什麼?”
“不出去,我們一樣活不了。”沈清和突然開口,“引擎損傷百分之三十七,燃料只剩四成。這片區域沒有補給點,也沒有信號反射。要麼往前,要麼等死。”
艙內再次安靜。
林悅兒走到艙前,手掌貼上玻璃。她的呼吸在表面凝成一小片霧,又迅速消散。
“小團。”她輕聲問,“如果進去,你會怎麼樣?”
小團沒立刻回答。它的絨毛微微蓬松,像是在感知什麼。
“我會……被拉得更遠。”它說,“但不會斷。只要你還在。”
她閉眼,再睜眼時,目光已定。
“走。”她說,“直行。”
楚墨淵推動操縱桿。飛行器緩緩調頭,引擎低鳴,朝著那片純粹的黑暗駛去。
距離空洞還有三百米時,銀鏈突然劇烈震動,林悅兒的手腕猛地一燙。她低頭,發現閉環紋路正緩緩浮現一行細小的光紋,和之前屏障上的符文極為相似。
小團瞬間炸毛︰“別看它!那是反向讀取!”
她猛地閉眼,但那一瞬的畫面已經閃過——
黑暗中,一只手緩緩抬起,掌心朝上,皮膚蒼白,指節分明。
那只手,和她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