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鏈斷開的瞬間，四周的灰白霧氣似被擾動，泛起細微漣漪。林悅兒看著時痕草的變化，思索片刻後說道︰“不是錯覺。”她低聲說，“是規則在扭曲。”
飛行器剛駛入那片純粹的黑暗，一道強烈的能量波動突然襲來，整個機身劇烈搖晃。艙內的眾人被甩得東倒西歪，等林悅兒強撐著睜開眼——
林悅兒睜開眼的瞬間，手腕上的銀鏈猛地一沉，像是被灌進了鉛。她沒動，也沒喊人，只是指尖微微蜷起，觸到一片虛空——沒有艙壁，沒有玻璃，也沒有楚墨淵的手。
飛行器不見了。
她懸浮著，四周是灰白交錯的流動霧狀體，不冷也不熱，沒有風，卻能感覺到某種東西在緩慢拉扯她的呼吸節奏。她試著叫小團，聲音剛出口就散了，像掉進棉花里。
“小團。”她低聲道，聲音壓得極穩。
手腕一暖，一團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絨球貼在銀鏈內側，耳朵貼著皮膚微微抖動。它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從水底傳來︰“別……信……剛才……三秒……它在吃……記憶。”
林悅兒立刻閉眼。
她記得上一章最後的畫面——銀鏈浮現的符文，那只和她一模一樣的手，掌心朝上，像是在等她握住。小團當時喊的是“別看”，可她還是看了。現在想來，那不是警告，是搶救。
她屏住呼吸，不再依賴視覺，而是將靈力緩緩滲入經絡，順著血脈流向手腕。銀鏈開始回應，不是光，而是震動，一下，兩下，和她的心跳同頻。
“你還在我身邊？”她問。
小團貼得更緊了些︰“我在。但它……在變規則。”
她沒再問。睜開眼，眼前的灰白依舊，但這一次，她不再試圖分辨方向。她從靈芽界取出一粒時痕草種子，指尖微光一閃，種子落地——如果這也能叫“地”的話。
草芽破殼，伸展葉片，轉眼抽睫，開花，枯黃，化灰，整個過程在她眼前飛速上演。她數著心跳，一、二、三、四……到第七下時，草已消失。她體感不過兩秒，可靈力記錄顯示，外界時間流速至少是體內的六倍。
林悅兒點頭，將注意力收歸體內。她開始用呼吸和心跳作為唯一錨點，每十次呼吸標記為一個單位，強迫自己忽略那些忽遠忽近的灰白波動。
就在這時，前方霧氣裂開一道縫隙。
楚墨淵的身影浮現，單膝跪地，右手撐在虛空中，像是踩著無形台階。他抬頭，目光精準鎖住她，開口︰“你消失了十分鐘。”
林悅兒沒動︰“沒有。”
“我啟動溯影追蹤，耗了三成靈力。”他聲音低沉，額角有細汗，“你不在任何坐標點上。”
“你啟動秘術的時候，我還在原地。”她說，“你看到的‘十分鐘’，是混沌給你的時間假象。”
楚墨淵瞳孔微縮，手指收緊。他剛要說話，右側空間突然扭曲，夏若初憑空出現，踉蹌一步，直接撲向林悅兒︰“悅兒！你們去哪兒了？我剛才還在說話，一眨眼就——”
林悅兒抬手攔住她。
夏若初停住，臉上還帶著笑，可那雙眼楮——沒有焦距，像蒙了層霧。
林悅兒沒說話，只是盯著她手腕。那里的皮膚下，有一道極細的銀線在游走，和銀鏈上的符文流向完全相反。
小團貼在她耳側，聲音幾乎听不見︰“別回應。它在復制你認識的人。剛才那三分鐘……根本沒發生。”
林悅兒緩緩放下手，目光從夏若初臉上移開，望向楚墨淵︰“別靠近她。”
楚墨淵皺眉︰“她是你閨蜜。”
“可她的眼楮不會反光。”林悅兒聲音冷下來，“而且，她剛才說‘你們去哪兒了’——可我們從沒分散過，她不該用‘你們’。”
夏若初臉上的笑僵了一瞬。
就在這時，沈清和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別看她的眼楮。”
三人同時轉頭。
沈清和站在一片稍暗的區域，手里捏著一支熒光筆，地上畫著一組波浪線，像是心電圖的軌跡。他喘著氣，白大褂袖口撕裂了一道，但眼神清醒。
“我試了五種記錄方式，只有呼吸頻率和心跳是穩定的。”他說，“我用熒光劑畫了生命節律圖譜，你們能看見嗎？”
林悅兒立刻閉眼，改用靈力感知。果然，在灰白之中，有一道微弱的共振頻率，和她手腕銀鏈的震動節奏一致。
“小團，”她低聲道，“能連上嗎？”
小團貼在銀鏈上，全身絨毛緊繃。幾秒後，它輕輕點頭︰“能……但只能連三秒。”
“夠了。”林悅兒伸手，靈力順著銀鏈涌出，與那道頻率共振。剎那間，她“听”到了沈清和的呼吸，楚墨淵的脈搏，甚至感知到夏若初——真正的夏若初，正被困在另一片區域，意識模糊。
三人心跳同步的瞬間，楚墨淵眉心一震，溯影追蹤術被強行中斷。他悶哼一聲，單膝落地，手撐住虛空才沒倒下。
“規則反噬。”沈清和迅速靠近，“你剛才的行為，等于在混沌里點燈，它會追著光撕。”
楚墨淵咬牙︰“我不可能看著她消失。”
“你看到的不是她。”林悅兒盯著那個“夏若初”，聲音冷靜，“是混沌用你的記憶拼出來的假象。它知道你會做什麼，所以提前給你一個‘她’，讓你犯錯。”
“夏若初”站在原地，臉上的笑一點點褪去，嘴角卻突然上揚，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線扯動。
小團猛地炸毛︰“它在學你說話！”
“它在模仿我們之間的對話，趁機滲透我們的判斷。”
林悅兒立刻切斷靈力連接，三人之間的共振戛然而止。灰白重新吞噬一切，那道熒光圖譜也迅速黯淡。
“不能再試了。”沈清和低聲道，“每次連接，都會留下痕跡，它會順著找過來。”
林悅兒點頭，目光卻沒離開那個“夏若初”。對方依舊站著，但身體開始輕微晃動，像是信號不良的影像。
“它不能維持太久。”她說，“規則混亂，復制體也撐不住。”
話音未落，“夏若初”抬起手，指尖劃過臉頰，動作生硬。她開口，聲音卻變成了林悅兒的︰“你……是不是……也快忘了……三分鐘前的事？”
林悅兒沒回答。
楚墨淵卻突然抬手，從袖中抽出一枚玉符，指尖劃破，血滴其上。林悅兒立刻伸手去攔︰“別用家族秘寶！”
他沒听，玉符燃起幽藍火焰，瞬間照亮一片區域。可火焰剛起，四周的灰白驟然收縮，像被吸引的潮水，朝著火光涌來。
“它怕光？”沈清和脫口而出。
“不。”小團尖叫，“是它在吃光！”
火焰在幾秒內被吞噬，玉符化為灰燼。楚墨淵臉色一白，喉頭涌上腥甜，強行咽下。
林悅兒扶住他，手腕銀鏈劇烈震動。她低頭，發現閉環紋路再次浮現符文，這次不是手掌，而是一道裂口，像是某種門的輪廓。
小團貼著她皮膚，聲音發顫︰“它在等……門開……可這次……不是空洞……是人心。”
林悅兒猛地抬頭。
前方，“夏若初”的身體開始崩解，像沙雕被水沖垮，一粒一粒消散在灰白中。最後一刻，那張臉轉向她，嘴唇微動，卻沒有聲音。
可林悅兒听見了。
——“你逃不掉的。”
她沒退，只是將銀鏈握進掌心，燙得皮膚發紅。小團縮成一團，耳朵貼平。
楚墨淵撐著站起來，聲音沙啞︰“接下來怎麼走？”
林悅兒望著那片消散的灰白，緩緩松開手。銀鏈上的符文隱去，震動卻沒停。
“不走了。”她說，“它要我們亂，我們就靜。它要我們閉眼楮，我們就閉眼。它要我們怕，我們就——”
她話沒說完，手腕突然一涼。
銀鏈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