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兒邁出通道的瞬間，手腕上的銀鏈猛地一燙，像是有電流從皮膚直竄進骨頭。她腳步一頓，沒出聲，但指尖已經扣住了腕骨。楚墨淵幾乎是同步抬手，掌心覆上她的手腕，眉頭立刻擰緊。
“發燙。”他說。
不是溫熱，不是共鳴，是燒。銀鏈表面的閉環紋路開始不規則地閃爍，光色斷斷續續，像信號不良的燈帶。小團從她肩頭彈起，毛團瞬間炸成球狀，聲音直接撞進她腦子里︰“不對——它在回應什麼！不是外力，是內部牽引！”
林悅兒沒動，呼吸壓得很平。剛才那一瞬，她感覺自己的意識被猛地往某個方向扯了一下，短促卻尖銳，像有人在她腦內拉了一根線。
夏若初往前半步，“怎麼了？”
她話音未落，銀鏈邊緣逸出一道細光，擦過空氣發出輕微的“嗤”聲。夏若初本能抬手，卻被那道光掃中指尖，整條手臂瞬間發麻，踉蹌後退兩步，撞上沈清和。
“別踫它。”沈清和扶住她，迅速打開便攜終端，對準林悅兒手腕掃描。屏幕閃了兩下，數據流剛跳出幾個數值，立刻扭曲成亂碼，終端發出短促警報，自動關機。
“儀器失效。”他合上設備，聲音沉下來。
林悅兒閉眼，嘗試順著銀鏈的熱度往內探。她不是第一次感知系統反饋，但這次不同。靈芽界沒有響應，小團也沒有傳遞具體信息，可她能感覺到——那股牽引來自更深的地方，混亂、無序，像一堆打翻的線頭，每根都帶著電。
她剛想再深入，小團猛地撞上她額頭，絨毛貼著皮膚發燙︰“別進去！那邊沒規則，你的意識會被撕開！”
她睜開眼，額角滲出一層薄汗。
“那邊是哪？”楚墨淵問。
小團懸浮在半空，耳朵緊貼腦袋，聲音發顫︰“混沌之境……不是空間，是規則的殘渣堆。所有秩序崩解後留下的坑。宇安之核在那里有過碎片，但現在——”它頓了頓，“它在被撕扯。不是被誰攻擊，是它自己在碎。”
空氣靜了一秒。
“所以這鏈子在報警？”夏若初聲音發緊。
“不是報警。”小團搖頭，“是呼應。它認得那股能量，哪怕已經亂了。林悅兒和它連著，所以她成了接收端。”
楚墨淵盯著林悅兒的手腕，指腹在她脈搏處輕輕一壓，確認她的心跳還算穩。他抬頭，語氣沒有起伏︰“它想讓我們過去？”
“不是想。”小團聲音低下去，“是必須。那邊一旦徹底失衡，溢出的能量會像上次的黑霧生物一樣扭曲成災。而且——”它看向林悅兒，“這次不會停在邊緣。它會往中心反向塌陷，把所有連著它的點都卷進去。”
林悅兒低頭看著銀鏈。光還在閃，頻率沒減，但熱度降了一些。她知道小團沒說全。那股牽引不只是物理層面的，更像是某種記憶的回響，熟悉得讓她心口發悶。
她沒解釋，只是抬起手腕，讓銀鏈正對眾人。
“它選我，不是因為我強。”她說，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清晰，“是因為我連著它。上一次，是它等我回來。這一次——”她看向楚墨淵，“輪到我去接它了。”
楚墨淵盯著她看了三秒，沒說話，轉身走向飛行器控制台。他摘下左袖的翡翠袖扣，直接按進主控槽。系統識別後發出一聲輕鳴，航線界面自動刷新，舊坐標熄滅，一串新的數據跳出來，終點標注為“混沌邊緣”。
“航線重設。”他回頭，“燃料只夠單程，沒有返航預案。”
夏若初咬了下嘴唇，忽然笑了︰“行吧，反正退票也來不及了。”她活動了下手腕，剛才被光掃過的地方還有點麻，“這次能不能提前發個防電手套？”
沈清和沒笑。他打開醫療包，取出一支透明凝膠，直接涂在林悅兒手腕上。凝膠迅速形成一層薄膜，銀鏈的閃爍頻率微微一滯，但仍在跳動。
“穩頻劑只能壓制外溢能量，”他說，“不能阻斷連接。你如果再強行內視，神經系統會過載。”
林悅兒點頭，沒反對。
小團飄到她頭頂，絨毛緩緩收攏，但耳朵依舊緊繃︰“混沌之境沒有入口，只有裂隙。我們得等它自己開。而且——”它頓了頓，“進去之後，別相信你看到的。那里的時間、空間、因果，都是亂的。你看到的‘現在’，可能是‘過去’的倒影，也可能是‘未來’的殘片。”
“所以怎麼判斷真假？”夏若初問。
“沒法判斷。”小團聲音很輕，“只能靠錨點。比如你記得的某件事，某個聲音，某個人的觸感。只要那個感覺是真的，你就還沒丟。”
林悅兒抬起手，指尖輕輕踫了踫銀鏈。閉環紋路還在閃，但節奏似乎和她呼吸慢慢靠近了。
楚墨淵走回來，站到她身側，沒再問她是否確定。他知道她不會回頭。
飛行器引擎啟動，低頻震動從腳底傳上來。艙內燈光由白轉暗，進入巡航模式。林悅兒最後看了一眼手腕，銀鏈的光微微一跳，像在回應什麼。
她沒動。
直到小團突然尖聲︰“等等！”
所有人停住動作。
小團懸浮在半空，全身絨毛倒豎，耳朵劇烈抖動︰“它開了——不是裂隙，是信號！有人在那邊用同源能量敲門！”
“誰？”楚墨淵問。
“不知道。”小團聲音發緊，“但那股頻率……和銀鏈的初始啟動碼一樣。不是系統自動生成的，是——”它猛地轉向林悅兒，“是你的血。”
林悅兒呼吸一滯。
她記得。三年前雨夜重生，她從手術台醒來，手里攥著一粒發光的種子。那時銀鏈纏上她手腕，第一道光，是她劃破掌心滴血認契。
現在，那道頻率，正在混沌深處，被人用同樣的方式，重新敲響。
飛行器懸停在星軌邊緣，引擎嗡鳴。林悅兒抬起手腕，銀鏈的光驟然拉長，一道細線般的光束射向漆黑深處，在虛空中劃出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
裂痕里，沒有光，也沒有聲音。
只有一只手的輪廓，緩緩抬起，掌心朝上，像是在等什麼人，落下第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