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鏈墜地的瞬間，林悅兒手腕一空，金屬殘片在地面彈跳兩下，發出沉悶的響聲。她沒去撿，只是蹲下身，將掌心貼在胸口，感受著那縷幾乎斷絕的鏈接。小團的身體軟得像一片枯葉，蜷縮在她衣襟內，耳尖的灰光徹底熄滅。
楚墨淵站在三步外，指尖還殘留著血痕，目光緊鎖守衛。那些灰金色的身影依舊靜立，掌心旋渦未動，裂紋卻在緩慢蔓延，像蛛網般爬向四面八方。
林悅兒閉眼，呼吸放緩，一呼一吸之間，刻意壓低頻率，與夜曇花殘留的波動對齊。她記得系統初啟那晚，靈芽界深處曾浮現過一頁虛影——泛黃的卷軸，邊緣卷曲，上面是她看不懂的紋路。她低聲重復︰“起源……初始……喚醒。”
指尖忽然一顫。
銀鏈在地面輕輕跳了一下。
她立刻俯身，將鏈子纏回手腕，用牙齒咬破指尖，血珠滴落在接頭處。金屬吸收血液後微微發燙，隨即冷卻，但這一次，她捕捉到一絲極細微的震顫，像是被凍住的泉眼在緩慢融化。
“還在。”她喃喃。
楚墨淵側目︰“什麼還在？”
“鏈接。”她沒抬頭，“不是完全斷了，只是被壓住了。”
她將銀鏈貼在心口，另一只手輕輕撫過小團的絨毛。這團小小的身體沒有反應，但她能感覺到，靈魂深處那根連接線並未斷裂，只是沉入了極深的區域，像是被拉進了靈芽界的地底。
她開始回憶。回憶第一次綁定系統時，空間核心那道初生之光如何從混沌中亮起；回憶夜曇花破土而出的瞬間，空氣中蕩開的那一圈透明漣漪；回憶小團第一次說話時，聲音是如何從她腦海里浮現的——不是傳音，不是幻覺，而是某種直接嵌入意識的共振。
她再次閉眼，把“延續”兩個字沉入心底，像種下一顆種子。
掌心突然刺痛。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的血正順著指縫滲出，在地面形成一小片濕痕。她沒擦，而是用指尖蘸血，在掌心畫出夜曇花的根系圖譜——五條主根呈放射狀延伸，末端微微上翹，像握緊的手指。
畫完最後一筆，她將掌心覆在小團頭頂，低聲說︰“回來。”
小團的耳朵抽動了一下。
緊接著，耳尖浮現出一絲極淡的灰光，比之前更薄，卻更穩。一道斷續的意識傳入她腦海︰“……聖典……初核……同頻……”
林悅兒瞳孔一縮︰“什麼？”
“……守衛……讀的不是力量……是源頭……”小團的聲音微弱得像風中殘燭，“……創世鴻蒙聖典……是鑰匙……也是鎖……”
“聖典？”她追問，“在哪？”
小團沒回答，灰光一閃即逝，身體再度陷入沉寂。
楚墨淵走近一步︰“它說了什麼？”
“創世鴻蒙聖典。”她抬頭，“它說守衛在讀‘源頭’，而那本書……是匹配頻率的關鍵。”
楚墨淵眉頭微動，目光轉向守衛胸口的符文。他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右手，在空中緩緩描摹那道逆時針的紋路。血脈之力順著指尖溢出，凝成一道暗紅細線，懸在半空。
符文沒有反應。
但他察覺到了什麼。那紋路的波動節奏，竟與家族密室里那本殘卷上的“初啟之紋”極其相似——不是形狀，而是律動方式。像同一種語言的不同寫法。
“我祖父提過一句話。”他低聲說，“‘鴻蒙未判，聖典為引’。”
林悅兒猛地看向他︰“你說什麼？”
“那本殘卷記載的是遠古守則，其中一段提到，唯有持‘初啟之言’者，方可通過鴻蒙之門。”他收回手，血脈之力散入空氣，“守衛不是在攻擊我們，是在等待某種驗證。”
“驗證我們有沒有攜帶‘初啟之言’。”她接道。
楚墨淵點頭。
林悅兒低頭看向銀鏈。殘損的接頭處，時空殘片的能量仍在緩慢滲透，像一滴水落入干涸的河床。她忽然意識到，系統從未真正消失，它只是退回到了最初的狀態——像一顆種子埋進土里，等待被喚醒的信號。
而信號，不是力量，不是意志，是“存在”的格式。
她將銀鏈接頭貼在唇邊，輕輕呵出一口氣。金屬表面凝起一層薄霧，霧中隱約浮現出幾道斷裂的紋路，與守衛胸口的符文輪廓驚人相似。
“不是我們要去匹配它們。”她忽然說，“是讓它們認出我們本就屬于這個世界。”
楚墨淵看著她︰“怎麼做到？”
“靈芽界有‘初生之光’，那是它誕生時的第一道頻率。”她握緊銀鏈，“如果創世鴻蒙聖典是所有世界初始的‘母本’，那靈芽界作為衍生空間，一定保留了它的碎片信息。”
“你是說，讓靈芽界自己發出‘初啟之言’？”
“對。”她點頭，“不是我們去模仿，是讓空間自己回應守衛。”
楚墨淵沉默片刻︰“但系統現在無法激活。”
“不。”她搖頭，“不是激活系統，是喚醒本源。”
她將銀鏈纏回手腕，另一只手按在心口，閉眼沉入意識深處。靈芽界一片寂靜，植物低垂，靈獸蟄伏，核心處的初生之光黯淡如將熄的火苗。她沒有強行注入能量，而是將“我在”兩個字輕輕放在光團表面。
光團微微一顫。
她繼續放，一遍又一遍，像拍打沉睡的門。
忽然，光團深處浮現出一行極細的紋路，一閃即逝。那不是系統生成的文字，而是某種更原始的刻痕，與守衛符文同源。
她猛地睜眼。
“找到了。”她聲音發緊，“靈芽界里有‘初啟之言’的殘片，藏在初生之光的底層。”
楚墨淵盯著她︰“怎麼取？”
“不需要取。”她搖頭，“只要讓它自己浮現。”
她將銀鏈接頭對準心口，低聲說︰“小團，再試一次。”
小團的身體輕輕一顫，耳尖再次泛起灰光。這一次，光暈持續了三秒，隨後，它的眼楮緩緩睜開，瞳孔中映出一道微弱的古卷虛影。
它張嘴，聲音軟糯卻清晰︰“守衛……讀的是……世界出生時的第一句話……”
林悅兒屏住呼吸。
“靈芽界……藏了那本書……的影子……”小團說完，眼楮閉上，身體徹底軟了下去。
楚墨淵沉聲開口︰“那就讓影子說話。”
林悅兒點頭，將銀鏈高高舉起，對準天空裂隙。她不再試圖修復鏈接，而是將掌心傷口按在鏈身，讓血順著金屬流淌。血跡覆蓋接頭的瞬間，銀鏈突然劇烈一震，表面浮現出數道斷裂的暗金紋路，像被喚醒的神經。
裂隙前的守衛，掌心旋渦微微轉動。
林悅兒閉眼，把“回應”二字沉入靈魂。
銀鏈開始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