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兒的手指仍貼在那道即將崩解的符文殘影上,血沿著裂痕滲入虛空,像一滴墜入深井的水,無聲無息。殘影邊緣的裂口越擴越大,仿佛某種沉睡之物正從內部撐開縫隙。小團全身繃緊,絨毛根根豎立,喉嚨里擠出一聲極低的鳴響,不是警告,而是牽引——它正以林悅兒的血為引,將意識逆向探入深淵底層。
“坐標……在下面。”小團的聲音斷續,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清晰,“順著血流的方向,別松手。”
林悅兒沒動。她知道一旦松手,殘影會立刻消散,而他們將再次失去線索。她將另一只手按在心口,光心跳動的頻率開始與指尖血流同步。血珠一滴一滴落下,在虛空中劃出微弱的光痕,竟未消散,而是如絲線般向下延伸,沒入灰霧深處。
她閉眼,順著那血線感知。
下方沒有空間感,只有層層疊疊的壓抑,像無數重閉合的門,每一道門後都藏著一段被扭曲的記憶。但就在最底層,有一處微弱的共鳴——與靈芽界石碑同源的氣息,被深埋,卻被血線喚醒。
“找到了。”她睜開眼,聲音沙啞。
小團猛地躍起,撞進她懷里,絨毛劇烈震顫︰“它要逃!快跟上!”
林悅兒抬腳,一步踏出。
腳下沒有地面,只有血線指引的路徑。她整個人墜入灰霧,意識被拉長、擠壓,耳邊響起無數低語——“你救不了任何人”“楚墨淵不會信你”“小團只是幻覺”——可她不再回應。她只盯著前方那道血光,像在暴風雨中攥緊唯一的繩索。
路徑兩側開始浮現鏡像。
第一面鏡中,她站在靈芽界入口,系統提示音冰冷︰“綁定失敗,宿主情感值不足。”小團蜷縮在角落,身體透明,即將消散。
第二面鏡中,楚墨淵將她推出門外,眼神漠然︰“你所謂的真心,不過是系統操控的結果。”
第三面鏡中,夏若初撕碎她遞來的合同,冷笑︰“你以為你是救我?你只是在利用我。”
鏡像接連閃現,每一句都刺向她最深的懷疑。她腳步微頓,呼吸一滯。
“你們說得對。”她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卻穿透了所有低語,“我無法證明你們是真是假。但我記得小團第一次偷吃靈果後打嗝的樣子,記得楚墨淵在雨里多走兩公里只為送我回家,記得夏若初在我被陷害那天,沖進會議室把咖啡潑在柳如煙臉上。”
她抬手,在額前用指尖劃下殘符印記。血痕微光一閃,三道光影自她身後浮現——一道是楚墨淵撐傘的背影,一道是夏若初舉瓶大笑的側臉,一道是小團抱著靈果打滾的圓團。光影不說話,卻穩穩立在她身側。
“就算這些全是假的,”她繼續向前走,“那又怎樣?我感受到的,就是真的。”
鏡像轟然碎裂。
血線盡頭,一道石門浮現,表面布滿與靈芽界石碑相同的紋路,卻已被灰黑侵蝕。門中央懸浮著一枚符文,被七道鎖鏈纏繞,光芒微弱,卻純淨。
林悅兒伸手推門。
門未開,鎖鏈卻驟然繃緊,灰霧翻涌,一道巨大虛影從門後升起——無面,無形,只有層層疊疊的低語匯聚成聲︰“靈識歸我,秩序重鑄。”
沖擊波隨之而來,直擊靈識核心。林悅兒踉蹌後退,喉間一甜,卻強行壓下。小團躍至她肩頭,全身絨毛泛起白光,聲音稚嫩卻堅定︰“媽媽,現在!用血!”
她咬破指尖,將血抹在門縫。
血滲入紋路的瞬間,石門發出沉悶震響,第一道鎖鏈崩斷。符文微微一顫,光芒稍亮。
第二道鎖鏈斷裂時,虛影咆哮,灰霧凝聚成無數利刃,直刺她靈識。她以殘符印記為盾,硬扛過去。
第三道鎖鏈斷時,楚墨淵的意識波動突然增強,一道微弱卻清晰的守護意念穿透迷霧,落在她肩上。
第四道,夏若初的節奏再次響起,三短一長,穩如心跳。
第五道,沈清和的安眠曲旋律悄然浮現,雖斷續,卻帶著醫者特有的平穩節律。
第六道斷時,小團全身光芒大盛,白光如網,纏住虛影雙臂。
第七道鎖鏈,最粗最長,深嵌入門縫。
林悅兒深吸一口氣,將整只手掌按在門心,血順著紋路蔓延。她不再壓抑,任由所有情感奔涌而出——對父親的愧疚,對朋友的珍視,對楚墨淵的依賴,對小團的疼惜。光心劇烈跳動,幾乎要沖破胸腔。
鎖鏈崩裂。
石門轟然洞開。
符文騰空而起,懸于深淵中央,純淨白光如潮水般擴散。虛影怒吼,試圖撲上,卻被光流逼退。林悅兒張開雙臂,將心口對準符文。白光如藤蔓纏繞而下,順著她手臂、脊椎、四肢蔓延,最終匯聚于心口。
她成了媒介。
光從她體內涌出,與三人的情感共鳴融合,形成一道貫穿深淵的光柱,直沖頂端。灰霧在光中瓦解,低語化作輕風,虛影扭曲、撕裂,最終崩散為無數星塵,緩緩飄落。
深淵靜了。
符文緩緩降落,懸于她面前,不再被鎖,不再被污。它靜靜旋轉,像一顆微縮的星辰。
小團癱在她掌心,氣息微弱,卻笑了︰“媽媽……我們……做到了。”
林悅兒低頭看他,指尖輕輕撫過他絨毛。光柱已散,可她仍能感覺到那股力量在體內流轉,穩定,清晰。
她抬起手,將符文輕輕按向心口。
就在符文即將融入的剎那,小團突然睜眼,耳朵猛然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