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勛章映暖陽,歸途有長風
陽光穿過客廳的落地窗時,李淵正站在展示櫃前,指尖懸在那枚一等功勛章上方兩寸處。勛章的稜角在光線下投出細小的陰影,像極了邊境哨所的鐵絲網在雪地上拉出的線條。他退役回來三年,這枚勛章被甦瑤擦得比在部隊榮譽室時還要亮,卻始終沒敢真的踫——就像他始終沒完全適應,每天早上醒來不用摸枕邊的配槍,而是听甦瑤在廚房煎蛋的滋啦聲。
“爸,你又在看你的‘寶貝疙瘩’啦?”李陽背著書包從房間里沖出來,校服領口歪著,手里攥著半塊面包。這小子十二歲,繼承了甦瑤的雙眼皮,卻偏偏學他走路帶風的樣子,書包帶子在身後甩得像面小旗子。
李淵伸手幫他把領口系好,指尖觸到孩子後頸溫熱的皮膚時,心里那點關于“邊境”的冷硬瞬間化了。“今天期中考試,別馬虎。”他的聲音還帶著點部隊養成的沉勁,卻不自覺放軟了八度。
“知道啦!”李陽嘴里塞滿面包,含糊不清地喊,“媽說晚上給我做紅燒肉,慶祝我考進前五!”
“就你能。”甦瑤端著牛奶從廚房出來,身上還系著那條印著向日葵的圍裙。她看到李淵站在展示櫃前,眼神里閃過一絲了然,把牛奶往餐桌上一放,“別站著了,早飯都要涼了。對了,上午九點去公司簽合同,王總特意交代的,別遲到。”
李淵“嗯”了一聲,轉身時目光又掃過展示櫃里的獎狀。最上面那張是“優秀士兵”,字跡已經有些褪色,是他十八歲那年得的;中間夾著張“集體三等功”,照片上的戰友們曬得黝黑,笑起來露出白牙;最下面壓著張皺巴巴的紙,是女兒李悅剛上幼兒園時畫的,歪歪扭扭的小人舉著槍,旁邊寫著“爸爸是超人”。
“爸,你的超人畫被獎狀擋住啦!”李悅抱著布娃娃從房間里走出來,小辮子歪在一邊。這丫頭七歲,心思細,總愛偷偷把自己的畫塞在爸爸的勛章旁邊,好像這樣就能把“超人爸爸”藏起來不讓壞人發現。
李淵彎腰把女兒抱起來,布娃娃的絨毛蹭到他下巴,有點癢。“晚上爸爸給你重新貼,讓咱們悅悅的畫在最上面,好不好?”
“好!”李悅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口,留下個帶著奶味的印子。
送完兩個孩子上學,李淵開著那輛半舊的suv往“恆通物流”趕。車窗外的梧桐樹影晃過,他想起昨天去公司看的倉庫平面圖——王總想讓他負責新園區的安保,說“部隊出來的人,眼神里有股讓人放心的勁”。這話听著舒坦,卻讓他夜里翻了個身——在邊境時,他的“眼神”是用來盯哨的,現在要用來盯倉庫的監控,總覺得有點不真切。
“老李,這邊!”剛進公司大門,調度員小張就揮著手喊。這小伙子二十出頭,總愛追著他問部隊的事,說“李哥你講講那次緝毒唄,是不是跟電影里一樣?”
李淵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掃過調度室的白板。上面用紅筆圈著幾個地名,都是今天要發車的線路,其中“城西冷鏈倉庫”被畫了個五角星——昨天王總特意提過,那里剛進了批進口疫苗,安保不能出半點差錯。
“王總在辦公室等你呢。”小張壓低聲音,“昨天晚上城西倉庫好像有點不對勁,巡邏的保安說看到黑影,王總讓你今天重點看看監控。”
李淵的腳步頓了頓。“黑影?”
“說是好像有兩個人,翻後牆跑了。”小張撓撓頭,“保安追了幾步沒追上,王總怕是什麼偷東西的,讓你這‘兵王’給把把關。”
李淵沒再多問,徑直往王總辦公室走。走廊的玻璃窗外,陽光把停車場的車都曬得發亮,他卻突然想起邊境的夜——也是這樣,看似平靜的黑暗里,藏著無數雙眼楮。
“老李來啦!”王總從辦公桌後站起來,遞給他一杯茶。這位五十多歲的老板總愛穿夾克,說話直來直去,“合同我讓人事擬好了,月薪八千,五險一金,主要負責園區和三個倉庫的安保,手下帶五個保安。你看怎麼樣?”
李淵接過合同,目光落在“崗位職責”那欄。“城西倉庫的監控,我能先去看看嗎?”
王總愣了下,隨即笑了︰“我就說找對人了!行,讓老周帶你去,他是老保安了,熟門熟路。”
城西倉庫離公司總部不遠,是個圍著鐵絲網的院子,里面有三排冷庫。老周提著個保溫杯在門口等,見了李淵就嘆氣︰“李隊,你說這叫什麼事?好好的倉庫,半夜跑進來人,我這把老骨頭追不動嘍。”
李淵跟著他往監控室走,腳步放輕,目光像雷達似的掃過鐵絲網——靠近後牆的地方,有片草被踩倒了,邊緣還掛著點深色的布料碎片。
“監控能調昨晚十二點到凌晨兩點的嗎?”進了監控室,李淵直截了當地問。
老周趕緊操作電腦,屏幕上跳出十幾個畫面。李淵盯著倉庫後牆的攝像頭,手指在桌上輕輕敲著——那是他在部隊看監控時的習慣,敲到第三下時,畫面里閃過個黑影。
“停!”
老周趕緊按下暫停鍵。黑影在牆根下停頓了幾秒,動作很輕,像是在听動靜。李淵放大畫面,能看到那人穿著深色外套,褲腳沾著泥,手里好像拎著個東西。
“再往後調三分鐘。”
三分鐘後,另一個攝像頭拍到兩個黑影翻進了院子,直奔最里面的冷庫。兩人動作利落,翻窗時甚至墊了塊布,免得發出聲響。
“這不是普通小偷。”李淵的指尖在桌面上劃出個圈,“動作太專業了,像是來過不止一次。”
老周的臉白了︰“那……那批疫苗……”
“冷庫的鎖沒被撬,說明他們有鑰匙,或者知道密碼。”李淵站起身,“帶我去冷庫看看。”
最里面的冷庫是新換的指紋鎖,王總昨天特意強調過,只有三個管理員有權限。李淵盯著鎖上的指紋識別區,突然發現邊緣有圈淡淡的劃痕。“這鎖最近是不是壞過?”
“上周三壞過一次,請外面的師傅來修的。”老周回憶著,“說是線路接觸不良,修了半個多小時。”
李淵沒說話,繞著冷庫走了一圈。牆角的通風口被人動過手腳,防護罩的螺絲松了兩顆,旁邊還有個煙蒂——是種很少見的外國牌子,他在邊境緝毒時見過,走私犯愛抽這個。
“王總,城西倉庫的鎖是哪家公司修的?”他掏出手機打給王總。
“好像叫‘誠信開鎖’,就在倉庫附近的巷子里。怎麼了?”
“我懷疑修鎖的時候,他們被人動了手腳。”李淵看著通風口,“那兩個人不是來偷疫苗的,是來放東西的。”
“放東西?”王總的聲音拔高了,“放什麼?”
“現在還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東西。”李淵的目光沉了下來,“你讓管理員別開冷庫,我現在過去找那家開鎖公司。”
“誠信開鎖”的門面很小,老板是個禿頂的中年人,見了李淵就堆笑︰“師傅開鎖還是換鎖?我們這兒有最新的指紋鎖……”
李淵把手機里的監控截圖給他看︰“上周三,你去恆通物流的城西倉庫修過鎖?”
老板的笑容僵了︰“是……是啊,怎麼了?”
“修鎖的時候,有沒有其他人在場?”
“沒……沒有啊……”老板眼神躲閃,手不自覺地摸向抽屜。
李淵突然上前一步,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這是部隊里的擒拿動作,看著輕,實則能讓人半邊身子發麻。“我在邊境抓過的走私犯,比你見過的鎖還多。那兩個人給了你多少錢,讓你在鎖里裝東西?”
老板疼得臉都扭曲了,忙喊︰“我說!我說!是兩個男的,給了我五千塊,讓我修鎖的時候裝個微型攝像頭,還說事成之後再給五千……我真不知道他們要干什麼啊!”
“他們長什麼樣?”
“一個高個,左臉有疤;另一個矮胖,說話有點結巴……”
李淵的眼神冷了。左臉有疤的高個,他有點印象——三年前退役前,他參與過一次跨境走私案,主犯就左臉有疤,後來跳河跑了,一直沒抓到。
“他們還說什麼了?”
“說……說今天下午三點,會有人來取東西,讓我別多管閑事……”
掛了電話,王總的聲音帶著顫︰“老李,這……這報警吧?”
“別報警,打草驚蛇。”李淵看著手表,“現在兩點,還有一個小時。你讓管理員把冷庫的溫度調低,就說設備檢修,讓里面的人待不住。”他頓了頓,“再派兩個人,守住倉庫後巷的出口。”
三點整,倉庫外的巷子里慢慢走來個騎電動車的男人,戴著頭盔,帽檐壓得很低。他在倉庫後牆徘徊了會兒,見沒人,熟練地從通風口掏出個黑色的包裹。
就在他轉身的瞬間,李淵從陰影里走出來,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張疤臉,三年沒見,你還是這麼喜歡鑽通風口。”
男人渾身一僵,猛地回頭,左臉的疤痕在陽光下格外刺眼。“是你!”他認出了李淵,眼神里閃過驚恐,隨即掏出把刀,“當年讓你跑了,今天正好算算總賬!”
李淵沒動,只是看著他手里的刀——在部隊練了十五年的格斗,對付這種小角色,根本不用費勁。張疤臉揮著刀沖過來,他側身躲過,順手奪過刀扔在地上,手肘在他背上一頂,張疤臉“哎喲”一聲趴在了地上。
“這里面是什麼?”李淵撿起黑色包裹,入手沉甸甸的。
張疤臉掙扎著喊︰“是……是新型毒品!你放了我,我給你錢……”
“三年前你也是這麼說的。”李淵拿出手機報警,“但你忘了,有些東西,比錢金貴。”
警察來的時候,王總握著李淵的手,激動得說不出話︰“老李,你真是我們公司的福星!要不是你,我這公司怕是要完了!”
李淵笑了笑,目光掃過倉庫的鐵門——陽光正好照在上面,反射出亮閃閃的光,像極了展示櫃里的勛章。
晚上回到家,甦瑤正在廚房炖紅燒肉,香味飄滿了客廳。李陽舉著滿分的試卷沖過來,李悅抱著畫跑出來,上面的小人旁邊多了個戴警帽的,說是“爸爸抓壞人”。
李淵把女兒抱起來,看著展示櫃里的勛章。陽光已經斜了,卻依舊在勛章上投下溫暖的光。他突然明白,兵王的勛章從來不止一種——在邊境,是保家衛國的軍功章;在家里,是孩子畫里的超人;在公司,是倉庫門上那道被陽光照亮的痕。
這些光,都在告訴他︰歸途或許漫長,但只要心里有光,走到哪里,都是坦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