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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4章 歸途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著花遲 本章︰第794章 歸途

    卯時三刻,天光微亮,那東方的魚肚白才剛浸染了薄薄一層胭脂色,將將驅散了濃黑夜幕的最後一角沉凝,宮苑深處尚沉浸在一片黎明前的寂靜里,唯有檐角風鈴偶爾被晨風驚擾,發出三兩聲細碎清響,更襯得這宮廷幽深難測。

    藥殿之內,燭火早已燃盡,只余下一點冷灰的氣息混雜著草藥清苦,楊妙妙與橘桔梗二人,因前夜勞心,此刻猶自沉睡于錦衾繡榻之中,眉宇間尚帶著幾分未曾散盡的思慮痕跡。

    忽聞殿外一陣急促如驟雨般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踏碎了這黎明時分的靜謐,那聲音沉重紛沓,顯是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精銳之士方能發出,緊接著,“ 當”一聲巨響,殿門竟被一股沛然大力生生撞開。

    門軸悲鳴,木屑紛飛,冷冽的晨風裹挾著肅殺之氣瞬間涌入,將殿內暖意驅散殆盡。

    楊妙妙與橘桔梗皆是身經百戰、靈覺敏銳之輩,這驚天動地的聲響剛一入耳,便如冷水澆頭般驚醒過來。

    妙妙霍然坐起,素手已下意識探向枕邊,那里藏著一柄淬了劇毒的短匕,匕身冰涼,映著她瞬間清明的眼眸,寒光一閃。

    橘桔梗則如靈貓般翻身下榻,足尖點地無聲,身形已如鬼魅般滑至窗邊陰影處,青絲微亂,一雙杏眼圓睜,警惕地望向殿門方向,袖中幾枚淬毒銀針已然蓄勢待發。

    待得看清闖入門內為首之人,兩女緊繃的心弦卻是一顫,不由得齊齊愣住。

    但見那當先一人,鶴發雞皮,身形佝僂,拄著一根看似尋常的烏木拐杖,正是摘星處掌事一寸金。她身後影影綽綽,擠滿了麟嘉衛的精銳悍卒,個個甲冑鮮明,腰佩長刀,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將殿門堵得水泄不通。

    肅殺之氣撲面而來,令人窒息。更令二女心頭巨震的是,那一寸金老嫗渾濁昏黃的眼珠之後,分明侍立著數名氣息沉凝、目光如電的頂尖高手,這分明是有備而來,來者不善。

    “你們要干什麼?”橘桔梗柳眉倒豎,強自壓下心中翻涌的驚濤駭浪,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厲聲喝問。

    一寸金緩緩抬了抬松弛的眼皮,渾濁的眼眸深處,竟有兩點刺目的金光一閃而逝,快得令人以為是錯覺。她枯瘦如柴的手看似隨意地搭在拐杖上,周身卻散發出一股無形無質卻又沉重如山的威壓,引而不發。

    這氣息雖不張揚,卻如深海暗流,讓楊妙妙和橘桔梗這等高手瞬間明白,眼前這看似風燭殘年的老嫗,實乃深藏不露的頂尖宗師。再配合她身後這眾多氣息沉凝的高手與虎狼之卒,若動起手來,二人絕無半分勝算,便是想逃,也插翅難飛。

    “少爺有令!”一寸金的聲音嘶啞低沉,如同砂紙摩擦,在寂靜的殿中回蕩,“啟程回家。二位姑娘,”她頓了頓,那“姑娘”二字從她口中吐出,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請吧!”

    一個“請”字,尾音拖得極長,客氣中透著森然寒意,毫無轉圜余地。

    楊妙妙與橘桔梗對視一眼,電光石火間,萬千念頭已從彼此眼中掠過。慌亂、驚愕、不甘、了然,最終盡數化為一片冰冷的明悟。

    橘桔梗心中更是驚濤拍岸她精心策劃、剛剛掀起的叛亂火苗,原來早已被楊炯洞若觀火。那所謂的“密信”、“時機”,不過是對方拋出的誘餌,請君入甕罷了,可笑自己還自以為得計。

    更致命的是,她身為潛龍衛大總管,根基盡在倭國,離了這片土地,便如離水之魚,爪牙盡失,成了無根浮萍。

    楊妙妙深吸一口氣,那微涼的晨風似乎吹散了她眼中最後一絲迷惘。她面上驚惶之色褪去得極快,瞬間竟恢復了平日的從容淡定,甚至唇角還勾起一抹若有似無、帶著幾分自嘲的弧度。

    她也不多言,只坦然自若地自榻邊取過一件素色雲紋錦緞外袍,隨意披在身上,青絲未綰,素面朝天,竟是一副輕裝簡從、隨時可走的模樣。

    她款步走向殿門,步履沉穩,仿佛只是早起散步,對周遭劍拔弩張的氣氛視若無睹,徑直穿過刀叢般的麟嘉衛,站到了一寸金身側,淡淡吐出一個字“走。”

    這份鎮定,連一寸金渾濁的眼中都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色。

    橘桔梗看著楊妙妙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事已至此,徒呼奈何?她終究是梟雄心性,既知不可為,便不再做無謂掙扎徒增笑柄。她迅速轉身,動作麻利地收拾起自己寥寥幾件要緊物事,塞入一個小巧的革囊中,動作雖快,卻無絲毫慌亂之態,顯是心志堅韌之輩。

    收拾停當,她亦步亦趨地跟在楊妙妙身後,在眾多麟嘉衛鷹視狼顧下,默然走出了這座曾承載著她野望的藥殿宮室。

    殿外晨光熹微,空氣清冷,卻帶著一種名為“失去自由”的沉重枷鎖氣息。

    行至宮門之外,景象豁然開朗,卻也更為震撼人心。

    只見宮前寬闊的廣場之上,旌旗獵獵,兵戈如林。

    楊炯一身紅色麒麟服,外罩烏金軟甲,跨坐在一匹通體如墨、神駿非凡的烏雲馬上,身姿挺拔如松,在微明的天光下,自有一股淵𦨴岳峙的雄渾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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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旁,並轡而立的正是楊渝,亦是一身紅甲,未戴頭盔,一頭烏發高高束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英氣逼人的眉眼,手持丈二點鋼長槍,槍尖寒芒在晨光中吞吐不定,凜然生威,巾幗不讓須眉。

    二人身後,軍陣肅然,鴉雀無聲。

    左側是麟嘉衛,玄甲赤旗,旗上猙獰麒麟踏雲吐火,透著森嚴法度;右側是螭吻營,黑甲紅旗,旗上螭吻龍首魚身,翻江倒海,煞氣沖天。

    三千虎賁之士,盔明甲亮,刀槍如林,陣列齊整,呼吸仿佛都凝成一股肅殺之氣,直沖雲霄。

    麒麟旗與螭吻旗雙赤交映,在漸起的晨風中招展,獵獵作響,仿佛兩條蟄伏的凶獸,隨時準備擇人而噬。這軍容之盛,陣列之嚴,絕非倉促可成,分明是早有準備,枕戈待旦多時。

    楊妙妙與橘桔梗無言地行至陣前,自有軍士牽過兩匹備好的駿馬。二女心思百轉千回,楊妙妙目光復雜地掠過楊炯沉靜如水的側臉,又掃過這威嚴的軍陣,最終歸于一片沉寂的淡然,翻身上馬,動作利落。

    橘桔梗則帶著幾分不甘的怨憤,重重踩鐙上馬,坐定後,緊抿著唇,目光死死盯著宮門方向,不再看楊炯一眼。

    兩人皆默然無語,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沉默,只有戰馬偶爾不耐地打著響鼻,噴出團團白氣。

    恰在此時,宮門內傳來一陣略顯急促卻竭力維持威儀的腳步聲。只見王修在一眾身著倭國宮廷盛裝、神色惶惑的貴族簇擁下,緩步而出。

    她今日換上了天皇的正式裝束,十二單衣層層疊疊,以最莊重的深紫為底,上繡日月星辰、瑞鳥祥雲,色彩繁復華麗至極,寬大的袖袍曳地,頭上戴著垂珠冕旒,流甦輕搖,襯得她面容端莊肅穆,不怒自威。

    王修在眾人簇擁下,徑直行至楊炯馬前數步之遙站定。她抬起頭,冕旒珠玉輕晃,目光穿透那晃動的流甦,深深地看了馬上的楊炯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難以言喻的情緒,有離別的哀傷,有托付的鄭重,有對未來的迷茫,更有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千言萬語,盡在這一瞥之中。

    王修身旁一名身著深青色內侍,立刻趨前一步,雙手極其恭敬地捧起一卷明黃色的卷軸,小心翼翼地展開。

    他清了清嗓子,用華語朗聲宣讀起來,聲音在空曠的廣場上回蕩,帶著一種刻板的莊嚴“

    維時維新,天命靡常。

    前主一條氏,承祧踐位,本應撫育萬民,澤被蒼生。然其倒行逆施,耽于逸樂,親佞遠賢,苛政如虎,賦役如狼,致使海內怨嗟,黎庶困頓,田野荒蕪,閭閻凋敝。上干天和,下招人怨,神人共憤,社稷幾傾。

    幸有上邦貴冑鎮南侯,秉忠貞之志,懷仁義之心,洞察奸邪,順天應人,扶危定傾,襄助朕躬,掃除奸慝,廓清寰宇,拯生民于水火,復神器于將頹。

    此再造之恩,功高日月,德被瀛海。朕感銘五內,無以為報。為昭信義,永固邦誼,今特封山國之重寶、三神器之‘八咫鏡’,敬奉于楊侯座前。

    此鏡澄澈,可鑒肝膽;此山巍峨,永鎮盟好。

    自今而後,楊氏與朕,譬猶一家,休戚與共,永以為好。

    山河為證,日月共鑒,子孫萬代,弗敢或忘。

    欽此!”

    這國書文辭,刻意模仿大華莊重的詔敕之風,用詞典雅,駢四儷六。其核心,一是將一條天皇徹底釘死在“暴君”的恥辱柱上,二是將楊炯捧為“順天應人”的匡扶者,三是以天皇名義送出象征倭國皇權正統的三神器之一“八咫鏡”,作為酬謝與盟誓的信物。

    最關鍵處,在于文末點明“楊氏與朕,譬猶一家”,只提“兩家”而不言“兩國”,其歸附臣服、唯楊氏馬首是瞻之意,昭然若揭。

    宣旨畢,那老內侍躬著身,雙手將那盛放著“八咫鏡”的紫檀木匣高高捧起,舉過頭頂,呈向楊炯。

    匣蓋微啟,內里一面古樸的青銅圓鏡在晨光下反射出幽深神秘的光芒,鏡背繁復的雲紋鳥獸圖案清晰可見,散發著古老而沉重的氣息。

    楊炯身後自有親衛上前,謹慎地接過木匣。

    楊炯則是端坐馬上,目光落在王修那被繁復冕服包裹、顯得格外單薄的身影上,再掃過那面象征至高權力的八咫鏡,心中瞬間了然,更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他明白,王修此舉,是將她所能掌控的、倭國最後的“大義”名分,親手交到了他楊炯手中。

    送出八咫鏡,僅余天從雲劍在身,她便如同自剪羽翼,徹底斷絕了日後依靠神權號令四方的可能。這份投名狀,沉重無比,更顯其孤注一擲的“忠心”。

    那句“兩家”而非“兩國”,更是將她的立場表白得淋灕盡致。她王修,首先是楊炯的妻子,其次才是倭國的天皇。

    這倭國,已從法理上、象征意義上,被楊炯從制度上徹底肢解、納入了囊中。

    看著王修在沉重冠冕下微微蒼白的臉,楊炯心中不由得掠過一絲無奈,更有一絲荒謬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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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招惹公主”的癖好,似乎真有些邪性,招惹來的女子,一個比一個出色,一個比一個有主見。事已至此,若再拿腔拿調,故作姿態,便真是辜負了王修這番苦心孤詣,也顯得太過虛偽刻薄了。

    念及此處,楊炯胸中塊壘難消,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他猛地一勒韁繩,胯下烏雲嘶一聲,人立而起,隨即調轉馬頭,面向東方那輪正噴薄欲出的紅日。

    他深吸一口氣,隨即朗聲長吟,聲如金玉,鏗鏘有力,正是一首《相見歡》

    “深宮鎖閉春風。信難通。流水落花餘恨、幾時窮。

    水無定。花有盡。會相逢。可是人生長在、別離中。”

    詞句清麗婉轉,道盡深宮寂寥、別離之苦、重逢之盼,更暗含了對王修未來處境的深深憐惜。

    吟罷最後一句,楊炯霍然回首,目光如電,越過層層甲士,直直落在宮門前那抹深紫的孤影上,用盡全身力氣,大吼一聲

    “娘子!早日歸家!”

    “家”字余音尚在晨風中震蕩,楊炯已猛地一夾馬腹,烏雲如離弦之箭般電射而出。

    他手中馬鞭在空中炸開一聲脆響“出發!”

    三千虎賁聞令而動,鐵蹄踏地,聲如悶雷滾動,卷起漫天煙塵,麒麟旗、螭吻旗獵獵狂舞,匯成一股無可阻擋的鋼鐵洪流,朝著宮津灣的方向,轟然奔涌而去。

    王修痴痴地立在原地,冕旒的珠簾劇烈晃動,撞擊出細碎的聲響。她似乎被楊炯那聲“娘子”和決絕的背影震得失了魂魄,直到那滾滾煙塵幾乎要吞沒軍陣的尾部,她才如夢初醒。

    不舍之情瞬間攫住了她的心髒,什麼天皇威儀,什麼端莊持重,此刻盡數拋到了九霄雲外。

    “夫君——!”一聲淒厲的呼喚撕裂了晨空,帶著哭腔,是王修從未有過的失態。她猛地提起那沉重繁復、層層疊疊的十二單衣下擺,顧不得那華貴的衣料拖曳在塵土之中,更顧不得頭上沉重的冕旒搖搖欲墜,拔足便朝著大軍遠去的方向發足狂奔。

    珠串崩散,玉飾叮當墜地,羅襪瞬間沾滿泥塵。

    “夫君——!!!”她聲嘶力竭地喊著,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洶涌而出,模糊了視線,踉蹌著追逐那越來越遠的煙塵,“一定要給我寫信呀!每月都要!听到沒有呀!”

    那深紫色的身影在空曠的廣場上跌跌撞撞,如同狂風暴雨中一片無助的葉子,拼命追趕著遙不可及的陽光。

    她追出去很遠,很遠,直到那煙塵徹底消失在官道盡頭,直到她精疲力竭,腳下一軟,重重地向前撲倒在地。

    沉重的冠冕終于摔落,烏黑的長發散亂地鋪陳在塵土里,十二單衣凌亂不堪。她伏在地上,肩膀劇烈地聳動著,發出壓抑不住的、如同受傷幼獸般的嗚咽,淚水混著泥土,在她蒼白的臉上沖出兩道狼狽的溝痕。

    “陛下!陛下!”緊隨其後、同樣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煀子終于追了上來,慌忙跪倒在地,用力將姐姐扶起,心疼地用袖子擦拭她臉上的淚水泥污,“陛下,別追了……姐夫……姐夫他們已經走遠了……”

    王修被妹妹攙扶著,渾身脫力,氣喘吁吁,早已是淚流滿面,妝容盡毀。她失神地望著那空無一人的官道盡頭,仿佛整個魂魄都被那遠去的鐵蹄聲帶走了,只余下一具空蕩蕩的軀殼,在初升的陽光下顯得格外脆弱淒涼。

    那三千鐵騎,狂飆突進,蹄聲如雷,震得官道兩旁的樹木枝葉簌簌作響。卷起的煙塵直沖雲霄,經久不散,如同一條土黃色的巨龍,蜿蜒奔向宮津灣。

    軍陣行進速度極快,不多時已遠離京都繁華,進入山巒起伏之地。

    行至一處險峻山隘,道路盤旋而上。

    楊炯策馬行至半山腰,心有所感,下意識地勒住韁繩,回首向身後一座孤峰之巔望去。

    但見那峰頂最高處的岩石之上,一抹鮮艷如火的紅色身影,正孑然獨立于獵獵山風之中。

    距離太遠,面目模糊不清,唯見那人手中揮舞著一條長長的、同樣鮮紅的裙帶,那抹紅色在蒼翠山巔與碧藍天空的映襯下,如同跳動的心髒,又如同離別的烽火,格外刺目驚心。

    山風將一縷極細微、帶著哽咽的吟哦聲斷斷續續地送了下來,鑽入楊炯耳中,正是完顏菖蒲那清越又哀婉的嗓音

    “長安已在渺茫中,家在長安東更東。此去與君誰共到,一船明月一帆風。”

    詩句清冷孤絕,道盡了前路渺茫、孤身只影的寂寥,以及對楊炯一帆風順、明月相伴的美好祝願,卻又飽含著無法同行的深深遺憾與不舍。

    楊炯心頭猛地一酸,一股熱流直沖眼底。他凝目再望,試圖看清那抹紅影,山巔風勢卻陡然加劇,雲霧翻涌,那抹鮮艷的紅色如同被風吹散的晚霞,倏忽一閃,便消失在山嵐霧靄之後,再無蹤跡可尋。

    只余下那四句詩,還在山風中隱隱回蕩。

    楊炯知道,那定是菖蒲。她性子最是剛烈又最是隱忍,平生最厭離別愁緒,更不願讓楊炯看到她軟弱垂淚的模樣,覺得會成為他的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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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每次離別,她總是這般,或提前離去,或遠遠相送,然後悄然隱遁,獨自舔舐傷口,將所有的思念與牽掛都化作無聲的守望。這份倔強與深情,每每想來,都讓楊炯心頭如同壓了一塊巨石。

    “菖蒲……”楊炯喉頭滾動,低喚一聲,卻只有山風回應。他深吸一口氣,那山間清冽的空氣帶著草木的芬芳和離別的苦澀,直灌入肺腑。

    楊炯猛地甩了甩頭,仿佛要將那蝕骨的離愁別緒甩出腦海,奮力一揚馬鞭,重重抽在烏雲馬臀上,大喝一聲“駕!”

    座下神駿吃痛,長嘶一聲,四蹄翻騰,如一道黑色閃電般加速向前沖去。他要用這速度,用這顛簸,用這撲面而來的勁風,掃清心頭的陰霾。

    正在這疾馳之中,楊炯無意間瞥見身側稍後位置的白糯。只見這嬌俏的少女今日有些異樣,不似往日那般活潑靈動,騎在馬上,小腦袋微微耷拉著,一雙總是水靈靈的大眼楮此刻也顯得有些黯淡無神,小臉微微發白,整個人蔫蔫的,仿佛被霜打過的花兒。

    “怎麼了?糯糯?”楊炯放緩馬速,側首關切地問道,“可是昨夜沒睡安穩?還是身子不爽利?”他深知白糯體質特殊,更是關切。

    白糯聞聲,強打起精神抬起頭,搖了搖小腦袋,青絲拂過她略顯蒼白的臉頰。她聲音依舊脆生生的,卻少了幾分往日的活力“不……不知道呢。就是……就是感覺腦袋里昏昏沉沉的,像是塞了一團漿糊,悶悶的。還有這里,”

    她伸出小手按了按心口的位置,秀氣的眉頭緊緊蹙起,帶著一絲困惑和不安,“心跳得特別快,咚咚咚的,像……像里面藏了個小鼓在拼命敲,很不舒服。”

    “哦?”楊炯眉頭微皺,仔細打量她,“可是路上顛簸,著了風寒?或是水土不服,生了病?”他伸出手,似乎想探探她的額頭溫度。

    白糯又搖了搖頭,任由他覆上額頭,小眉頭依舊緊鎖著,那不適感顯然並未因楊炯的詢問而消退“不是風寒……也不像生病……就是……就是這心慌慌的感覺,沒來由的,怪得很。”她的小手無意識地又按了按心口,似乎想安撫那顆莫名狂跳的心髒。

    楊炯見她形容雖有些憔悴,但眼神尚算清明,額頭未發燙,又听她否認生病,心中稍定。

    他展顏一笑,帶著幾分寬慰與了然,溫聲道“莫慌。許是‘近鄉情更怯’吧!咱們離家日久,如今歸家在即,越是靠近故土,心中越是百感交集,難免有些異樣。人之常情,不必憂心。”

    他頓了頓,語氣轉為輕松,帶著幾分哄勸的意味“打起精神來!咱們快些趕路,早日回到長安城!等到了長安,安頓下來,你可得信守承諾,帶我去那峨眉金頂瞧瞧!听說那里雲海翻騰,佛光普照,是人間仙境呢!你可不能賴賬!”

    白糯听著楊炯溫和的話語,尤其是提到“峨眉”,她黯淡的眼眸中似乎亮起了一點微弱的光彩。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小臉上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嗯!好哥哥放心!白糯答應過的事,絕不賴賬!一定帶你去峨眉,看最好看的雲海!”

    說著,她深吸了一口氣,挺直了腰背,努力驅散臉上的萎靡之色,小手緊緊抓住韁繩,仿佛這樣就能抓住那份回家的安定感。

    楊炯見狀,心中稍安,不再多言,回首望向東方。旭日已然完全躍出地平線,將萬丈金光潑灑在群山萬壑之間,官道如同一條金色的綢帶,蜿蜒伸向遠方。

    他再次揚鞭,沉聲喝道“全軍听令!加速前進!日落之前,務必抵達宮津灣登船!”

    軍令下,三千鐵騎應諾,聲震山谷。鐵蹄擊地,鳴齊而沉;鎧磨兵鳴,匯為無堅鋼鐵洪流。

    麒麟、螭吻二旗,朝日下獵獵,赤如血,逆晨風,卷征塵,循山道蜿蜒,向海天相接之宮津灣,疾馳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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