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魏王府,正是暮春四月下旬光景,府邸深處正廳之內,早燃起碗口粗細的赤金蟠龍巨燭,照得廳堂亮如白晝。
檀木嵌螺鈿的大圓桌面上,早已羅列了滿滿當當的山珍海味,皆是些稀罕物事糟鵪鶉、胭脂鵝脯、酒釀清蒸鴨子、風腌果子狸,並幾樣時鮮的春筍、蕨菜、枸杞芽兒,更有那御田胭脂米熬成的碧粳粥,盛在官窯脫胎填白蓋碗里,香氣氤氳。
穿紅著綠的丫鬟僕婦們,屏息凝神,垂手侍立,只聞得杯盤輕踫的微響與裙裾摩挲的 ,行動間規矩森嚴,顯是王府氣象。
魏王李澤端坐主位,一身家常的寶藍團花暗紋直裰,襯得面皮愈發白皙,只是眉宇間凝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郁結之氣,那眼神偶爾掃過滿桌珍饈,卻似瞧著尋常土石,並無半分食欲。
下首略側坐著的,便是那尚未正式大婚卻已被闔府上下尊稱為王妃的曹子魚,她今日著了件雨過天青色的雲錦宮裝,外罩月白素紗比甲,滿頭青絲只松松挽了個慵妝髻,斜插一支點翠餃珠步搖,行動間珠光微顫,映得她容色清麗,氣質卻冷冽如寒潭秋水。
二人對坐,箸起匙落,竟無甚言語,偌大廳堂只聞細微咀嚼之聲,氣氛沉靜得近乎凝滯。
李澤忽而擱下手中銀箸,那玉箸踫著汝窯冰裂紋的碗沿,發出極輕微卻清晰的一聲脆響。
他抬手,指尖點向桌中一盤色澤紅亮、形如鳳尾的菜肴,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刻意的親近“子魚,嘗嘗這道‘鳳髓龍肝’,雖名頭唬人,實則是前梁宮廷傳下的古法,取上等獐子唇舌,以秘制醬料文火煨透,取其至嫩至鮮,非尋常鹿脯可比。”
曹子魚聞言,抬眸順著他的指向望去,眼波平靜無波,唇角卻勾起一絲恰到好處的弧度,顯是領了這份刻意的介紹。
她依言伸箸,夾起一小塊,細細品了,方頷首贊道“果然名不虛傳,肉質細嫩,醬香醇厚,回味悠長。”
曹子魚將食物咽下,取過一旁溫潤的絲帕輕輕拭了拭嘴角,動作優雅從容。然而她心知肚明,李澤此人,心思深沉如古井,絕無可能無緣無故挑起這等閑話頭。他這般做派,無非是鋪墊,或是試探。
于是曹子魚放下絲帕,眼睫微垂,仿佛不經意般接續道“說來慚愧,妾身這幾日借著府中清閑,倒是去拜訪了幾位家中的舊識親眷。多是些前朝故舊,如今在朝中或地方上,也算略有根基。”
她語調平緩,如同談論家常,“只是如今這局勢,人人如履薄冰,觀望者居多。不過,其中幾位叔伯,當年確是蒙我父親一手提攜,恩情未忘,如襄州經略安撫使崔昊,唐州知州施虔等,統共二十三名大小官員,其子佷門生亦多在軍政任上。妾身已將他們的名諱、職司並隱晦提及的訴求,細細錄于一份冊子之上。”
她頓了頓,抬眼看向李澤,目光坦然而帶著一絲審慎,“這些人,若真到了緊要關頭,或可引為臂助。只是,山高水遠,大多不在長安中樞,且話里話外,所求無非是能調任京畿要地,近水樓台,方好效力。”
李澤靜靜地听著,面上無甚波瀾,只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掠過一絲極淡的銳利光芒。
他執起面前溫熱的青玉酒杯,淺淺啜了一口琥珀色的陳釀,喉結微動,方沉聲應道“情理之中。皆是些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老狐狸!此事倒不算為難。本王掌著兵部,調動幾個武職,挪移些位置,尚在權柄之內。”
李澤放下酒杯,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輕輕敲擊,發出篤篤的輕響,“如此也好,可借此敲打敲打那些牆頭草,讓他們瞧瞧,跟了本王,並非全無指望。”
言語間,一股冷峭的自信與算計流露出來。
曹子魚微微頷首,心中暗忖這些人,昔日能背棄舊主前梁,換取今日榮華,個個都是人精里拔尖的主兒,豈會輕易押上身家性命?李澤此舉,以實利誘之,示之以威,倒也是眼下最穩妥的法子。
她心思電轉,想到另一樁更緊要的事,便忍不住開口提醒“王爺,眼下梁王主持的新政正如火如荼,那軍政改革的重中之重,便是要在各軍設立監軍司,分統兵之權。此事刻不容緩,我們動作需得更快些。否則,一旦這監軍司的架子在全國鋪開,人員盡數落定,再想安插調動我們的人,可就難于登天了。”
她語速略快,顯見對此事的憂心。
李澤聞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目光投向燭火跳躍處,並未立刻接話,亦未看她。
這沉默如同一堵無形的牆,瞬間橫亙在二人之間。
曹子魚心頭微微一沉,知趣地住了口,重新執起銀箸,夾起一片碧綠的春筍,默默送入口中。
那筍尖的鮮嫩此刻嚼在口中,竟也品出幾分澀意。她明白,自己終究未能完全踏入李澤信任的核心。
這位魏王,對女子,除了他那遠在雲南的親妹七公主李溟,怕是骨子里就存著三分輕視與七分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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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如朱雀衛如何應對監軍司這類真正的要緊事,他是絕不會輕易向自己這個“盟友”兼“王妃”和盤托出的。
然而,曹子魚心中知道,自她踏入這魏王府不過數日,便能將府中繁雜事務梳理得井井有條,上下服帖,這份手段與心計,李澤應是看在眼里。
曹子魚聰明,有野心,更難得的是懂得審時度勢,知進知退,確是個極佳的合作伙伴。
只是這“伙伴”二字,終究隔著一層冰冷的利用與防備。
一頓飯便在兩人各懷心思的靜默中草草收場。
殘羹撤下,丫鬟捧上漱盂、手巾。李澤淨了手,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燭光下拉長,投下一片沉郁的陰影。
他並未看曹子魚,目光投向廳外被燈火映照得影影綽綽的花園夜色,聲音听不出情緒“坐久了氣悶,出去走走?”
雖是問句,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
曹子魚亦起身,將手中溫熱的絲帕遞給侍立的丫鬟,平靜應道“也好,園中夜色想必宜人。”
並無半分扭捏推拒,舉止間一派大家閨秀的從容,卻也透著一股疏離的配合。
二人遂一前一後,步出正廳,沿著抄手游廊,向王府深處那佔地廣闊的花園行去。
廊下懸掛的牛角宮燈在夜風中輕輕搖曳,光影斑駁,映著二人沉默的身影。
晚風帶著初夏特有的溫潤氣息,裹挾著草木蓬勃生長的清新與繁花漸次凋零的微醺甜香,撲面而來。
園中正是暮春景象,牡丹開到了極盛,碗口大的姚黃魏紫在夜色中依然顯出雍容輪廓,香氣濃烈得幾乎有些霸道。
海棠早已謝盡,枝頭只余點點嫩綠新葉。唯有那攀援在亭台樓閣間的紫藤蘿,正值花期,一串串深深淺淺的紫色花穗瀑布般垂落,在朦朧月色與燈火映照下,流淌著夢幻般的華彩,夜風過處,送來陣陣清甜幽香。
更有幾株高大的槐樹,枝頭已結滿串串青白色的花苞,暗香浮動,沁人心脾。
兩人沿著卵石鋪就的花徑,緩緩踱步。四周蟲鳴唧唧,更襯得這園中靜謐。
沉默持續了片刻,終是李澤率先打破。他負手而行,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一叢開得正盛的芍藥,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曹子魚耳中“前些日子得了些消息,崔穆清似乎與李𩖸之間生了嫌隙,已許久未同進同出。更有意思的是,崔穆清近來頻頻召見清河崔氏那些清貴翰林,所議之事,竟是籌劃著要給李泌撰寫傳記,並力主擬上‘賢’字謚號。”
他頓了頓,腳步未停,繼續道,“另一頭,李淑也不太平。她竟將那位懷了龍裔、本該藏得嚴嚴實實的劉氏,接回了皇宮。此舉著實令人費解。那劉氏本是極好的一步暗棋,如今驟然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若非局勢有我等尚不知曉的劇變,便是李淑另有所圖,行險一搏了。”
曹子魚步履輕盈,裙裾拂過道旁微濕的草葉,聞言並未立刻接話,只凝神細思。
夜風撩起她鬢邊一縷碎發,拂過瑩白的臉頰。半晌,她方開口“依妾身淺見,這亂象紛呈,未必是壞事。崔穆清此舉,無論出于真心追思亡夫,抑或借題發揮,自保之舉,都無異于在李𩖸心口插刀。而那劉氏暴露,更似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長公主與大公主之間,若能因此爭斗愈烈,乃至你死我活,方是咱們坐收漁利之機。”
她微微側首,目光掠過李澤沉靜的側臉,“王爺,恕妾直言,我們眼下最缺的便是時間與火候。您乃先帝唯一存世的子嗣,血脈正統便是最大的依仗,亦是旁人無可比擬的優勢。
當務之急是沉住氣,穩扎穩打,積蓄實力。莫說那第三代尚未降生,便是呱呱墜地,要等他親政掌權,少說也需十數載光陰。這期間,朝局只會因這新生的‘龍種’而更加波譎雲詭,各方角力必然白熱。變數越多,我們的機會才越大。故而,妾以為,此刻最忌急躁冒進,當穩坐釣台才是上策。”
李澤听罷,面上並無太多贊許之色,只從鼻腔深處發出一聲極輕的嘆息,似有無限沉重壓在心頭。
他腳步一轉,不再沿著花徑,而是引著曹子魚徑直走向花園正中央那座高聳的觀景樓台。
石階盤旋而上,李澤步履沉穩,曹子魚亦步亦趨。
登上樓台最高處,眼前豁然開朗。
但見整個長安城的萬千燈火盡收眼底,鱗次櫛比的坊市屋宇在夜幕下勾勒出連綿起伏的黑色輪廓,其間燈火點點,猶如星河傾瀉人間,璀璨輝煌,映照著這座千年帝都的富庶與繁華。
李澤憑欄而立,夜風鼓蕩起他的袍袖,獵獵作響。他望著腳下這浩瀚燈海,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子魚所言,道理何嘗不通透?我又豈能不知?只是,李𩖸與李淑,她們又豈是易與之輩?豈會容我作壁上觀,安然積蓄?
一旦她們斗將起來,第一個要拔除的眼中釘、肉中刺,必是我李澤無疑!她們的心思,昭然若揭,便是要逼我選邊站隊,依附一方,合力除掉另一方。此乃陽謀,亦是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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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子魚立在他身側半步之後,聞言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攥緊了袖中的絲帕。
她抬眼看向李澤在燈火明滅中顯得格外深邃冷硬的側臉輪廓,試探著輕聲問道“那……王爺心中,可有計較?是擇其一而投之,還是……”
後面的話,她未敢盡言。
李澤驀地發出一聲極冷的嗤笑,那笑聲在空曠的樓台上顯得格外刺耳。“投靠?”
他眼中寒芒暴漲,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李𩖸如今勢大,宗室元老、世家門閥皆為其羽翼,獨掌戶部錢糧,麾下爪牙遍布軍中。我若投她,助她剪除李淑,事成之後,她轉頭便會以‘除舊迎新’之名,將我徹底碾為齏粉!
那李淑看似溫婉和煦,實則心思比李𩖸更為幽深難測,手段也更為酷烈決絕。她行事,往往出人意表,毫無常理可循,仿佛全憑一己心意。
近來動作更是詭譎,接回劉氏,看似自曝其短,實則是向李𩖸施壓?還是另有驚天圖謀?她受先帝臨終托付,一心要扶那泥鰍的遺腹子上位,自身又對權柄有著近乎偏執的貪戀。導向李淑風險莫測,變數太大,無異于投身怒海狂濤,生死難料。”
曹子魚听了,只覺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爬升。李澤對兩位公主的分析,冷酷精準,直指核心,也讓她更清晰地看到了前路的凶險。
她蹙緊秀眉,追問道“依王爺之意,莫非別無他途?這局,該如何破?”
李澤猛地轉過身,正面對著她,眼中那點寒芒已化作一片燎原的野火,燃燒著孤注一擲的瘋狂與睥睨天下的野心。
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殘忍的弧度,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錐“這局,本王親自來破!既然這第三代的亂局遲早要來,與其等她們蓄勢待發,不如由我來點燃這導火索!”
他猛地張開雙臂,仿佛要將整個燈火輝煌的長安城攬入懷中,又似要將其徹底撕裂,“讓這潭死水徹底沸騰起來!再來一次那‘皇城雪夜’又如何?讓所有人都深陷其中,誰也別想獨善其身!尤其是梁王府!”
李澤眼中迸發出刻骨的恨意,冷聲道“梁王父子不是一心要這大華河清海晏,推行他們那套新政麼?我偏不讓他們如意!我要讓這天下處處烽煙,內憂外患迭起,讓那梁王楊炯焦頭爛額,自顧不暇,看他們還能不能維持這微妙的權力平衡?
李𩖸李淑為何按兵不動?要麼是尚未準備周全,要麼是在等那遺腹子降生,待那‘名正言順’之機。哼!她們想等,我偏不讓她們等。我要讓這風暴,提前降臨。”
此言一出,曹子魚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狀若癲狂的李澤,心中驚濤駭浪瘋子!此人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竟不惜以這萬里江山為棋盤,以天下蒼生為芻狗,要將已然暗流洶涌的朝局徹底攪得天翻地覆。這是真正的亂中求勝,火中取栗。
此計若成,固然可能一步登天,但若敗了,便是萬劫不復,尸骨無存。他何來的這般滔天自信?難道僅憑那雲南的三萬朱雀衛、兵部的三千負�H 約罷 慌傻男┬斫 Γ br />
李澤似乎看穿了她心底的驚駭與疑慮,他收回雙臂,目光灼灼地逼視著她,那眼神銳利得似要穿透她的靈魂。
他胸中那股被壓抑多年的怨憤與此刻迸發的豪情交織激蕩,望著眼前這象征著無上權柄與富貴的煌煌帝京,一股氣吞山河的狂傲之氣沛然而生。
李澤踏前一步,憑欄長吟,聲調沉雄激越,竟將樓下的蟲鳴風聲都壓了下去“
天作棋盤星作子,山河為注擲乾坤。
風雷激蕩摧朽木,血火烹煎鍛真金。
休言螳臂當車笑,且看潛蛟化龍吟。
待到九重澄玉宇,鳳池深處共登臨。”
詩吟罷,李澤不再言語,只是負手而立,挺拔的身影在漫天星斗與萬家燈火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孤高,也格外冷酷。
那詩中的血腥殺伐之氣與赤裸裸的權力許諾,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曹子魚心頭。
曹子魚只覺得心口窒悶,呼吸都有些不暢,暗中思忖他竟真敢想,也真敢做。那“血火烹煎”、“風雷激蕩”之語,已非暗示,而是明言要掀起腥風血雨。而最後那句“鳳池深處共登臨”,更是將那冰冷的交易與誘惑,推到了極致。
曹子魚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掩住了眸中翻涌的復雜情緒,驚駭、恐懼、一絲被那巨大許諾激起的灼熱,以及更深沉的、難以言喻的寒意。
她沉默著,與李澤並肩而立,一同望著腳下那片璀璨而危機四伏的燈海,仿佛被這宏大而殘酷的圖景震懾住了心神,久久無言。
樓台上的氣氛再次陷入一種奇異的僵持。
過了許久,李澤才似從那激越的情緒中稍稍平復。他並未轉頭看曹子魚,目光依舊投向遠方皇城隱約的輪廓,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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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單之事,明日一早便送到書房。調動人選,我會斟酌。至于蒲氏那邊,還需你費心周旋。福建路轉運使之位,空懸已久,是個不錯的餌。告訴她,本王心中有數,讓她安心待在冰雪城,莫要再生事端。眼下,一切以大局為重,些許兒女情長的計較,徒惹人笑。”
他頓了頓,仿佛最後想起什麼,補充道,“聯絡舊臣之事,你做得很好。但切記,謹慎,再謹慎。梁王府的耳目,無孔不入。”
說完,竟不再多留一刻,也不待曹子魚回應,徑自轉身,袍袖一拂,便沿著來時的石階,大步流星地走了下去。那身影很快便融入樓下花園的濃重陰影之中,消失不見,只余下空洞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偌大的觀景樓台之上,瞬間只剩下曹子魚一人。
方才李澤在時那無形的壓迫感驟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無邊無際的孤寂與寒意。
高處的風越發凜冽起來,帶著夜露的濕冷,毫無憐惜地吹打在她單薄的衣衫上。那雨過天青的雲錦宮裝被風卷起,緊貼著她的身體,勾勒出縴細而略顯僵直的輪廓,寬大的素紗比甲更是獵獵作響,仿佛隨時要乘風飛去。
她下意識地抬手,攏緊了衣襟,指尖冰涼。她沒有動,依舊憑欄而立,目光失焦地望著李澤消失的方向,又仿佛穿透了那重重屋宇燈火,望向更加渺茫難測的未來。
燈火在她清麗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那雙曾因野心而灼亮的眸子,此刻卻盛滿了難以言喻的復雜與疲憊。
許久,許久。
一聲極輕極輕的呢喃,才從她微啟的唇瓣間逸出,被呼嘯的夜風瞬間撕扯得零落破碎,幾乎微不可聞
“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
她頓了頓,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那最後一句,帶著一絲蒼涼的嘲諷與徹骨的寒意,幽幽吟出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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