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雙方火氣稍戢,張全德派人將羅小仙與馬步芳請入莊中。又令其徒眾分置東、西二處,派數位聖女嚴加看守,以防他們復生釁端。
諸派掌門齊聚葵花閣中。羅小仙與馬步芳相對而坐,目光偶有交匯,似藏機鋒。張全德坐北向南,屈居正首之位,自左而右依次為峨眉、五仙、青城、崆峒、馬家、武當諸派掌門,張畢德與張全德相對,居坐副席。
俄頃,有聖女手持佳肴,魚貫而入。但見盤中珍饈美饌,羅列案上,香氣四溢,令人垂涎。張全德手持玉壺,親自斟滿瓊漿,而後舉杯,向靜塵師太長揖,朗聲道“師太持戒精嚴,不染葷腥酒藥,故特備松醪素醞、面筋脯膾,以表敬意。倘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師太見諒。”說著,他仰頸飲盡杯中酒,神色豪邁。
靜塵師太輕抬素手,琉璃盞中清露微漾,莞爾道“莊主厚意,貧尼心領。貧尼粗糲自安,于晨鐘暮鼓間,一簞食,一瓢飲,足慰平生,別無所求。”說罷,亦將盞中酒一飲而盡。
張全德不禁哈哈大笑,然笑聲未絕,馬步芳忽然開口,帶著幾分戲謔“老尼姑,你以為張莊主白白請你吃飯嗎?想是他要你幫他尋找寶典吶!”
一旁青城派的全飛雲劍眉一豎,說道“傳令大典乃江湖一年一度的盛典,向來唯有江湖中人參與。馬步芳乃地方軍閥,何敢擅入此宴,壞江湖規矩呢?”
未及馬步芳啟齒,張全德舉觴而謁“祖師張澄畢生搜求《葵花寶典》,倏忽數十載而未得。我張全德以為,此寶典隱于八荒四海,若非集眾家之力,恐終世難覓。故每歲朽月,宮莊必遣聖女遍詣諸派,布施傳令,冀得諸賢相助。然今犬子新婚,我兒媳又懷男丁,實雙喜臨門,是以特邀諸君蒞臨宮莊,共賀此吉。
馬軍長雖非武林人士,然與我宮莊交情匪淺。前日犬子東行,復蒙軍長一路照顧,今宮莊設宴,安敢不邀尊駕呢?”
武當派劉教明道“既然少夫人懷珠蘊玉,又為男丁,此乃張家鴻瑞、江湖佳訊。何不請少夫人移步而出,令我等一睹仙姿,以沾喜氣呢?”
張畢德听聞,忙起身離席,向眾人躬身行禮,說道“諸位英雄豪杰,賤內如今身懷六甲,恰似嬌花承露,行動多有不便。且家有舊規,素來婦人難登大雅之堂。只因婦人性本柔弱,嫻于內帷則可相夫教子、理家治事;若出而見客,恐舉止失措,惹諸君見笑。”
話音未落,馬步芳忽拍案而起,粗聲罵道“奶奶個熊!我等皆江湖粗人,不拘那些繁文縟節。把你那如花似玉的漂亮媳婦請將出來,讓大家瞧上一瞧,又有何不可?”
張畢德面露難色,躊躇不前。
張全德忙擺了擺手,說道“畢德,休得無禮。既然江湖英雄想一睹少夫人的尊容,便依眾人之意,將她請出便是。”
實則張全德素來恪守舊規,不允女子輕易拋頭露面。然今樂尋書懷了男胎。張全德心中竊喜,欲借此在眾人面前炫耀一番,便顧不得那舊規了。
過了一會兒,九葵小心翼翼地扶著樂尋書自門外款步而入。但見樂尋書錦繡為裳,綺羅作衿,裙裾蹁躚,若流雲之繞體;綬帶飄拂,似仙袂之臨風。
她腹若懸磬,隆然高聳,似藏乾坤之象;盈盈一握的腰肢,因孕而微曲,更添幾分柔弱之態;裊裊三分的步態,為子而徐行。
樂尋書至閣中站定,向眾人微微作禮,而後朱唇輕啟“今日各路豪杰齊聚于此,實乃我府榮幸。家祖蒙諸位鼎力相助,方能于江湖中立足。今日,小女子懷胎四旬有余,實難消受烈酒,故以一杯素酒敬各位,略表寸心,還望諸位前輩莫要嫌棄。”說罷,雙手捧起玉爵,敬向眾人。
張全德忽仰首而笑,說道“畢德,今日我高興,不如你出去會會眾江湖英雄,今日這大席副位,便由我兒媳代坐。”
張畢德將樂尋書請至副座之上,復向眾人抱拳,繼而轉身大步離去。
而九葵則靜立于樂尋書身後。
馬步芳心生好奇,粗聲問道“你們宮莊何時改了這等規矩,尋了這些小妞來做丫鬟?何不叫她們摘了面具,讓老子瞧個真切!”
全飛雲亦撫須說道“今日我在莊外亦見到不少戴面具的女子,實令人匪夷所思。想上次我來宮莊乃莊主大壽之日,那時並未見有此等女子。莫非”
張全德復大笑起來,道“諸位有所不知,她們是我宮莊的聖女。只因前些日子,畢德說這些聖女容貌丑陋,恐于傳令大典之日,污了眾人的眼目,故命她們戴上面具會客。若這些聖女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諸位多多見諒,莫要怪罪。”
崆峒派的鄭觀鷹性急如火,說道“人家聖女想戴面具便戴,豈容得我們這些外人妄加摻和?倒是傳聞宮莊少夫人長得國色天香,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不知少夫人可為肚中麟兒起了名字?”
樂尋書微微躬身,輕柔回道“鄭大哥,為子取名是我與夫君的大事,尚需細細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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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觀鷹道“今日眾豪杰齊聚于此,高朋滿座,勝友如雲。且今年又逢大喜之年,祥瑞盈門。不如我等共聚雅意,一同為莊主的貴孫起個佳名,以添喜氣,諸位意下如何?”
張全德忙擺了擺手“大家有所不知。我父張萬德,我張全德及犬子張畢德,祖孫三代之名皆有一個‘德’字。此‘德’意在以德服人,秉持忠義。我期望我孫兒日後能光耀門楣,將祖宗基業發揚光大;完璧我祖上所遺寶典,令其重現昔日光彩。故而,我已為其取名為張耀德,在此就不勞煩諸位英雄了。”
羅小仙見張全德有意將《葵花寶典》說成自家祖上之物,心中怒火驟起,她面色瞬間大變,只覺胸中憋悶,似有千言萬語,卻又難以啟齒。
全飛雲微微一笑,起身拱手道“莊主何必如此墨守成規?張家幾代人苦尋寶典而未得,想必是時運未至,今日莊主廣邀各路英雄同聚一堂,此乃百年難遇的盛事,恰似天賜良機。何不借此佳機沖沖喜氣,令我等為貴孫取名?說不定名字一變,家運亦隨之而變,這寶典就找到了呢。”
此言一出,眾人皆哄堂大笑。
靜塵師太雙手合十,微微欠身,道“出家人四大皆空,知足常樂,無欲無求。今觀少夫人之名中有一‘樂’字,寓意吉祥,不如就以‘樂’字做其名,諸位以為如何?”
張全德笑道“好!師太果然精通佛理,慧眼獨具。此名甚合我意,既如此,那我孫兒就叫張樂德。”
此言甫落,鄭觀鷹神色凝重,急忙說道“依我之見,恐此名不吉。”
眾人皆面露詫異之色,張全德盯著鄭觀鷹,急忙問道“這是為何?”
鄭觀鷹微微抱拳,說道“適才莊主說歷代張家之名皆有一個‘德’字,取‘以德服人’之意,然我卻不敢苟同。”
張全德心中怒火驟起,但聞‘啪’的一聲脆響,他竟用力將手中酒杯捏得粉碎,眾人見狀,皆驚愕不已,廳堂內頓時鴉雀無聲。
鄭觀鷹忙又抱拳,說道“莊主息怒,張澄畢生尋覓《葵花寶典》,此‘德’字與‘得’同音,實乃一語雙關。無論是萬德、全德,還是畢德,皆有‘勢在必得’之意。然今這‘樂德’之名”鄭觀鷹搖了搖頭,嘆道“若貴孫取了此名,那葵花秘籍恐怕此生再難尋得。”
張全德心中一凜,怕真如他所說那般,遂連忙說道“鄭教主所言極是,那這名字”
羅小仙目光靈動,說道“起名有何難?既貴孫之名中已有一個‘樂’字,那不妨再取少莊主名中的‘畢’字,夫妻二人之名中各取一字,豈不是大吉之兆?”
馬步芳听聞,嘲諷道“你這個乳臭未干的丫頭,骨頭還沒二兩重,有何資格為張家許名?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羅小仙月眉一蹙,立時起身,縴手搭在腰間的秀鞭之上,嬌叱道“你說什麼?”
而此時,靜塵師太緩緩起身,她將拂塵一搭,說道“馬施主,上次你散播謠言,引我峨眉與紅軍爭斗,將我峨眉一派陷入不義之地,今日,難道你不該給我一個說法麼?”
張全德本來覺得這名起的過于隨意,但見眾人即將大打出手,他心中大急,無奈之下,慌忙將兩手一擺,高聲說道“各位稍安勿躁!師太佛慧無邊,羅教主穎悟絕人,由她們二人為我孫兒起名,實乃張家之福。姓名不過為方便交際、便于稱謂之用,何須妄加附會,窮究深索呢?今日我請眾豪杰至此,乃為傳令大典一事,還望諸位莫要在許名之事上浪費時間。”
全飛雲微微頷首“張教主所言極是。二十五年前,我等各門各派齊聚武昌,掘墓尋寶,費盡心力,卻最終一無所獲。據說,那寶典之所在藏于一首打油詩中。那詩雖已然破解,然按詩中線索尋覓,卻一直毫無頭緒。難道”
馬步芳嘴角泛起一絲譏誚,跟著說道“難道那詩根本就是騙人的?”他緊盯著羅小仙不放,續道“此詩是五仙教流傳而出,依我之見,五仙教定是不想外人知曉秘籍所在,故而作此假詩,散播于江湖之間。適才你說我馬家喜愛散播謠言,我看五仙教這幫小娘們散播謠言之能,亦不在我馬家之下呀!”
說著他哈哈大笑起來。
羅小仙俏臉含霜,縴手猛地一抽腰間長鞭,‘唰’的一聲,直指馬步芳的額頭,喝道“你這馬賊,簡直滿口胡言!若我五仙教果真散播謠言,那必是早已取得寶典,我亦早已練成其中絕世功夫。又豈會容你這等馬賊在此滿嘴噴糞?”
馬步芳面色陰沉似水,眼中凶光畢露,猛地從腰間拔出手槍,‘ 嚓’一聲上膛,槍口直指羅小仙的腦袋,怒吼道“好啊!你這小娘們,竟敢如此張狂!要不與我比試比試,看看是你鞭子快,還是我這槍快!”
張全德見兩人又要大打出手,慌忙端起酒杯,面帶微笑,躬身敬道“二位且息怒!五仙教乃名門正派,我相信那首詩中定暗藏玄機。想必是我等掘墓不深,與那秘籍擦肩而過;亦或是那詩我等解得有誤,我們找錯了地方。至于馬軍長,他坐擁甘青兩省,勢力龐大,又豈會不惜散播謠言而葬送自己的名聲呢?我相信他欺騙大家絕非本意。今日我張全德請大家來莊做客,乃是希望諸位能摒棄前嫌,共同將那寶典尋出。”
劉教明說道“我等雖掘墓不深,然那董先墓規模不大,若秘籍真在其中,不至于苦尋幾十年而未得其果。難道真如莊主所言,這詩解錯了不成?”
羅小仙道“非也!此詩乃我祖上所傳,亦是我祖上親解,豈有不對之理?不過我听說前陣子馬步芳派孫殿英前去盜墓,傳說孫殿英善于此道,搞不好他已然尋得寶典,被馬步芳暗中藏起來了。”
馬步芳听聞此話,雙目噴火,剛想發作。忽然之間,只見樂尋書雙手捂著肚子,滿臉痛楚之色,眉頭緊皺如麻,口中呼道“我我肚子痛”她身體斜傾,倒在地上。
九葵見狀,趕緊上前攙扶,張全德大驚,叫道“怎麼回事?還不趕快護送少夫人回去休息?”
全飛雲道“張莊主且莫憂心。想是方才少夫人飲了那素酒,夫人素日里本就不勝酒力,此乃酒力發作之故。待過些時候,酒力漸散,自當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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