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樂興一頭霧水,問這些僕婦,各個只說主母仁厚,去往南地之前,發還了他們全家的賣身契,還賞了一筆銀子,讓他們帶著兒女回鄉養老。
如今期限已致,故來辭行。
發還了賣身契,就是良籍,吳樂興在情之一事上拎不清,旁的事還是有成算。
當然,他若當真一無是處,也難在朝中立足,早被御史台參到罷官免職了。
不過他作為主子,定然有主子的驕傲,見這些人去意已決,也沒多加挽留。
倒是給每人各添了20兩養老錢,讓長隨好生送出府去,也算全了這些年的主僕情,還能博一個善待僕從的美名。
他一個大老爺們,哪里知道後院的彎彎繞繞,也不會想到這些僕婦辭行會跟江氏有關。
更不會想,一下子走了這麼多僕從,府中庶務要如何運作。
只想著,霍氏不在府中,家里總得有人操持,便去了後院找江氏。
誰想,他才將僕婦辭行的事兒給說了。
江氏便絞著帕子大罵︰“呸,刁奴,說什麼主母仁厚,分明是那霍氏故意的。”
又握住吳樂興的手臂,哭訴說︰“老爺,若真是期限已至,為何那霍氏走了這般久,這群刁奴才來辭行?他們分明,分明就是……”
吳樂興旁的都好,就是在情字上被糊了眼。
一遇上江氏,就像是被下了蠱似得,尤其見不得她的眼淚。
忙將人攬入懷中,好生安撫,“好了好了,下人而已,走了便走了,再去牙行買一批回來就是。”
“再說這些人,都是從前霍氏用慣了的,你用著也未必順手。”
“他們的賣身契,都握在霍氏手中,即便有錯,你也不能越過霍氏打殺了他們去,屆時氣壞了身子,如何是好?不若,你自己去牙行買一批人回來,用著也順手。”
原本是這個理沒錯,可江姨娘心里可不這麼想。
她跟吳樂興是青梅竹馬的情誼,又有對老太太的救命之恩在前,雖然身份不匹配,也是這府中無人敢輕看的貴妾,若非霍氏善妒,平妻也未必不可能。
又若是當初,霍氏那個母夜叉妹妹打上門來要公道時,老太太能再多疼她一些,讓那霍氏自請下堂,扶正也是有可能。
可救命之恩,到底敵不過門第之見。
雖然,老爺的心依舊是她的,但在她心里,依舊有吳樂興不懂的女人之間的勝負欲。
比如,霍氏生了兒子,她便也拼了命想要給老爺生個兒子,可惜,時運不濟,連著幾胎,皆是女兒。
不過,只要老爺還能耕耘,她就不信自己生不出兒子來。
比如霍氏管過得後院,她並不是真的想受這份累,但因為是霍氏打理過的,她便也想比一比,誰更會當家。
又比如,霍氏用過的這些下人,與其去牙行買一批新的,她更樂意看這些霍氏舊人唯她馬首是瞻。
可霍氏那個賤人,一定是早早就針對她安排好的。
所以故意在南下之前,放了這些刁奴的身契,也肯定是霍氏教唆他們,一旦她接手後院,就讓他們撂挑子不干。
這分明是針對她設的一個局。
江氏嚶嚶哭著,染了丹蔻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又暗暗發誓,定要勝過霍氏,叫她在歸來之時,看一看她的能耐,當然,霍氏最好是死在外頭,再也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