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方才沒注意不要緊,現在宗賢和按出海立在那里往左右一看,見到自家軍士那不值錢的模樣,氣的是火冒三丈。
但見這城牆上的金兵一個個倚著垛口,腦袋探出去多遠,鼻子在那里不停的抽動,似乎能從這肉香當中吸出油來,待聞上那麼一時半刻,兵卒方才縮回頭來,將雙眼一閉,另一只手將鼻子捏住,似乎是怕跑了鼻腔內的香氣,又似乎是怕聞到其他氣味。
待將一切都做完,這金兵方才把嘴一張、把頭一揚,好似服毒一般,將那碗糊糊倒入口中,勉強向下吞咽,隨即便又將頭探出垛口,嗅著空中的香氣,啃著手中的麩餅。
要說城頭上的軍士,那好歹能看見,還能過個眼癮,可是城內輪休的軍士,那就只能是端著粥碗干瞪眼了。
當然要是僅僅如此,方才完顏秉德也就不用那麼驚慌了,軍士們只是饞肉罷了,喊上兩句口號,鼓舞一下士氣,軍心沒準還能調動起來,讓他們更迫切的去戰北伐軍。
可壞就壞在趙斌和岳飛他們昨夜可是剛定了攻心之計,今日正用在這城內軍士的身上,就見城外大營內伴著羔羊的香氣還有無數孔明燈升空而起。
只見那宋營之中,軍士的歌唱聲、戰鼓聲中忽然響起一陣梆子聲,繼而便見利涉城樓上唰地豎起九盞朱紅燈籠。
隨著紅燈燃起,這東南西北四方營盤里,呼啦啦騰起數萬點金星!初時還只是星星點點,轉眼間便成燎原之勢。正是那軍中巧匠制作,諸葛武侯傳下的孔明燈!霎時間,足足五萬盞明燈同時升空,竟把個漆黑天幕照得如同白晝,遠看恰似一條火焰天河倒懸蒼穹,又如一條火龍盤繞黃龍城!
細看這一盞盞明燈,做的卻是巧妙異常,每盞燈皆是用細竹扎就八角框架,糊著韌如牛皮的特制綿紙,每張紙還都用桐油反復浸泡,趁著今日的烈陽曬得透透的。
燈底十字架上穩坐一盞粗瓷小碟,碟中浸著三股燈芯,這燈芯卻是用艾草混著硝石制成,燒起來 啪作響。
但見五萬宋軍同時點燃燈芯,熱氣呼地脹滿燈囊,那燈便似有了魂兒般飄飄搖搖直上九霄!
而隨著五萬明燈飛上半空,陳摶、鮑方兩人也出現在利涉城門之前,身旁邊諸葛英、公孫郎、賀雲龍、牛皋等人緊緊相隨,兩位仙師領著他們結成六甲之勢,隨著陳摶掐訣念咒,那邊鮑方踏罡布斗,一陣清風驟然而起,風上九霄那是越刮越急,竟然將這五萬明燈凝成一股,結陣而成。
初時這明燈還如夏夜流螢散漫,繼而似銀河星瀑倒懸,最後竟化作一片金雲壓向黃龍城!飄過護城河時,水面映出萬千火影,恍如龍宮現世;燈海掠過黃龍城牆時,熱氣蒸得守卒須發皆焦。但聞呼呼風響,五萬天燈如天兵列陣,浩浩蕩蕩直撲黃龍!
單說一盞被清風吹動,飛得最快的頭燈,也是群燈中最大的一盞,乃是咱家賢王忙里偷閑,親手所制。
此燈燈壁四面皆用朱砂畫著太極符,燈下懸著二尺素絹,上書十六個蝌蚪文︰“壬戌金滅,炎宋當興;順天者存,逆天者亡!”
燈腹內暗藏機關,待那桐油燒到特定時分,自會引燃系著絹條的麻繩!這盞燈因為做的最大,所以在萬燈中飛的最快、最遠,不偏不倚的向這黃龍府內的皇城飛去。
至于余下群燈,此刻已燃飄至黃龍外城上空,在陳摶舞弄的清風之下,群燈化為火龍一條,正盤繞在外城上方。
但听 啪之聲不絕于耳,隨即一盞明燈率先發作,燈油爆出個火星,絹條應聲而落,正巧掉進那輪休金兵的粥碗當中,那兵士拾起絹條輕聲念道︰“壬戌金滅...”頓時面如土色,粥碗 當一聲落地。
緊接著又一盞六角明燈在箭樓上空炸響,絹條飄飄蕩蕩,正好落在按出海的頭盔上,這位鬼帥翻手從頭盔之上摘下,看著上面絹條上所繪,正是一個金將跪獻降表,氣得他一把扯碎絹條,連叫︰“宋人奸計,亂我軍心,真正是豈有此理!”
可這一兩條不算什麼,轉眼間萬千燈盞接連發作,但見︰漫天絹條如雪片飄灑,有的掛上旗桿,有的落入鍋灶,更有的直接糊在守軍臉上!西城樓有個千夫長拆開絹條,卻見寫著︰“群星臨凡,相助天尊,開門獻降,順天應人,據城死守,死後難度。”
更有甚者,飄入內城當中,糧庫旁,幾個伙頭軍正抬著米袋,忽見一張絹條飄進米缸,取出看時,上面寫著︰“孤城米少,城外肉香,棄金歸宋,飽食終日!”
眾人面面相覷,不由得望了望眼前的糧倉,想想今晚的稀粥,又側頭向城外看去,似乎想要隔著兩重城牆,看看城外的肉有多香。
而也就在這時,最大的那盞明燈也已經飄入皇城,晃晃蕩蕩正落在兀術面前。
兀術拾起字條念罷,面上卻露輕笑之色,“這趙斌,怎麼連這等小兒手段都用上了,壬戌金滅,今年就是壬戌年,入冬就在眼前,你就這麼有把握入冬前能破了我的黃龍府!”
兀術說著隨手將絹條一甩,抽肋下佩刀橫斬而去,口中還罵道︰“孤倒要看看,你如何破我黃龍!”
話畢、刀落,絹條兩分,可隨著絹條飄落在地,卻是背面朝上,兩節字條一面各寫兩個字,左邊寫,“你看”,右邊書,“又急”。
正當此時,城外突然那原本雜亂的鼓聲忽然變得整齊,原本東一聲,西一調的吟唱,此時也變成了齊聲高唱︰“壬戌金滅,炎宋當興!”
聲浪裹著尚未落盡的絹條,竟把個黃龍城攪得人心惶惶,弄得這許多金兵都顧不上吃飯了,只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在那里討論著字條上的內容,畢竟這些絹條除了那些亂心的讖語外,還有不少上面寫著,“賢王好生,體恤民情,特讓二門,供君自行!”
正巧,一張絹條就落在宗賢眼前,只一眼完顏宗賢就神色大變,緊接著便抽刀斬向絹條,待絹條兩分之後,手中鋼刀卻是去勢不減,依舊劈在青磚垛口之上,隨即朗聲喝道︰“宋人妖術,亂我軍心!傳令——拾讖語者立斬!私議城防者車裂!”
言罷,手中鋼刀橫斬,身邊一名順手接過絹條的親衛便被他斬下人頭
那邊按出海更是抽弓搭箭,舉弓奔著半空的孔明燈就射,一箭穿透燈紙,引燃桐油,那天燈在空中炸成一團火球。萬千金兵見狀,紛紛效仿,箭矢如雨射向天空中的盞盞明燈,以期阻止絹布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