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鴻生下來便成了孤兒,又因樣貌丑陋,為鄉人嫌棄,所幸,寺中僧人心善,收養他長大。
少年時,他曾到戲班學藝,成了一介伶人,飾演丑角。
雖然其貌不揚,又有口吃的毛病,但為人機智幽默,時常逗得人捧腹大笑。
蕭憲听聞,召他入宮中演戲,頗為優待。但他不喜爭風吃醋、爾虞我詐,便自請回鄉,隱居竟陵深山,鑽研茶道,為柳公寂賞識。
機緣巧合下,結識褚俊,兩人引為知己。
陸鴻笑道︰“我並非妄自菲,薄,只是性格使然,不喜官場之爭。”
褚俊點了點頭,人有各志,不必強求,他並未再勸,反倒說起一事。
“听聞你族弟陸獻來書,請你去洛陽游玩?”
陸鴻笑了笑︰“愚,弟夫婦大幸,得秦王寬宥,仍以淘金為業。”
“只是,他們生意越做越大,請我去做個幫手罷了。”
褚俊笑道︰“淘金不啻于坐吃山空,終有竟時,倒不如來山南東道,做茶葉生意。”
“倚仗你一身技藝,必能財源滾滾。”
他為郢州刺史,卻是武將出身,倒不介意經商盈利,反倒樂見其成。
這對當地百姓,也是有好處的。
陸鴻自無不可︰“我可修書一,封,來不來,讓他們自己決定。”
“倒是刺史你,屈居小小郢,州,著實大材小用了。”
他這好友,不僅能統兵作戰,也能治理一方,尤其擅長水戰,堪稱文武全才。
可惜,蕭憲有眼無珠,有大才卻不用,以至于落得今日下場。
褚俊笑了笑︰“宰相起于州縣,猛將發于卒伍。”
“治理一方水土,使民安居樂業,怎算屈就?”
“何況,依我所料,秦王必會派人相請。”
話音剛落,管事去而復返,高聲道︰“郎君,喜事登門!”
“右金吾衛大將軍唐檢,奉秦王之命,請您前去江陵。”
陸鴻既驚且嘆︰“刺史料,事如神!”
褚俊淡笑一聲︰“請唐將軍進府一敘。”
“是!”
……
數日後,復州平定,高楷于江陵坐鎮,處置山南東道政事。
忽見封長卿來報,褚俊在府外求見。
“快讓他進來。”高楷面露喜色,起身出了前堂。
不一會兒,褚俊跪倒在地︰“微臣拜見秦王!”
“快起來!”高楷將他扶起,見他頭頂紅氣如雲,紫光飛旋,不由暗贊。
倒是一員大將,有國公之運。
“你獻城歸順,實乃大功,今授你為武毅將軍,統領水師。”
“謝大王!”褚俊面色一喜。
這番封賞,卻和他設想一致。
畢竟,大王麾下武將如雲,若想脫穎而出,需有一技之長。
統領水師,與他不謀而合。今後攻取江南諸道,也不缺用武之地。
眾人卻是驚訝,大王對這褚俊當真看重,初封便是將軍,且獨領水師,可謂前程遠大。
孫伯端暗贊,大王著實慧眼如炬。
高楷握著褚俊手腕,相攜至堂中,各自落座,笑問。
“你久在山南東道,可知黔中道情形?”
褚俊頷首︰“末將略知一二。”
“黔中道遍布高原、山地,蠻漢雜居。”
“以涪陵江為界,北面十五州,為經制州,以我漢人為刺史治理。”
“南面蠻人、僚人、濮人、越人聚居,各立山寨,未設州縣,混亂不堪。”
夏侯敬德不解︰“那郝金稱自封羅甸王,統領整個黔中道,為何置之不理?”
褚俊笑道︰“他所轄疆土,不過北面十五州罷了。”
“南面各族只是名義上歸屬,實則各自為戰。”
“這些異族人自在慣了,可不听他的。”
高楷若有所思︰“如此說來,若要拿下黔中道,必先奪取十五州。”
“正是!”
“尤其黔州,為黔中道治所,重中之重。”
張建兆迫不及待︰“那還等什麼,不如立即發兵,攻打黔州。”
“且慢!”褚俊勸阻,“郝金稱慕強,甘願臣服于大國。”
“與其大動干戈,倒不如修書一封,讓他歸降。”
封長卿擰眉︰“此人自封為王,分明是野心勃勃之輩,恐怕不會歸降。”
“不然!”褚俊搖頭,“從前,襄國公一統山南東道,他便順勢投靠。”
“然而,吳國打到江陵城下,楚國險些滅亡。郝金稱看出其外強中干,便轉而依附吳國。”
“後來,大王于臨淮城,擊退吳軍,聲威震動天下。”
“郝金稱心思活絡,便趁機脫離吳國,自立為王。”
“襄國公曾派人奉上奇珍異寶,請他出兵增援,他卻不為所動。”
“從始至終,他只想偏安一隅,統領黔中道,並無太大野心。”
夏侯敬德冷哼︰“首鼠兩端之輩!”
高楷不以為意︰“以小事大,這是人之常情。”
“派人出使黔州,若他願降,我可許諾,讓他仍為羅甸王。”
“大王三思!”封長卿勸道,“郝金稱不過一介蠻人,怎可封王?”
眾人皆勸,難以接受,郝金稱與大王並駕齊驅。
高楷笑道︰“若能早些平定黔中道,一個王爵有何吝惜?”
“莫要忘了,吳國也想收回黔中道,一旦他投靠袁文毅,于邊境作亂,卻是一件麻煩事。”
徐晏清附和︰“對我秦國來說,吳國才是大敵,先一步拿下黔中道,豈不更好?”
孫伯端遠望黔州方向,卻面露憂色,拿下黔中道,恐怕另有波折。
……
江南東道,金陵。
夏日炎炎,棗樹上,一只蟬有氣無力地叫著。
吳王府,袁弘道嘆了口氣︰“終究慢了一步,讓高楷得了山南東道。”
按理說,吳軍行動迅捷,並未出什麼昏招,卻仍讓高楷搶先一步,拿下江陵。
只能說天意如此。
庾行簡諷刺道︰“蕭憲枉為楚國之主,竟把江山拱手讓人,仰人鼻息而活。”
更叫人恥笑的是,面對秦軍來犯,他竟節節敗退,毫無還手之力。區區兩月,便淪為亡國之君。
袁弘道咳嗽一聲,問道︰“二郎去了何處?”
袁文通忙道︰“二哥昨日傳來書信,說是攻打黔中道去了。”
袁文煥擰眉︰“二弟太沖動了,黔中道荒僻偏遠,乃煙瘴之地,我軍士卒必然不服水土,強行攻打,怕是死傷慘重。”
陸歸蒙附和︰“郝金稱為人狡猾,萬一見機不妙,往深山里一鑽,想要抓他,無異于大海撈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