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很快就辦好了去華盛頓的手續。
離開的前一晚，她再一次爬上樓梯，一階又一階。
听見敲門聲，陸雨時掐滅手里的煙，將窗戶打開，才去開門。
林薇聞見屋里的煙味，沒有進去。
門明明開著，兩人一個站在門口，一個站在門內，中間好似隔著一道無形的高牆。
“不是明早航班嗎？怎麼還不睡？”
林薇問︰“你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
她語氣很平靜，和談公事沒有區別。
陸雨時愣了愣，內心掀起驚濤駭浪，沒忍住上前一步︰“你……願意？”
林薇見他要靠近，幾乎是本能地往後退了一小步︰“……願意。”
陸雨時將她的細微反應看在眼里，心也涼了半截︰“算了，先不要了。”
書房靜了一瞬。
林薇靜靜地看著他，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听到了什麼。
陸雨時說，不要孩子了？
是這個意思嗎？
還是他忽然改主意了，想讓她給他生？
“你是說……”林薇盡量保持平靜，“不要孩子了？”
陸雨時輕輕嗯了一聲︰“先不要了。”
林薇尬笑︰“可是，你們華希，有皇位要繼承啊？”
陸雨時露出一個喪氣的苦笑。
他什麼時候在意過這麼遙遠的問題，華希未來由誰來繼承，跟他又有什麼關系。
他想要孩子，從來就不是為了華希。
甚至于，在他說出不要孩子之後，心里忽然輕松了一瞬。
他既是這樣惡心的出身，又毫無廉恥的拆散了林薇和張燃……他就該無後而終。
這是他對自己命運的復仇。
“你果然不是我的小雪了，我的小雪問不出這樣的問題。”
又開始了。
又開始了。
又開始了。
林薇現在一听小雪這兩個字就頭疼。
陸雨時年輕時候也不喜歡搞苦情這套，怎麼年紀上來之後，越來越有瓊瑤男主那味兒了。
她抬手打斷陸雨時的話︰“你說‘先’不要了……不會是以退為進，想讓我給你生吧？”
陸雨時只猶豫了一瞬。
林薇便露出一臉︰“你干脆還是殺了我吧”的神情。
陸雨時︰“你嘴上說著拿我當個屁，可我只要稍微靠近一點，你就會生理性地厭惡我。我哪里還敢奢望，讓你給我生孩子。”
“我想要孩子，也不過是希望你能有回心轉意的那一天，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可我現在知道了，我的小雪回不來了。就算我們有了孩子，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孩子在沒有愛的家庭氛圍下長大，是不會幸福的。”
“我說先不要了，意思是我不要了，等你想要的時候再要吧。”
林薇眨了眨眼︰“奇怪，我為什麼會想要孩子？”
陸雨時︰“你還小，等再過幾年你就明白了。”
他很清楚，自己比林薇大一輪，男性平均壽命又不如女性，他大概是沒辦法陪林薇一輩子的，可人老了，會需要愛，需要陪伴，需要親人。
這些都是人在年輕時候意識不到的。
林薇確實沒有想那麼遙遠的問題，她想的是︰“可再過幾年，你精子質量也不行了。”
……
……
……
陸雨時被她氣笑了。
林薇也笑了。
“行，你下去睡覺吧。晚安。”
林薇大概也意識到這話有些難听，走到樓梯口，又轉過身來，安慰他說︰“其實， 你少抽點煙，少熬夜……沒準還有得救。”
陸雨時瞬間黑臉，可轉眼又笑起來︰“行，我努力。”
……
林薇第二天清晨就啟程去了華盛頓，因為過年期間在這兒住過一段時間，倒也很快就適應這邊的生活。
第一天去華希大廈時，羅文按照陸雨時的意思，提前安排了歡迎儀式。
林薇這次來華希，主要是作為海州分公司的話事人，來向華希總部這邊匯報國內的工作，尤其是在人工智能領域的進步和未來展望。
第一次當著華希在華盛頓的全體高層匯報工作時，林薇還有些緊張。
因為在座這些高層是決定華希未來命運的人，而且陸雨時和海州高層也在視頻會議的那頭一直看著她。
而且她是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匯報工作。
兩人婚後，雖然陸雨時將她保護得很好，但她其實也知道外界和華希內部對這樁婚姻有很多不好的聲音，這些從她去華希第一天工作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
陸雨時看她有些緊張，主動在視頻那頭開口︰“不用緊張，就是正常匯報工作，在座都是自己人。”
林薇听他這麼說，心里有好似吃了一顆定心丸，很快便找到狀態，開始介紹。
因為在場很多高層是外國人，羅文在一旁幫林薇翻譯。
陸雨時在視頻那頭，全程目光欣賞地看著林薇，臉上偶爾還會不自覺地流露出一些驕傲的神色，當年那個在一燈書店打工，被父親欺辱，為生活疲勞奔走，不屈不撓的女孩，終于成長為了如今可以獨當一面的林薇。
經歷了這麼多，她還沒有喪失生活的信心，也沒有墮落成面目可憎的樣子。
依舊善良，依舊勇敢。
那麼多人說她命不好，又有那麼多人說她命好，可究竟什麼是好，什麼是壞。
能勇敢無畏地面對生活，才是她對命運的最好的復仇。
……
有羅文的協助，林薇在華希的工作很快就穩定下來。
一直到七月中旬的一個深夜，林薇手機上收到李昂打來的電話。
華盛頓和國內有十二個小時的時差，林薇這時已經快要睡了，看見來電時還很意外，接了電話，听見那頭李昂聲音急切地問。
“你看新聞了嗎？”
“什麼新聞？”
“陸雨時出事了。他今天上午去警察局自首，說自己殺人了。”
林薇完全愣住。
“殺誰啊？”
“金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