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之中,一聲雄渾的嘶吼陡然炸響,仿若驚雷徑直劈開混亂的陣腳,那是劉長宏的聲音,裹挾著悍勇無畏之氣,穿透廝殺聲浪︰“隨我破陣!”
這聲吶喊,竟瞬間讓原本士氣萎靡的唐軍精神一振。那些早已精疲力竭的士兵,此刻也無暇顧及這援軍究竟來自何方。
求生的本能,驅使他們再次緊緊攥住手中的刀槍,呼吸變得粗重而急促,順著白甲輕騎撕開的缺口,如餓狼般嗷嗷叫著向前猛沖。
劉武周中軍這邊,頓時一片嘩然。親衛們簇擁著帥旗,臉上的鎮定早已被驚惶徹底取代。
誰也沒料到,這隊白甲輕騎竟施展如此詭譎的戰法,不僅成功破解了突厥騎兵的箭陣,更憑借那連發手弩硬生生撕開了側翼防線。
有人忍不住焦急地回頭望向中軍大帳,渴望從主帥那里得到指令,然而帳前的旗語卻遲遲未動,這使得整個中軍陣列都彌漫著一股慌亂的氣息。先前那勝券在握的傲然氣勢,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瞬間折損了大半。
“這到底是何人麾下的騎兵?”劉武周死死攥緊腰間佩劍,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聲音里滿是難以掩飾的驚怒,“速傳令尋相,讓他率本部輕騎前去阻擋!務必將這伙人攔在陣外,絕不能讓他們靠近中軍……”
話未說完,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如雷鳴般的巨響,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劉武周一時有些發懵。還沒等他回過神來,接連不斷的巨響聲已在後軍方向轟然炸開,仿佛無數驚雷在陣列中滾滾而過。
受驚的戰馬瞬間失控,紛紛直立而起,瘋狂地刨著蹄子,任憑騎士如何拼命拉扯韁繩,都無法阻止它們的癲狂。
後軍的陣型眨眼間便被沖得七零八落,士兵們在驚馬間狼狽躲閃,呼喊聲、慘叫聲與雷鳴般的巨響交織在一起,攪得整個中軍都跟著劇烈動蕩起來。方才還堅如磐石的防線,竟在這突如其來的轟擊下搖搖欲墜。
原來,劉長宏將五千輕騎一分為二。他親自率領三千人直撲側翼,以扇形陣配合腕弩成功撕開突厥騎兵防線。
另一邊,林元正與劉武軒則帶著余下的兩千輕騎,趁著戰場的混亂做掩護,悄無聲息地繞到敵軍後軍附近。
待靠近敵軍後軍陣列,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揮下長刀。騎士們立刻從鞍後解下捆扎好的炸藥包,點燃引信後奮力擲出。炸藥包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弧線,墜落在後軍密集之處,轉瞬便爆發出一串震耳欲聾的轟鳴。
這趁其不備的突襲,瞬間讓後軍陣腳大亂,連帶整個敵軍防線都開始松動。
“是天神發怒了!救命……”一個被炸斷胳膊的士兵在血泊中痛苦翻滾,淒厲的哭喊聲混著濃煙四處飄散,瞬間擊潰了周圍人的膽氣。
“娘啊……我的眼楮……”有人捂著血肉模糊的臉,在雪地里盲目亂撞,鮮血從指縫間汩汩涌出,撞到同伴身上後又重重跌回原地,哀嚎聲中滿是絕望。
“太可怕了……我的腿……”另一個士兵抱著被炸爛的小腿,臉色慘白如紙,喉嚨里發出 的哀鳴,血沫順著嘴角不斷溢出。
“快跑啊!老天爺要收咱們了!”
“我降了!我降了!”不知是誰率先喊出這句話,緊接著,更多人紛紛扔掉刀槍,癱坐在血污里瑟瑟發抖。
驚馬瘋狂地踩著散落的兵器狂奔,將躲閃不及的士兵撞得飛出去老遠,慘叫聲、哭喊聲與炸藥的余響交織在一起,後軍的潰敗已成定局。
這混亂的場景引得前陣的士兵忍不住回頭張望,他們眼中的驚懼,比那明晃晃的刀光更讓人膽寒。
原本還在抵抗的士兵們望著滿地的殘肢斷臂與沖天的火光,握著刀槍的手不住顫抖,有人終于承受不住恐懼,扔掉兵器轉身就跑。這潰散的恐慌,如同瘟疫一般迅速蔓延開來。
李世民趁著敵軍大亂,在僅剩的八名負傷親衛拼死掩護下,握緊馬槊猛地向前突進。
他踏著血污奮力沖鋒,槊尖直指宋金剛。此刻,宋金剛正被潰兵裹挾著往後退,臉上滿是驚怒之色,正是反擊的絕佳時機。
可惜宋金剛身邊的步卒實在太多,密密麻麻如同蟻群附在羶腥之物上,李世民握著馬槊連續沖殺數次,卻始終被那如林的人牆阻擋在外。
一名親衛剛劈開身前兩人,立刻就有更多敵兵如潮水般涌上來填補空缺,長刀如林般攢刺過來,逼得他不得不回槊自保。
雪地里的血漬越積越厚,腳下稍不留神便會打滑。李世民望著宋金剛那張隱在人潮後的臉,只感覺每前進一步,都像是在與整個敵軍陣列進行一場力量的較量,力氣正一點點從汗濕的甲冑縫隙中流逝。
而此時,劉武周總算回過神來,然而一切都已為時太晚。側翼的突厥騎兵早已潰散覆滅,後軍更是亂得不堪入目,潰兵如潮水般向後涌來,連帶著中軍的親衛們都身不由己,只能半扶半架著他往後退。
他掙扎著想穩住陣腳,目光掃過混亂的戰場,卻猛地瞥見地上,那面代表中軍威嚴的帥旗不知何時已倒在泥雪之中,旗桿被亂兵踩斷,殘破的旗面沾滿腳印與血污,正被無數雙慌亂的腳來回踐踏。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直往上爬,劉武周只覺得喉頭發緊,心里再明白不過,這一仗已然無力回天。
側翼崩潰,後軍大亂,中軍的陣腳也被潰兵沖得搖搖欲墜,再硬撐下去,唯有全軍覆沒這一條路。他咬著牙,無奈地揮手︰“撤!撤回介休城!”
親衛們如獲大赦,連忙護著他往後方的山道退去。幾乎就在同時,中軍方向傳來“嗚嗚”的號角聲,那是鳴金收兵的信號,悠長而急促,穿透了戰場的喧囂。
潰散的士兵們听到這號角,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紛紛轉身往回撤,連帶著原本還在抵抗的陣列也開始後撤。
劉武周回頭望了一眼被白甲輕騎撕開的防線,又看了看那面倒在泥雪地里的帥旗,只覺得胸口一陣發悶。眼下,唯有退回城去,憑借險要地勢據守,才有重整旗鼓的可能,只是這口氣,實在咽得憋屈至極。
此時,劉長宏的輕騎已亮出了寒光閃閃的兵刃,長槍林立,長矛如葦,馬槊更似一道道黑色閃電,在陽光下泛著凜冽的殺意。他們借著沖鋒的慣性,徑直撲殺潰退的敵軍。
扇形陣列早已收攏,化作一支支鋒利的箭頭,專挑敵軍撤退時的縫隙猛扎進去。槍尖刺入皮肉的悶響、馬槊擊碎甲冑的脆響交織在一起,成了追擊路上最致命的催命音符,來回穿梭屠殺,如入無人之地,絲毫沒有給潰兵留下半分喘息的機會。
與此同時,林元正率領的兩千輕騎卻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方才投擲炸藥的地方,只剩幾縷青煙在雪地里裊裊飄散,那兩千白甲騎士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既沒有跟著追擊潰兵,也未靠近中軍,唯有雪地上凌亂的馬蹄印指向西北方,顯然是借著戰場的混亂,悄然轉向了別處。
這突如其來的消失,反而讓潰退中的敵軍更加心慌意亂,不知這隊奇兵下一次會從哪個方向突然殺出。
李唐那邊殘存的士兵們,見狀也仿佛被點燃了心中的血性,紛紛趁勢從陣中殺了出來。那些原本已幾乎要支撐不住的殘兵,此刻見敵軍潰散,援軍輕騎勢如破竹,頓時忘卻了傷痛與疲憊,握著刀槍,嘶吼著向前沖去。
哪怕只剩寥寥數人,也要追著潰兵砍殺,仿佛要把先前遭受的憋屈一股腦兒全發泄出來,硬生生在混亂的戰場上又撕開幾道口子,使得劉武周的軍隊傷亡愈發慘重……